馬車走走停停,到達驪山時已經(jīng)是八日后了。
洛白掀開簾子將頭探進來,“走了一夜,你餓不餓。”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它停車叫我下來?!芭赃厴淞掷镉心⒐剑闳ゴ蛑灰半u來,我燉湯給你喝?!?p> 入了深秋后天氣更冷了,放眼望去山巒一片枯黃,青灰色的天空使得山腳下那片火紅色的楓樹林都黯然失色。
這個時節(jié)的野雞最是肥美不過,我很快就打了兩只回來。洛白已經(jīng)撿了很多蘑菇回來,七零八落的堆在地上。
馬車就停在一處泉水旁,它很仔細的清理著蘑菇內(nèi)的蟲子,然后一個個洗干凈了擺在竹籃內(nèi)。
“方才遇到了一個人也在撿蘑菇?!彼_始和我嘮嗑。
我清理著野雞毛和不能吃的內(nèi)臟,“這地方有人家么?”
“沒有,那人八成是軍隊里的?!彼鼘懙?。
我有些驚訝,心中思量著那人到底是楚營的還是扶蘇手下的。
“大公子此刻一定很難受,待會兒見到了你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他?!甭灏淄蝗粚懙??!八麑δ阏娴暮芎?,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p> “我這個人嘴很笨的。我可不會安慰人?!蔽倚÷曕洁斓?。
我心中急切的想要見到他,同時又害怕見到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要同他說些什么。煩的很。
“有些時候,說什么不重要,只要你在他身邊,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p> 我不太懂它這句話,只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食物上,心中才舒緩了許多。
乳白色的湯汁在小鼎內(nèi)翻滾,洛白將切成段的蔥放入鼎內(nèi),等香味都熬出來后,它盛了一碗給我,“你太瘦了,以后一定要按時吃飯。”
我單手接過,另一只手拿著筷子就開吃,“那以后你一定要多做給我吃?!?p> “像你這么大的姑娘,都會一身好廚藝。你以后若嫁了旁人,一定會被公婆打死?!彼χ鴮懙?。
我把嘴里的東西都咽下去后道:“開玩笑,這世上誰打的過我呀?”
話音剛落,一只箭裹挾著箭風(fēng)突然襲來,打翻了火上的小鼎,霎時間煙灰四起,雞肉和湯流了滿地。
我轉(zhuǎn)頭看向那處,只見一群身著鎧甲,手拿弓箭的小兵很囂張的朝我們走來。
為首的一個大胡子嚷嚷道:“喂!誰準(zhǔn)你們在此地打獵了?還想不想活了?”
洛白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向那人,眼睛危險的瞇了瞇。我拍拍他的手,示意它不要動怒,這些人不是項籍手下的,就是扶蘇手下的。與其自己漫無目的的找,不如讓他們帶我們過去。
那些人將我們圍了起來,大胡子嚷嚷著要抓我們?nèi)プ隹嗔?。洛白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任由他們將自己捆了個結(jié)實。
我們被帶到了一個營地,在看到無數(shù)張熟悉的面孔后,我無比確信,這就是項羽盜墓所設(shè)的營地。
很意外,我們并沒有被帶到干活的地方去,而是關(guān)在了一個大帳內(nèi)。
不多時,外面有交談的聲音傳來,“軍頭,這次我抓回來的兩個可都是絕色!您看看。”這是那個大胡子的聲音。
“如果這次長得還不好看,小心老子撕了你!”一道尖細的聲音嚷道。
說著,簾子就被人從外面掀開,走進來四個人,除了那大胡子,其他三個我都認識。有兩個我記得但叫不出名字來,剩下那個小個子叫閆福安。
至于我為什么會記得他的名字那就要從一起強女干案說起??嘀髡茄矍暗倪@位閆福安,估計是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自那之后他便雄風(fēng)不再了,因為這事兒他沒少被人欺辱嘲笑。
他進到帳內(nèi)后瞬間面露喜色,上下將我們二人打量一番,尤其對洛白格外在意,捏著它的臉看了又看。
大胡子知道事情成了,便一個勁兒的夸他那方面能力強。我沒忍住,低頭偷笑。
閆福安果然大怒,一腳踢到大胡子胸口上,“你他娘的,找的這是啥?這分明是個男人,你瞎了嗎?”
旁邊那個壯實的從一進門就直愣愣的盯著我二人,表情看著有些擔(dān)憂。
另一個攔住暴怒的閆福安,對那大胡子道:“這兩人你是從哪里搞來的?”
大胡子有些委屈,低頭蔫聲道:“就在山口,似乎是要進山?!?p> 那人聽了這話連連搖頭,“不對,這荒山野嶺的,到處都是墳?zāi)梗闩虏皇亲チ藘蓚€精怪回來?!?p> 說著他蹲在洛白面前,仔細檢查一番,“這小子白的實在不像話,臉上連一絲紋理都沒有,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的?!?p> “屁,要是害怕,你就別碰,這都多長時間沒開過葷腥了!就算是閻王,老子也照樣…………,祥子你干嘛呢!”他說到一半突然朝門口那個壯實的看去。
祥子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閆福安抬著下巴朝他吼道:“你小子怎么回事?”
祥子不回答,后退了幾步道:“我……我先回去了,你們……”
大胡子率先堵住了門,閆福安尖聲叫著上前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lǐng),“你小子想干什么?進了這門你還想出去?”
“我……我……,福安,趕緊把他們放了吧,你還記的上次那件事吧,死了那么多人。”祥子囁嚅著道。
閆福安突然笑出聲來,“你小子提那事兒干嘛?上次是林子虛那賤人不知抽的什么風(fēng),現(xiàn)在她都走了,你還怕什么?”
我心內(nèi)一驚,他們說的是落塵死的那件事兒!
祥子驚恐的看了我們這里一眼,說什么也要走,拉拉扯扯許久后,他終于忍不住,指著洛白道:“你們看他。不覺的他有點眼熟嗎?”
眾人,包括我在內(nèi),都齊刷刷看向了洛白。到這時我才恍然發(fā)現(xiàn),洛白的樣貌竟與男相的我有七八分相似!
倏地,所有人都開始驚恐了起來。大胡子有些不解,“你們說的林子虛很厲害嗎?”
閆福安沒有搭話,上前將洛白從地上拉了起來。祥子耐心的解釋:“他是將軍面前的紅人,常年在軍中橫行霸道,不僅會調(diào)毒,武功也厲害,沒有人敢惹他!去年福安抓了他的姘頭,被他發(fā)現(xiàn)后,在半個時辰內(nèi)殺了整整七十二個人。將軍沒有說他一句不是?!?p> “后來不是說他是個女人嗎?”另一個問道。
而福安也上上下下將洛白摸了一遍,“別怕!他就是個男的!”
“落塵是你抓到紅帳的?”我強壓著心中的怒氣,沉聲道。
眾人這才將目光投到我身上來,祥子大叫一聲奪門而出。我掙斷了繩子,一把抓住正要逃跑的福安,冷森森道:“忘了你這個閹狗了?!?p> “不不不,不是我,林大夫,我的情況你最……呃——!”我挑斷了他的喉管,隨手扔到一旁,他倒在血泊中大張著嘴,眼睛死死瞪著我。
見到此種情況,大胡子才后知后覺的轉(zhuǎn)身往外跑,我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撿起地上的刀,一刀劃斷了他的腿筋,他一個前傾栽倒在地,發(fā)出殺豬般的叫聲。
沒過多時,我就提著其余兩個人進了帳內(nèi)。一進帳門,洛白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怎么回事?你在項羽手下做事兒?”
我將他們二人扔到地上,打著哈哈道:“早些年……嗯……謀生嘛!”
它抱有懷疑的態(tài)度,抓著我的手還想再問,幸虧被趕來的護衛(wèi)隊打斷了。
來人我并不是很熟悉,由于將軍不在營地,他便要將我二人就地正法。我手提大刀,一時之間也沒有人可以上前。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終于,我在人群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叫出了他的名字,“潘云泰!”
老潘被突然點名,面露詫異地看著我,緩緩走上前來。
“那年你犯痔瘡,偷偷找我配藥,我可是沒有透露半點風(fēng)聲。”意思就是:少廢話,老子有事要你去辦,辦不好別怪我透露出更勁爆的消息來。
老潘面色緋紅,已經(jīng)顧不上驚訝了,“是是是,有事兒您說,我立馬去辦!”
“我要見將軍!他何時回來?”我道。
“您要見將軍,叫人通報一聲就好呀,搞這么麻煩,何苦來哉?!彼÷曕洁炝艘痪滢D(zhuǎn)而道:“將軍在驪山北面,您要去見的話,我給您帶路?”
此話一出,護衛(wèi)隊的立馬反駁,“她殺了人,理應(yīng)處斬,你說帶走就帶走,當(dāng)我們護衛(wèi)隊的是擺設(shè)嗎?”
爬在地上的大胡子連忙扇風(fēng)點火,“潘隊,我們知道您權(quán)利大,是軍中的老人,但凡事都是要講道理的,您總不能看著我們自己人受欺負,而去包庇一個外人不是。”
這話說的巧妙,老潘的職位一看就高不了護衛(wèi)隊長多少,一句“權(quán)利大”得拉多少仇恨,又扯上外人、自己人的,立馬引起公憤。
“什么自己人,外人的!林大夫怎么算是外人?我看你是做了什么見不的光事,叫林大夫給抓住了吧!”旁邊一個與我應(yīng)該是認識,但叫不出名字的人反駁道。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眾人七嘴八舌幾欲動手!最后還是老潘大吼一聲,震住了場面,待周圍都安靜下來后,他放低了身段朝護衛(wèi)隊的隊長好言道:“不如這樣,葛隊。咋們各自派幾個人守著,等將軍回來再做定奪,真不是我唬你,這人真不是你能動的?!?p> 護衛(wèi)隊的很享受這句“葛隊”,臉色當(dāng)即好看了很多。老潘二話不說假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實則暗自塞了點東西給他。
他暗自打開瞅了一眼,掂了掂重量,立馬喜笑顏開,“理應(yīng)如此,理應(yīng)如此?!?p> 待眾人都散開后,幾個與我相熟的人湊了上來。我隨手解下錢袋扔給老潘:“叫你破費了?!?p> “沒有,沒有,應(yīng)該的?!彼樞χ舆^,打開袋子后兩眼放光的道:“哇!你這是上哪兒發(fā)財去了,以前那么摳,賭錢還出老千。現(xiàn)在怎么變這樣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