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他這樣在家折騰一宿,你怎么后半夜才給他送的醫(yī)院,你知不知道要是早一點,二哥不能這樣?”姑姑兩手捂著臉,哽咽著怒吼。
令儀和母親吳淑華靜默著,無心面對指責
“說什么都晚了,看看把后事兒料理料理吧,你吵吵有什么用!”大爺不耐的沖發(fā)泄的姑姑說道。
“我也沒想到啊,他幾個以前的同事來找他喝的酒,我能管的住他嗎?回來就是像喝多了一樣,我怎么能知道會這樣啊,我怎么知道!”吳淑華即便是爭論也一貫的的放低著姿態(tài),一萬分的委屈和不服沖出喉嚨也只剩三分,棉花枕頭一樣無力。
“我怎么吵吵了!我怎么吵了,二哥嘴里喉嚨都破了,他肯定是早就難受了,不知道吐得還是怎么弄的,你問問二嫂她怎么照看的,你就知道說我!”姑姑壓著嗓子不甘心被打斷正在發(fā)泄著的憤懣,聲音又大了幾分,越發(fā)蓋住了吳淑華的嗚咽,一向溫和的姑父只能不停低聲勸慰姑姑冷靜些。
“哎喲,你們別吵吵了,我都快不行嘍,我的兒子??!四個剩兩個欸!我也活不下去啦!”坐在里屋的令儀奶奶也爆發(fā)出哀嚎。
真可笑,王鳳林從未盡孝,和親人少有來往,甚至逢年過節(jié)都不走動,這就是血緣嗎?基因的延續(xù)真是密不可分,讓隔著千山萬水的彼此也能相認,讓近在咫尺的幾人暗潮洶涌。
“這事兒不說明白不行,二嫂你就說吧,我也不是有意難為你,你就說他到底怎么沒的,中間發(fā)生什么事兒你說清楚,咱們就算拉倒!”
“我說了好幾遍了,你聽了嗎?你想讓我說啥!”吳淑華終于又迸發(fā)出幾分力氣,“半夜他拽紙擦嘴,我就趕緊給他遞,他就唔唔的說不了話了……孩子也醒了,令儀叫的救護車,就這么回事兒!你還想聽啥!”
“老姑,我叫的救護車,我媽到路口去接的救護車,他一直吐,后來抽搐咬自己的嘴,我就掰他的嘴,掰不開,我害怕,去敲的老于叔家門,老于叔他們來之后沒多大一會兒救護車也接到了,老姑,你翻來覆去的審我們,我也都跟你說了?!绷顑x歪著脖子,淚眼婆娑,一只手握著媽媽的手,一只手握緊手里的紙巾,手上因為緊張摳破的傷口紫紅血跡來不及清潔,紅腫而清晰。
“你們要是不想幫忙,我和我媽可以自己辦,老姑你還想聽啥,你想聽啥我就給你說啥,行了吧!”
“他早該死了!早該死了!”令儀終于繃不住奮力喊出心里一直期望的結(jié)果,日光仿佛在這一刻沖破了這個寒冷的東北小鎮(zhèn)的陰霾,父親的身后事所牽連的種種麻煩也顯得微不足道。
“令儀,你爸千不好萬不好,也是你爸,他生你養(yǎng)你,你說這話應不應該!是不是人話!”父權(quán)的大山就能壓住處于家庭架構(gòu)下游的苦難嗎?大爺此時充當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最擅長規(guī)訓,規(guī)訓,抑或是鎮(zhèn)壓。
“誰生我養(yǎng)我,他出了什么力氣,我媽生的我,我媽養(yǎng)的我!他就是該死!你們想呆就呆,不想呆可以走!”令儀沖到門口打開門,凜冽的晨風夾雜粗粒的霜花灌進來,“老姑,你要是不樂意,你就報警,想報警趕緊報,想起訴趕緊訴,警方可是要快處理完了,再晚了我就把他煉了!”
老姑拽起自己包“我走!你們別太高興!”
不若快刀斬亂麻,眼前的混亂再混亂也有完結(jié)之日,或者幾日或者小月,總不會像從前人被埋沒在墳冢一樣的家里遙遙無期,日復一日。
思忖著,只聽大門口咣當一聲,令儀垂眸關(guān)上門隔絕門外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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