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夜里這一個小小的插曲,翌日下午,皇帝才起駕回宮。
謝珩看著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定遠侯,只覺得不僅腿疼,腦子也疼,她干脆選擇裝傻充愣。先發(fā)制人的長嘆一聲,感謝起了定遠侯的救命之恩,她言辭懇切,表情認真。
看的定遠侯差點就相信了。
可是看見她那張極為熟悉的臉時,定遠侯沉默了。
良久之后,才試探性的問,“你父母可還好?”
謝珩摸了摸鼻尖,“……挺好的?!?p> 定遠侯點點頭,干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敢問令尊的名諱……”
“我娘復姓慕容,”謝珩垂下眼,“您想問的是這個吧?!?p> 定遠侯的表情呆住,原本威嚴的眉眼染上一層茫然,一圈薄紅飛快攀上,他睜大了眼睛,看向謝珩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你……都知道?”
“知道,”謝珩暗暗松了一口氣,第一句話說出去了,后面的就順暢很多,她壓低聲音,將自己年幼時的經(jīng)歷敘述了一遍,當然了,重點是放在她娘身上的。
聽完后,定遠侯搓了搓手掌,仿佛沒有從回憶中剝離,木訥的點了點頭,良久才回過神來,只看著面前人道,“原來是這樣啊……”
謝珩應了一聲,唇角扯出一個習慣性的弧度,“侯爺,節(jié)哀?!?p> 定遠侯喃喃了句,“我該是你的……”
謝珩笑容不變,落在定遠侯眼里,就是變相的拒絕。
謝祈握了握拳頭,“從前那些年……是我的不對,以后你遇上什么難處,盡管來找我便是,嗯,還有,有空常常來……府里吃飯。”
說完,定遠侯就瀟灑的轉身,大步離去。
謝珩注視著那道略有些僵硬的背影,她抬手把脖子上的吊墜扯下來,注視了很久,抬手丟在了一旁。
唇角的笑容淡去,鳳眸中含著濃濃的、化不開的黑云。
她借著卷耳的攙扶上了馬車,一抬眼就見里面已經(jīng)端坐著一個人。
溫昶伸手搖了搖,瞥見謝珩的臉色后眉頭一挑,疑惑的問,“怎么了?”
謝珩沒答話,沉默著坐在一旁。
溫昶與她隔著一張小桌,對方將手掌攤開,掌心躺著一枚小巧精致的梅花吊墜,“這是你的吊墜吧,你怎么?不要了?”
謝珩疲倦的擺擺手,她一手捏著太陽穴,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她臉色不虞,哪哪都不舒服,“不要了?!?p> “行吧,不要就給我,”溫昶收回手掌,不經(jīng)意的嘟噥,“人家都互相贈送發(fā)簪,紅豆,玉佩什么的,你還什么都沒送過我呢?”
“不是送你燈了嗎?”謝珩挑眉看去,她打開溫昶的手掌,將那枚吊墜在他手腕上纏了兩圈,打結系好,紅繩配上白色肌膚,打眼一看居然還不錯。
溫昶用鼻子“哼”了一聲,心說也是,小屁孩要想拿到燈還得表演節(jié)目呢,那天在護城河邊,他甚至都想好了他要表演什么,結果謝珩只笑了一下就直接把花燈給他了。
他抬手把發(fā)簪取下,遞到謝珩手邊,怕對方嫌棄,他還加了一句,“就戴了一會兒?!?p> 謝珩手抖了一下,沒敢接,京城中有一種風尚,就是男子若是想娶一位女子為妻,會送給那位女子發(fā)簪。
謝珩垂下眼,溫昶手中這枚玉簪一看就是上乘的玉石,從款式來看也是男女皆適用的那種,甚至于這種精細程度,更多的是女子佩戴。
她瞇起眼睛,忽然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依舊光彩照人的溫大人,對方又是精致到了頭發(fā)絲的程度。
謝珩握起拳頭,又松開,反復幾次之后,溫昶依舊笑著,不急不躁的模樣。謝珩試探性的伸手接過,她看向溫昶,一不小心就望進了那雙干凈的桃花眼里。
猛的移開眼,她心想,下次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她一定不刻意瞞著溫昶。
縱火的兇手沒有抓到,皇帝更加傾向于是誰不小心的緣故,畢竟叢林中很多易燃的材料。
但是謝珩和五皇子都不愿意放過這么絕佳的機會,畢竟能給對手添堵的事,何樂而不為?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昭寧公主竟然也摻和了一腳,五皇子對此很是不解,畢竟他和昭寧的關系,說是兄妹,其實早就相看兩厭,恨不得弄死對方。
他連夜叫了謝珩過去議事,燕王府的燈一直到了三更才熄。
謝珩沒想到,這五皇子居然對自己的定位如此準確,沒有一點點的盲目自信,這一點,她非常欣慰。
她回手悄聲關門,就見里間床上熟睡的人掙扎著爬了起來,眼睛甚至都沒睜開,聲音中帶著濃厚的鼻音。
謝珩走過去看著那一人一狗,一個比一個睡得香甜,她“嘖”了一聲,心說鎮(zhèn)國公府的門禁真是有趣,全看心情。
朝堂上因為有五皇子和昭寧故意給七皇子添堵,而變得異?;钴S,謝珩早朝時看著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大人和七皇子黨一位官員吵架,老大人精神矍鑠,聲如洪鐘,言語之間思維敏捷一針見血,一套之乎者也將對方罵的體無完膚,隨后氣定神閑的抱著笏板回了原位。
謝珩暗暗給他老人家豎大拇指,背地里忍不住剖析老大人吵架的套路,心中激蕩著濃烈的豪情壯志,她一定要向這位大人學習,說不定哪天就要她和別人吵架了呢。
她一個姑娘家的,若是嘴笨輸給人家多沒面子。
因為五皇子的瘋狂找茬,七皇子這個到底經(jīng)驗沒那么豐富的新人,有了一些招架不過來的意味。五皇子見好就收,堅決不能給對方施展“父慈子孝”的機會,甚至還先下手為強,率先跑到皇帝跟前打了個七皇子不敬兄長的小報告。
一套操作下來,七皇子成功被訓斥了一通。
而五皇子這一頓上躥下跳的行徑,也成功把皇帝搞生病了。
謝珩被傳召到燕王府時,看著五皇子因為侍疾而弄的眼底烏青,而眼神中還閃爍著濃濃的興奮,她甚至有點擔心五皇子的精神狀態(tài)。
好在周景熠只是看起來不太正常,神智還是清醒的。
周景熠大手一揮,告訴謝珩沒什么事,他身體好著呢。
緊接著就討論起了,最近朝中的形勢,要如何不動聲色的打壓七皇子的人。
明升暗降還是如何?
謝珩垂下眼,心說那哪是和七皇子斗法,那是在和七皇子背后,那些背靠世家,想要更進一步的老狐貍斗。
皇帝想了快一輩子都沒成功,談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