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頭望了望天邊,天地靈氣突然間匯聚于一處,一座金光耀眼天門緩緩顯現(xiàn)而出,不知比那人間皇城還要輝煌幾許。
老人伸了伸手,三尺青鋒隨即出現(xiàn)在老人那略帶些許皺紋的右手之中,任由時光雕琢,手中仍有劍。
老人緩緩站起身,神色凝重,卻又是一口氣息吐出,冷笑道:“老夫已鎮(zhèn)守人間八百年,便見你們在天上對人間指手畫腳了八百年,如今我就要走了,來幾個天上人陪我這個凡夫俗子走一遭,也不錯!”
天上有仙人之聲傳來,如滾滾驚雷響徹在耳旁:“李奉清,你大膽!”
那發(fā)須皆白的老人不屑道:“老夫已膽大包天八百年了!”
天上有仙人怒吼:“一介凡人之軀,又能承載多少斤兩的神機氣運,膽敢惹下天劫!”
老人朗聲道:“修劍道八百年寒暑,區(qū)區(qū)天劫能奈我何!”
易事難事風雨事,江湖王朝天下事。不過手中一劍事。
“修劍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走!”老人右手緊握劍柄,而后隨手拋出,一劍劈開千丈高峰,隨后直上青天,飛去天門之中,一劍掠去,一排排垂釣人間氣運的仙人頭顱,逐個落下,仙人大怒,齊下人間覆河山,劍卻忽然消失。
天門外,老人已挺直身軀,一步跨出數(shù)十丈,步步登天。老人轉(zhuǎn)身,不去看那仙人降世的奇觀,只是靜靜的望了望人間??茨悄緞τ蝹b,才子佳人,萬千宗門,春秋遺骨,看那稚童步步成長,看那臨暮老人傾訴往日功勛,看那天下寒子十年寒窗一日登榜入高堂,看那至情女子癡一人枉活一世??礋o數(shù)時代更迭,一座朝堂起,萬千舊朝落。一座江湖,新人入,舊人出,隨著時光漸循,代代老人已是棺中人,常常有一人離去,便落幕了一整座江湖。
曾年少,一劍江湖踏歌而去,多少才女滿懷愛意落筆,想喚他眉眼笑意,訴心中萬千寄語。那年,無數(shù)的她成了弱水三千,獨不見他取了那一瓢,后來啊,他再無那一往無前的劍心,再無那爭強好勝的劍意,再無那有蛟龍?zhí)帞仳札埖暮姥詨颜Z,再無那劍道魁首天下第一的壯志,只是一位年邁的無用老人,無兒無女,無傳承兩愿的深山老人,只愿無憂。而她,也早已人老珠黃,早已堪堪入棺,死后還不忘讓后人焚盡詩稿。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人之將死,而知天命。他不信天命,他只信自己手中的劍,一劍遞出,要讓天下武夫都覺得蒼天在上,為天且示不平人!八百年來,無數(shù)驚才絕艷之人降世,在江湖闖下偌大名聲。而那位老劍神的名字,傳到當世,所記得卻再無幾人,可那又如何!
與世已是無敵,與己又當如何?
老人離開了那座破敗茅屋,走到一座無名墓前,拔出那柄半百年不曾出鞘的古劍,走出村莊,心神一動,村外半百鐵騎呈一字而來。好似一番天地震動,山河欲催之勢。臨近老人身旁百丈,為首將領(lǐng)翻身下馬,怒斥道:“大膽老鬼,竟然在這神山上不守規(guī)矩!”那為首將領(lǐng)顯然不知老人身份,只是聽得神山上的一族之長派自己領(lǐng)導族中精銳前來鎮(zhèn)壓。在他眼中人過百歲便已是奇人,更誆論八百年之久,怕是早已化作那陰曹地府中的一縷鬼魂,故以老鬼相稱。
老人不理會他口中的不敬之言,只是冷冷道:“老夫不知道你們身后的規(guī)矩,至于你們的王法,再大,也大不過老夫的手中劍?!?p> 那將領(lǐng)身旁一位武者,見身前這個邋遢模樣的老人,老人身材消瘦而臉色憔悴,脖頸上有些很深的皺紋,留著一撇山羊胡子,微微駝背,右手提著一柄早已生銹的鐵劍。武者見老人周身并無任何氣息環(huán)繞。一探而望,只覺得面前這個老人手無任何縛雞之力。很是看不慣,手中緊緊攥著長槍,隨后一槍以迅雷之勢刺向老人身前,只距半寸之時,槍就像暫停一樣被釘在空中,武夫使盡力氣也動不得分毫。那名武者心中大喝,猛然收回手臂,卻為時已晚,頭顱已被一道劍氣洞穿,血流不止。
這是老人出世的第一戰(zhàn),當今江湖的開官之戰(zhàn),也是八百年前那一座江湖的續(xù)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