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成功了嗎？”不知什么時候，黑人青年小阿都瓦出現(xiàn)在杜賓身后，半弓著腰身，激動的問道。
此時的小阿都瓦已經(jīng)換掉了身上那套拙劣的西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混搭風(fēng)格的寬松衣物。
......棕色鴨舌帽，白色長袖衫，灰藍色燈籠褲，以及一雙黑色皮鞋。
杜賓目光掃過小阿都瓦宛若銀背大猩猩般的強壯身軀，鼻翼微微抽動，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冷峻而精準的說道：
“距離我上次見你過了十九分鐘三十八秒，在這期間你起碼抽了六支克萊門香煙，咀嚼了三份莫拉卡.......
“經(jīng)過尼古丁和微量可卡因的刺激，你現(xiàn)在的大腦和神經(jīng)就像聞到糞便氣味的臭蟲一樣，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興奮狀態(tài)。
“可惜不在莫斯肯莊園，否則我會非常樂意同愛德華茲醫(yī)生一起，認真解剖你的大腦，順帶著看能不能讓你完成神秘覺醒，畢竟像你這么強壯完整的實驗體可不多見?！?p> “抱歉，醫(yī)生，我，我......”小阿都瓦黝黑的五官因慌亂和愧疚皺作一團。
杜賓暴風(fēng)雨般急促冰冷的話語，讓他渾身一顫，不由回憶起了曾今經(jīng)歷過的那些恐怖畫面。
.......陰森的地下實驗室......被切開的頭顱.......布滿溝壑，緩緩跳動的人類大腦......以及昏暗燈光下，醫(yī)生和愛德華茲先生臉上猙獰的笑意。
杜賓隨手將密封編織袋和棕色手提箱放到地上，緩聲說道：
“抽煙能讓你緩解緊張嗎？咀嚼莫拉卡果能讓你擺脫懦弱，去向瑪姬夫人表明心意嗎。
“并不能......短暫而虛假的逃避只會讓你逐漸喪失對自身的掌控，我討厭經(jīng)驗主義，但在關(guān)于人性的論斷上，他們有一句話說的非常有道理！”
“永遠不要高估人類的意志力，它既不可靠，也不真實！”
說完杜賓冷漠的瞪了小阿都瓦一眼，雙手插進大衣口袋，向著路邊斐烈羅南街178號的“謝爾頓&西里奇”裁縫鋪走去。
“既然您說沒用，那您倒是管管自己呀......”
見杜賓離開，小阿都瓦如釋重負吐了口氣，接著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杜賓進入的那間裁縫鋪吸引了。
“謝爾頓&西里奇裁縫店?！?p> 這就是瑪姬夫人和凱特琳女士在閑聊中說的“費倫德最好的中產(chǎn)裁縫鋪嗎？”
對了，蓋奇?zhèn)商綐O為喜愛的那套晚禮服，似乎也是由這家裁縫鋪縫制的。
真是讓人羨慕啊......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定制禮服......
嗯，成為正式偵探之后應(yīng)該就可以了，到時間我一定要來這里為自己定制一套禮服！
不過醫(yī)生進去干什么......
雖然他對自身著裝歷來沒什么要求，但他的管家古斯先生肯定不會允許他身上的衣物來自這種中產(chǎn)階級裁縫鋪......
“是的，少爺，毫無疑問，這不夠體面，我甚至沒有從中看到一丁點貴族應(yīng)有的影子！”小阿都模仿著古斯管家慣用的語氣嘟囔道。
接著他半是羨慕，半是疑惑的砸了咂嘴，提起杜賓放在地上的密封編織袋和棕色手提箱，將它們放入街道拐角停放的黑色轎車。
隨后跟著杜賓的腳步進入“謝爾頓&西里奇裁縫店”。
“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嗎？”
看到杜賓走進店鋪，一名頭發(fā)花白，裝扮考究，留著兩撇精致胡須的中年白人目光一亮，趕忙迎上來，禮貌問道。
鑲嵌著藍寶石的手表、昂貴的尼龍定制大衣，動物皮制成的棕色皮鞋......一位年輕富有的混血紳士，甚至有可能是一位揮金如土的北大陸礦場主。
按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對于這樣的人，殷勤點總沒錯，興許還能意外收到一筆大訂單。
杜賓嘴角含笑，點頭示意，目光打量過周圍架子上懸掛著的一套套成品衣物，溫和回答：
“瑪姬夫人托我?guī)退』厮现転樽约号畠喊惗ㄖ频拈L裙！
“這是票據(jù)！”杜賓從風(fēng)衣口袋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中年人。
中年白人將票據(jù)拿在手里看了看，客氣說道：
“先生，方便的話能告訴我您的名字，以及您和瑪姬夫人的關(guān)系嗎？”
“我們需要登記一下，以防有人冒領(lǐng)！”中年白人熟練補充道。
作為一家主要面向中產(chǎn)階級的裁縫鋪，他們經(jīng)常會遇到這種找人代取的情況。
中產(chǎn)階級畢竟不同于擁有大量土地和財富的貴族，他們?nèi)匀恍枰ㄟ^辛苦的工作來維持家庭正常開銷。
“我明白?！?p> 杜賓含笑點頭，接著說道：“你可以稱呼我為奧古斯特·杜賓，至于我和瑪姬夫人......我們是關(guān)系要好的朋友，同時我也是她的老板。
“瑪姬夫人的工作時間和你們的營業(yè)時間有些重疊，本來她準備在周六休息時過來取，但今天晚上恰好有一場晚宴需要她帶著艾米麗參加，因為擔心時間不夠，所以她特意委托我來幫她取走做好的衣物?！?p> “好的，您稍等，我現(xiàn)在就去取?！?p> 按照流程確認無誤后，中年白人對著杜賓微微躬身，走到不遠處掛著各色女士長裙的衣架下方，取出一個已經(jīng)打包好的牛皮紙袋，遞給杜賓。
“請您轉(zhuǎn)告瑪姬夫人，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隨時可以來店里修改?！?p> “周到的服務(wù)！”杜賓接過牛皮紙袋，由衷的贊美了一句，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快走到門口時，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額頭，回身說道：
“對了，我還需要為我的朋友阿都瓦先生定做一套西服。”
“您的朋友？那您可能需要請他親自過來，想要縫制出一套舒適合身的西服，離不開精準的數(shù)據(jù)測量，這一點相信您也明白！”中年人面帶微笑，嚴謹而認真說道。
“當然！”
杜賓笑著聳了聳肩，手臂指向推門而入的小阿都瓦。
......順著杜賓所指的方向看去，中年白人的表情愣在了臉上。
一個黑人。
竟然是一個黑人！
中年白人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憤怒。
不過出于對杜賓身份的忌憚，以及自身的修養(yǎng)，他還是強壓著怒氣，盡可能客氣的說道：
“先生，我無意貶低您和您的朋友，但我們這里從不為黑......通古斯人定制衣服?！?p> 杜賓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絲毫沒有因中年人的話而心生不滿。
他依舊保持著原本溫和的語氣，慢斯條理的說道：
“是嗎？據(jù)我所知，北城區(qū)韋德先生平時所穿的衣服就是在你們這里定制的......
看著中年白人臉上露出的驚訝表情，杜賓笑意不減，繼續(xù)說道：
“當然這都不重要，我想表達的是，任何事都會有先例......
“二十年前阿爾蘇克貴族將通古斯大陸視為原始蠻夷之地，今天費爾加德的貴族們爭相在費倫德周邊購置地產(chǎn)，您的祖輩世世代代為阿爾蘇克貴族效力，然而您可觀的財富卻來自這片黑人土地！
“時代在變化，西里奇先生，權(quán)利和財富的流轉(zhuǎn)很難用簡單的歷史規(guī)律來概括，誰也不知道阿爾蘇克下議院未來會不會出現(xiàn)一個黑人議員，就像費雷拉三世登基前沒人能想到中產(chǎn)階級能掌控下議院一樣！
“您充滿歧視意味的愚蠢堅持，在我看來毫無意義。
“而且，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過分的要求?！?p> 說完杜賓藍寶石般的眼眸直直看向中年人，目光平靜溫和，卻又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是的，您說的沒錯先生......我，我愿意為阿都瓦先生縫制西服?！?p> 被杜賓稱為西里奇的中年人表情復(fù)雜，或許是杜賓的話語說服了他，或許是韋德這個名字足夠唬人，總之在沉默許久之后，他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