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時(shí),當(dāng)今天子在宮中召開了一場無比熱鬧的宴會。京城中的官宦名流皆在受邀之列。
聽說安定候爺?shù)呐畠何淙忠瞾砹藢m中,秦阮遣人送了一對珍貴的玉佩給她,只求一見。
武戎其人分外挺拔俊俏,眼尾上挑,雙目形似桃花,面容干干凈凈,一頭黑色的長發(fā)以高冠束成一條馬尾,衣著不似其她女子那般長袖盈風(fēng),飄然若仙。她穿的那件衣服是件很素凈的男裝,水墨為底,其上以極好的繡工繡著一只黑色的大鵬。
“原來傳說中以一曲《龍鳳臺》頗得圣上恩寵的白阮宗竟真是這般豐神如玉的人。我也曾聽父親說過,白阮宗的一手好阮技比起總樂司的大阮宗都毫不遜色,是以我對白阮宗的阮曲也是心儀已久,”她眼角微挑,向秦阮敬了一杯茶,“此時(shí)還不在宴上,飲酒怕是會誤事,你我就以茶代酒,如何?”
“這是自然,”秦阮笑道,“武公子,請?!?p> 景誠早就偷偷告訴了秦阮,武戎最不喜歡他人稱她為姑娘,見過她的人皆以公子相稱。
二人四目相對,各飲了一口“眉上翠峰”,又各自敘說了胸中之事,分外投機(jī)。
“今日若有幸聽得白阮宗的曲子,”武戎展扇一笑,“我也不算白來宮里一趟?!?p> 秦阮看他一眼,輕笑:“武公子就不怕這話讓旁人聽了去,再在圣駕前告你一個(gè)不敬之罪?”
武戎挑了挑眉,道:“只怕能憑著口舌之術(shù)置我于死地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生出來呢?!?p> “武公子氣魄不凡,秦阮佩服,”秦阮又給他敬了一杯茶,看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了廬月,“只是不知近日那玉湘公主的駙馬在京里忙些什么,竟連蓮湘公主都不曾見他來過宮里幾次。”
看樣子武戎并不喜歡廬月,聽了此話后哼了一聲,道:“你是說那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么?他做人可是乖滑得很呢,近日常在朝中四品以上的重臣家中走動(dòng),依我看,他怕是早就把那些人的根子都摸了個(gè)底兒透。你可要離他遠(yuǎn)些?!?p> 秦阮心中一動(dòng)。廬月與那些官員關(guān)系越近,反而對他越有利些。當(dāng)今圣上不是傻子,在朝中八面玲瓏的人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
“他畢竟還是個(gè)駙馬爺,身價(jià)自然是水漲船高,不可同日而語,”他讓身邊的景誠為武戎添上茶水,意味深長地說,“多在這些重臣武將之間走動(dòng)走動(dòng),似乎也不是什么違背常理的事情?!?p> 武戎笑了笑,道:“理雖如此,但我還是不喜歡那些兩面三刀、把滿腹心思都用在算計(jì)他人上的偽君子。白阮宗,你覺得呢?”
“此話在理,”秦阮正視著他,笑了笑,“有些人終究是拿不出什么陽招兒來,總是無法存活在正陽之下?!?p> 說及此,秦阮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拜玉不念為師的意圖,心頭一時(shí)有些苦澀。他自己也活成了他最不喜歡的樣子。
“白阮宗,玉先生請您過去呢,”一名凈了身的宮人走到亭子外,向秦阮恭敬地行禮,“他還說,要您將舞服也帶上?!?p> “好,我這就過去?!?p> 玉不念這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秦阮現(xiàn)下的身份。這件事倘若讓司徒明月知道了,他恐怕不會太高興。
于如今物資豐饒、大黎而言,歌舞升平四個(gè)字似乎已成了常態(tài)。今日宮宴的排場一如既往地金玉滿堂,皇親貴戚和元老重臣全都穿金戴銀,珠光寶氣,著實(shí)令人目眩神迷。
不過這群人里倒也有幾個(gè)衣著不是那么亮眼的人。秦國公武六百,武榮之父就是其一。這位老將軍雖然衣著樸素?zé)o華,頭上的冠兒也黯淡無光,可他卻神采奕奕,說話粗聲大氣,一雙眼睛亮得像是兩把雪亮的利刃,令人視之心生畏懼。
眼見著這宮里一派鐘鳴鼎食,華服夜宴之風(fēng),他這心里頭是老大不痛快,可偏偏又不好直言相勸。自古以來那些阿諛諂媚之輩倍受恩寵,他們這些打了半輩子仗的人在盛世里反倒成了無用之人。他這時(shí)候若是迎風(fēng)而上,多半沒什么好果子吃。
“武老將軍近日可好?。俊弊笙嗟谖逖孕呛堑刂糁兆幼吡藖?,與武六百談笑,“看你這黑如鍋底的臉色,又有什么煩心的事兒了?莫非是你女兒又打跑了你一個(gè)準(zhǔn)女婿?”
武六百聞言大怒,道:“我武六百的閨女,想嫁給誰就嫁給誰!誰也別操心老子的家務(wù)事!”
“好好好,你家閨女旁人都說不得,”第五言不耐煩地說,“現(xiàn)在皇城里人人都在說武丫頭的不是,我可不信你這當(dāng)?shù)男睦锬苁嫣?。聽說今日那極受恩寵的白阮宗也會在宮宴上露上一手,你若是不痛快,也可向皇上求下這個(gè)年輕人來?!?p> 武六百撇了撇嘴,哼了一聲。他早就聽人說起過這個(gè)從清云城來的阮手,據(jù)說這小子有芝蘭玉樹之姿,伯牙子期之才,如今在皇上眼中也是一號人物。只可惜此人是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樂官,配不得他那寶貝女兒,若是個(gè)能征善戰(zhàn)的小子,自然就好了。
眾人說說笑笑地聚集于廣闊精美的園子里時(shí),總樂司的人已然在此地排演了將近一個(gè)時(shí)辰。他們都是些不被皇親國戚看在眼里的優(yōu)伶樂師,入宮之后在這些開國功臣這里吃過的白眼比過往幾年遭受過的苦楚加起來都要多得多。
蓮湘在人群中尤顯艷麗絕倫。她眉如新月,媚眼如絲,肌膚瑩潤得像一塊天山美玉。杏粉的清麗衣裙上以南方女子特有的精湛技藝?yán)C著一對出水芙蓉,更襯得她人比花艷。目光落在秦阮身上時(shí),蓮湘莞爾一笑,而后就跟著玉湘公主、明湘公主一同落座了。卻云也在上席之列,頗具異域風(fēng)情的衣裝和容貌引得許多尚未出閣的女子都紅了面孔。
秦阮再看向園子一角,見冰鶿正看著他,心中一暖。冰鶿原是不喜歡這些熱鬧場面的,但她仍來了,為的只是就近守著他。四目相對,冰鶿的眼波如清泉般浸潤,令他極為安心。
歐陽先生將他們都招呼起來,齊齊向眾人下拜。
“皇上萬歲長安,娘娘千歲長安,太子殿下千歲長安,皇子殿下千歲長安,公主殿下千歲長安,各位大人萬福長安?!?p> 秦阮剛一起身就感到了數(shù)道向自己投來的目光。這幾個(gè)人都是朝廷中的文官武將,顯然各懷心思。他也顧不得再想這些,與其他人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懷抱玉阮,眉目平和。
輕歌曼舞,繁花盛開。云音部與凌音部同奏了一首《花滿園》,聲聲清脆,如同清風(fēng)拂耳。
秦阮的手指在阮上飛快地舞動(dòng),撥子輕柔地?fù)軇?dòng)阮弦,聲聲令人沉醉。
誰又能知道,此次宮宴上的血色風(fēng)波,竟成了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局的機(jī)關(guān),數(shù)年之后,皇權(quán)動(dòng)蕩,狼煙四起,民不聊生,無數(shù)男兒將熱血拋灑于疆場之上。
這都是后話。
西北貓
?????忙了一段時(shí)間三次元的事情,幾乎沒時(shí)間搞自己的坑(?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