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的休息的幾天里,譚家英基本摸清楚了情況。周邊這一帶都是制鞋的。她剛來的那天早上看見的后生男女都是附近鞋廠的工人。說是鞋廠,其實全都是十人左右的小作坊。本地的人騰出一間舊屋,再置辦幾臺平車就可以招人開工了。而且每家每戶都是不月結(jié)工資的,也都沒有底薪,都是等收到貨款才給工人結(jié)賬。
這些都是從隔壁廠子里一個蕪豐老鄉(xiāng)那里打聽來的。那天譚家英和桂花吃了夜飯,見時間還早,就想著出去走走。陳有和,水根和同宿舍那個叫“門子”的后生已經(jīng)搬了一把折疊桌子坐在門口打起了牌。牌是陳有和帶在路上準(zhǔn)備解悶用的,不過一路也沒用著。這幾天天天憋在宿舍里無聊,他才想起來這事。剛好水根和門子兩個也想玩幾把,三人便搬了桌子到門邊的風(fēng)口里玩上了。
這個時間天將黑未黑,不時有一陣晚風(fēng)吹來,路面上有一些人乘涼的人。譚家英和桂花走到隔壁的瓦房前時,聽見坐在門口乘涼的幾個男女說的是蕪豐話,好像就是田中一帶的口音。出門在外,聽到有人講鄉(xiāng)音,別提多親切了。兩人走上前一詢問才曉得,她們就是田中鎮(zhèn)的。還真是老鄉(xiāng)!老鄉(xiāng)告訴她們,這附近幾家做事的人幾乎全都是蕪豐縣人,沒事過來坐坐,另外還講了許多這里的事。
譚家英和桂花在隔壁坐了一陣,往附近的菜市場走去。經(jīng)過打聽,她們知道了一兩里路的地方有有一個小菜市場,那里的菜品種多,關(guān)鍵是比較便宜。像晚上這個時候去,還能買到一些更便宜的東西。比如賣了一兩天,蔫掉的蔬菜;還有老板揀出來,堆在地上的死魚。魚反正都要殺的,死不死的無所謂,沒臭就行。這里靠海邊,海鮮,魚類都比較便宜,像這樣一條重一兩斤的死魚,才賣一塊兩塊,比肉可便宜多了。
兩人撿了一些便宜菜,這才往回走。
兩人前腳剛進宿舍門,后腳老板娘就來了。她來告訴大家,明天上午做事,早上不要起太晚。
一屋子的人心情好了起來,終于要做事掙錢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人天一亮就醒了。大家隨便吃了一點早餐,就坐在宿舍里等著。
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老板娘才慢悠悠從對面的樓房后門出來。
她站在門邊招手,“來,來。”
等在宿舍里的人馬上站起來,朝老板娘圍攏過去。老板娘將他們一行人領(lǐng)進了樓房的后門,進去之后,一股刺鼻的異味嗆得眾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門口右手邊的樓梯口下,堆了一地的皮革料子;房子里的右邊墻根下一排的蛇皮袋,從口子里露出黑色、白色的粗麻線。往前門的位置那頭的地上鋪了一層透明薄膜,薄膜上一扎一扎各種顏色的布頭堆了一人高。它的對面是一墻根各種碼子的鞋底。整個房間都被這些東西占滿了,中間只留了一條僅能容一人通行的通道。老板娘帶大家在廳里認(rèn)了一回路,隨后轉(zhuǎn)頭把他們帶到樓梯對面的一間暗房子門口。
她朝水根和陳有和招手,“來,你們兩個男的進來?!?p> 水根和有和就跟著進去了。一進到屋里,刺鼻的味道更濃了。
陳有和注意到,進門左手邊的墻根下整整齊齊地碼了七八個蓋了蓋子的鐵皮桶。桶上印了一些字,別的看不清楚,不過有兩個大字在正中間:“鞋膠”。
陳有和猜想,刺鼻的異味八成是這些膠水發(fā)出來的。因為這間房里的味道更加刺鼻難聞。
“哪,這就是你們倆以后做事的地方?!崩习迥锵騼扇私榻B到。
“做什么?”陳有和問。
“抓幫?!?p> 見陳有和一臉懵,老板娘解釋到,“就是把打好的鞋面固定到鞋底上。這個到時候會教你們怎么做的?!?p> 說著,老板娘就把他們領(lǐng)了出去。出了后門,老板娘帶著大家上了后門外右側(cè)的一架鐵樓梯。樓梯是通往樓房后半截的二樓的,這里明顯是以前的老房,跟樓房的前半截完全不一樣。
樓梯走到頭就被一扇嘎吱嘎吱響的鐵皮門攔住了。老板娘用鑰匙打開門,里邊一股霉味襲來。進去以后,就是一間大長間,三十來個方的屋里擺了八臺平車,它們成“口”字型,擺在房間的中間部位。低矮的屋頂,左右兩邊的墻上安了兩條長燈管,再就沒有別的東西,連窗戶也沒有一個。
老板娘把除陳有和、水根之外的六人叫到跟前,“來,這以后就是你們做事的地方。你們都過來,我教你們怎么做?!?p> 譚家英等六人馬上圍攏過去,只見老板娘拿出幾塊裁剪好的料子,坐在平車前“噠噠噠”那么一頓操作。一會功夫,這幾塊零碎的料子就變成了一個完整的鞋面。
大伙面面相覷,“哎呦,這么復(fù)雜!”
“來,你們找個機器坐下來,我?guī)銈冏鰩妆?,”?p> 大伙聽了,紛紛坐到平車前。老板娘一邊講解,一邊帶著大伙一起做。這樣重復(fù)了四五遍,譚家英和桂花基本學(xué)會了。她們學(xué)過裁縫,在屋里的時候就用得一手好縫紉機,這平車跟縫紉機是相通的,因此她們學(xué)得比較快一點。學(xué)貴的兩個女子學(xué)起來就費力了,她們本身年齡小,又從來沒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老板娘教了許多遍,她們才勉強學(xué)會。水根老婆也還年輕,同樣沒學(xué)過縫紉,一樣學(xué)得費力。至于后生“門子”,那就更不用說,根本一竅不通。老板娘便打發(fā)他做小工,什么雜事都做的那種。
這樣安排好了一切,老板娘便讓大家用角落里的廢棄鞋料來練習(xí),她留了一個鞋樣,大家照著縫起來就行。打好的鞋幫要拿下去給她過目,如果行了,下午就可以開始正式做活了。
中午的練習(xí)結(jié)束,她們打的鞋幫勉強合格,老板娘讓大家吃了中飯就去找她領(lǐng)鞋料。
譚家英她們匆匆吃過飯就去領(lǐng)了鞋料,上樓開始打鞋幫。
譚家英對照鞋樣,將鞋料一步一步縫合起來。因為怕要返工,她的速度很慢,盡量做得好一些。
悶熱的房間里,連一絲風(fēng)也沒有。一顆顆汗珠從她的額頭劃過臉龐,流進脖子里。但是她沒有擦拭,心里只想著多做幾雙鞋。
即使這樣拼命做,到了下午六點收工的時候,她才做出來兩碼鞋幫,總共二十雙。不過,其他人也跟她差不多,學(xué)貴的兩個女子一人才做十來雙,還是譚家英給她們指點了幾回才打出來像樣的鞋幫。譚家英心里算了一下,一雙鞋是兩毛錢,那她這一下午總共能得四塊錢,等幾天熟悉一點了,一天怎么著也能做個五碼鞋,那一天豈不是能有十塊,一個月三百。哎呀!等回去割晚稻的時候不就有九百!這還沒加上有和抓幫的工錢呢,聽說抓幫的掙得多一些。啊呀,可以,這下孩子的學(xué)費就不用愁了,蓋新屋也指日可待!
譚家英跟大家一起把做好的鞋幫抱下去,交給老板娘檢查并記賬。夜里是不做活的,這批貨不趕時間,老板娘為了節(jié)約電,便不讓她們晚上做,一到六點就拉了電閘,宿舍里九點半以后也會斷電的。
陳有和今天也沒歇著。一整個下午,他都和水根在那間滿是膠水味的小房間里學(xué)習(xí)抓幫,為了明天的正式開工而練習(xí)。他的手上沾滿了膠水,洗都洗不掉;鼻子上也破了一塊皮。鞋底厚,抓幫的時候,要使出吃奶的勁才行。勁小了,鉤子拉不出來;一不小心勁使大了,又容易被鉤子鉤到鼻子和臉。那鉤子可尖銳了,能把鼻子鉤穿。不只是他,水根的鼻子上也被鉤了一下。
吃過夜飯,譚家英同桂花、金花銀花,水根老婆一起出了門。她們?nèi)毂阋瞬速I,順便買鋁飯盒。大家商量好了,為了節(jié)約時間,以后輪值煮飯,每人負(fù)責(zé)煮一個禮拜的飯。這個煮飯其實就是半中午趁下來拿鞋料的時候彎回來把大家出門做事前放好米和水的飯盒放進大鋁壺里蒸上,炒菜還是各人炒各人的。
就這樣,他們正式進入忙碌的做工生活。每天天一亮,女人們就到樓上打鞋幫,男的在樓下抓幫。別看老板娘說不趕貨,可譚家英她們卻忙得比雙搶還心急。怎么能不心急,自己不急,就會比別個少打一碼鞋,也就少掙兩塊錢。還有,這鞋幫不是說你想打就能打的,這批貨做完了,要是老板沒接到新的訂單,那她們就得休息幾天。所以,個個想趁著有貨做,多做幾碼。譚家英每天坐到平車前,心就會“突突突”亂跳,特別是快到下班時間的那陣,手忙腳亂的,生怕比別個少做。為了多打幾雙鞋,她中午吃飯都是亂塞幾口算數(shù)。為了爭分奪秒搶貨做,同廠子的幾個女的連下樓吃飯都是一步邁幾個階梯跳著跑下去的。桂花眼見著金花銀花趕上了她的速度,心里不免慌張,于是對兩個女子開玩笑:“死女子,還沒成家就跟我們這些娘子人一樣生做死做!早點下班,去找附近的女子、俊后生一起行行街。去嘍,不趁后生玩幾年,等成家生孩子了就玩不成?!?,這話一半有慫恿戲謔的私心,一半也是她心里對于后生女子的忠告。
當(dāng)大伙安心落意定下來的時候,他們的生活似乎過得有滋有味起來。每天吃過夜飯之后,陳有和會同屋里的兩個男人坐在風(fēng)口里打牌玩樂,來排解白天的勞累。女人們呢,會趁著夜色,跑到一兩里路遠(yuǎn)的菜市場去買第二天的要吃的菜。買到一次超級便宜的菜,或者一條劃算的剛死的魚,都夠她們歡喜一晚上的。
很多時候,你不得不佩服這些農(nóng)民身上那股頑強的生命力。不管條件再艱苦,只要落腳下來,他們一定盡力地生長,并且從中找到一些樂趣。就像那路邊的馬鞭草,盡管被千萬次踩踏,它們依然活得好好的;并且因為踩踏,它們的根牢牢地扎進土壤里,任你死命地扯,也扯不起來。
七月的一個平常的夜里,陳有和像往常一樣,和水根、門子坐在靠門邊的位置打牌;譚家英在灶上炒明天的菜——鍋里是干辣椒煸炒榨菜豬頭肉。天天吃魚,陳有和吃膩了,跟她說想吃肉,于是她今天晚上買了豬頭肉。豬頭肉便宜,榨菜又夠咸,下飯。有和干的體力活,不多吃點鹽沒力氣,譚家英平時做菜就偏咸,一是吃了有力氣,二是為了省菜錢,菜咸了,自然就會少吃。
她們都是頭一天晚上就做好明天的菜。這樣就不會耽誤明天的功夫。譚家英還好一點,有和有的時候先做完活就會來炒菜。桂花一個人,她為了不耽誤時間,很多時候都是買一些死魚回來,腌得咸咸的,然后用油炸好,包在一個薄膜袋里,吃飯的時候就從里邊抓幾塊。有時吃得嘴巴上火起泡,她才愿意吃一兩天現(xiàn)炒的菜。
菜炒好以后,譚家英坐到床上,從席子底下摸出一個小本子和一只筆,一筆一劃地記起了帳。每天打了多少鞋幫,自己心里要有個數(shù),不能光老板娘記,萬一她漏記了呢?所以大家都有一個小賬本,方便結(jié)賬的時候?qū)?shù)。譚家英因為不會寫,她便用歪歪扭扭的橫線代替,一橫就代表一碼鞋,當(dāng)天打了幾碼鞋,就劃幾橫。
記完帳,男人們也沒打牌了,燈熄了以后,大家躺在床上說了一會兒話就睡著了。
凌晨一兩點鐘,靠外邊睡的譚家英驚醒了過來。她垂到床沿下的一只手感覺冰涼冰涼的。她動了動手,是水!
譚家英一下清醒過來,她用力地推了推陳有和,“有和,有和……”
“嗯,做什么?”陳有和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
“好像淹水了??炱饋?!”
陳有和聽到說淹水了,趕忙爬起來,右手在床頭摸索了一陣,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按亮。
果然,房間里的水漲到了下鋪一半的位置,屋外還在嘩啦啦下著大雨,一場臺風(fēng)正肆虐著北江市橫鎮(zhèn)一帶。
屋里其他的人聽見動靜紛紛醒了,桂花坐起來,拍著大腿,慌張地喊到:“哎呀,怎么淹水了!”
陳有和借著打火機的光,翻身下了床。屋里一片狼藉,大家原本放在床面前的水桶,現(xiàn)在全部歪七扭八地漂在水面上。他淌著齊腿肚子的水,摸到木板前,在窗戶臺子上翻出半截的蠟燭點上。隨后同水根兩個,借著打火機的光往門外走,準(zhǔn)備出去看看情況。
才一開門,就見屋外烏泱烏泱的水漫到了臺階上,到處一片漆黑,暴風(fēng)雨還在繼續(xù)。他們沖到對面的樓房后門喊了一會兒,沒人應(yīng)答;又冒著雨,淌著水,彎到前門去拍門,還是沒人應(yīng)。老板兩口子平時并不住這里,住在離這里十里路遠(yuǎn)的鎮(zhèn)上,因此他們并沒有找著人可以求助。
陳有和、水根兩人沒辦法,只能淋著雨回到屋里,并趕快關(guān)上門。
“怎么樣?”譚家英關(guān)切地問到。
“啊呀,莫說,外邊像河一樣,到處是水。老板兩公婆也沒在。”陳有和抹了抹快要流到眼睛里的雨水。
屋里的幾個女人心慌起來,“哎呀,那怎么辦?這離天光還久著呢!”。金花銀花兩個女子縮在床里,從布簾子那里伸出頭,驚恐地望著這一切。
在屋里雖然也見過不少極端天氣,可屋里進這么深的水倒是從來沒有過的,怎么能讓她們不心慌?不要錢沒掙到,人先交代在這里了。
陳有和安慰她們,“莫慌,我去后面拿幾塊磚把床墊高。”
說著,他和水根兩個淌水推開后門,在洗澡間外邊的半截磚墻上頭,抽出十來塊松動的磚頭,抱回屋里。
陳有和讓女人們先下來,站在水里。接著他和水根、門子抬起一張床,家英和桂花聽他們指令在四個床腳各塞兩塊磚頭。忙活了一陣,四張床的床腳都塞高了,他們才又睡到各自的床上去。當(dāng)然,睡肯定是睡不著了。他們睜著眼等天亮。
“哎呀,這埋人地方,要不是沒法,哪個愿意出來?!惫鸹ㄔ诤诎抵斜г沟?。她也是個苦命女人,年紀(jì)輕輕死了老公,一個人拉扯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還在上小學(xué),屋里住的是一個漏水的老屋,到處要用錢……她一個女人,作田又為難,光一個耕田就能把人難死。
“哎,誰說不是?!彼L嘆一口氣說到。才二十五六歲的他,因為屋里日子艱難,想著出來掙點票子把房蓋了,他的小孩才三四歲,他爹媽幫忙帶著。
陳有和坐起來,自顧自的點起了一根煙,重重地吸了一口,說到,“是呢,我本來都不愿意出來,怎么說都是屋里好……”
譚家英心里想的卻是明天還能不能做活,做不了活,就掙不到票子……
這期間,因為屋里水位升高,大伙又將床腳墊高了一層?,F(xiàn)在女人們都擠到了上鋪的位置。大伙后來實在撐不住了,才沉沉地睡著了。
大約睡了一個來鐘,屋外天亮了。有和、水根和門子三個男的打開門準(zhǔn)備去看看情況。
雨已經(jīng)停了,只是門外的水比昨天夜里升高了不少,滾滾的洪水帶著雜草、鞋料從上游沖刷下來,混濁的水里不時蕩過一條兩條扭動的蛇,還有一兩坨令人作嘔的糞便……洪水的上游,離他們住的屋子不足二十米遠(yuǎn)的地方有一間廁所,八成是從里邊沖出來的。
陳有和試探性地伸一只腳下了臺階,門口的那條小路比兩邊的房子都要低一些,他打了個踉蹌,差點摔進水里。路面上的水已經(jīng)齊腰深了,隔壁的幾家廠子,一些人也站在屋門口的水里無助地張望著。
陳有和他們回到屋里,跟譚家英她們交代,“你們幾個女的先不要下來,外邊臟得狠。”
說完他們順著墻根,淌著水到了隔壁廠子。這里有兩個是他們一個村的熟人,他們?nèi)ッ闆r。
等陳有和他們摸進隔壁廠子時,就見四五個男人站在水里用抓幫用的鉤子將水面上漂著的鞋底穿起來。
“有滿,你們干什么呢?”陳有和問其中一個矮矮瘦瘦的后生。
矮瘦后生回頭看見是陳有和,立馬和氣地說,“哦,有和哥哥,我們在做劃船,要出去買米買菜,不然餓死在這里。”
陳有和感嘆這些后生有想法,他又想這一路上到處漂著鞋底,當(dāng)即他就找有滿借了一個鉤子,然后同水根、門子兩人到水里去撈鞋底。三人將撈來的鞋底帶回去丟進宿舍,門子繼續(xù)在門口的水里撈鞋底,他和水根兩人使出他們抓幫的絕活,將一只只鞋底穿成一個平面的板。沒多久,他們就做出了一個能容得下兩三個人的簡易船只。
門子回來說剛剛看見老板娘開了前門。于是陳有和、水根兩人便淌水到對面,彎到樓房的前門。鐵門果真開著的,老板兩口子正站在水里,憂愁地望著泡在水里的鞋料,嘴里嘰里咕嚕不知道說的什么。
陳有和走進去,說,“老板,我們那間屋子進了好深的水?!?p> “哦。我曉得了,到處都淹了?!崩习迥锼罋獬脸恋卣f到。
“這是二樓的鑰匙,你們這幾天先搬到上邊去住?!?p> “好?!标愑泻徒舆^鑰匙,和水根回到宿舍。
接著,他們便讓屋里的女的都到門口,分兩批坐到剛剛做好的船上去,由水根和有和兩個在左右兩邊推著,護送到對面的樓梯。運完了人,又搬了一些煮飯的工具,兩人這才劃著小船到附近的小店里采購米和菜。
中午,一屋子人就煮了一鍋清水面條配榨菜吃。由于米沒買到多少,菜也沒得賣,只買到一些榨菜和袋裝的咸菜。他們只能省著點吃,還不曉得這樣的日子要持續(xù)幾天。
夜里,大伙把平車移到靠墻的位置,他們就在地上鋪上自己的席子,心里祈禱著天老爺今夜不要再下雨了。想著外邊茫茫的汪洋,這群人心里第一次有了對死的恐懼和對生活的無可奈何,他們在惴惴不安中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