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家了。
回家
我在一家療養(yǎng)院，見到了葉檀君的父親，那個讓我恨了十多年的男人。
他的頭發(fā)全白了，神情淡然的看著院子里的一棵樹發(fā)呆。手里拿著那個價值不菲的皇冠。
“叔叔?！?p> 他抬頭看我，眼里沒有了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fā)，只剩一灘平靜的湖水。
“你是？”
“我是霓曼?！?p> 他突然激動的想要站起來，雙手顫抖著要來撫摸我的臉。
“曼曼，你還活著！你回來了！”他激動的語無倫次，甚至留下了口水。
葉檀君過來，給他擦干凈。
“我……沒有救下你的父母，我終生都活在愧疚中。”他握住我的手，老淚眾橫。
“不怪你，你盡力了。叔叔，不要自責了?！蔽逸p聲說。
“給你。這是你父親，彌留之際，托我做的事情，我以為，我一輩子都做不到了?！蔽殷@訝地望著他?！笆堑?，我過去的時候，你的母親已經(jīng)葬身火海了，可是你的父親，他還有意識。他說完這句話，還是拉著你母親的手去了?！彼曂纯?，“如果我早一步，早一步到現(xiàn)場，我還是可以救他的啊?！?p> 他痛苦的捶打著自己，接著陷入癲狂，醫(yī)生護士跑了過來，打了鎮(zhèn)定劑，推回了病房。
“我想去看看他們?！蔽铱粗矍暗臉湔f。
“好?！?p> 他們的墓地，很漂亮。
面朝湖水的山上，清風徐來，有陽光暖照。墓前有棵松樹，他們遮風擋雨。
“爸媽，你們?nèi)绻喕亓说脑挘F(xiàn)在也是小學(xué)四年級的小朋友了吧。我回來了。你們還好嗎？”淚如雨下，我無法抑制自己的思念也無法割斷心里的傷痛。
這時兩只小鳥停在墓碑上，靜靜地看著我。
陽光真好。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別墅里白天窩在沙發(fā)上看風景，晚上窩在沙發(fā)上喝喝酒。
我去了之前的家，當年發(fā)生車禍，我家就被盜賊洗劫一空，然后一把大火燒了個干凈?，F(xiàn)在的那個地方，已經(jīng)沒有我的家了。
葉檀君本來想把公司交給我管，可是我沒有什么商業(yè)頭腦，拒絕了。只是要求他把錢打我賬戶上就行了。
工作方面，葉檀君鏟除那些暗地里的跳梁小丑后，憑借他的手腕，很快就搭建了屬于他自己的交際網(wǎng)，越來越好越來越強大是必須的。
而感情方面，我晃了晃腦袋，什么感情？雇主而已。
“我喝醉了，來接我?！比~檀君在電話里吩咐。
“我也醉了?！蔽胰嗳囝^發(fā)。
“……”
“但是我可以騎馬去接你，你敢坐嗎？”我誠摯地問。
“好。”報了個地址。我洗把臉，呵，還真有不要命的，敢坐我的馬。
下樓，一吹口哨，小黑飛奔而來?！拔覀?nèi)ソ尤~檀君。”他有點迷茫，畢竟沒有晚上出過門。“不怕，我保護你?！?p> 看著眼前的保安和慌亂的人群，我清醒了。我把小黑騎到會所里面來了。
一不做二不休，“葉檀君，我來接你了！”
人群中有個人眼睛明亮亮的盯著我，走了過來。
“你真是野?！?p> “上來吧?！?p> 我牽住他的手，他一個飛跨，直接坐在我身后。
“抱緊了，雇主！”小黑一個嘶叫，抬起前蹄就沖了出去。
葉檀君在身后抱著我，酒氣呼在我臉上，竟也不怕。
小黑跑的飛快，我真的迷戀這樣的感覺，速度真的可以帶走人太多的思緒，風聲才是思維的歸宿。
葉檀君把頭放在我的肩膀上，“霓曼，我們從頭開始吧！”
“做夢?！蔽見A緊馬肚，輕拉韁繩，小黑速度更快了。
路邊不時有人有車停下來拍照，還有一輛跑車跟在我們旁邊，舉起手中的二維碼，被葉檀君一個眼神嚇回去了。
車水馬龍的晚上，這么少的車，小黑比我還要興奮，大口的白氣從馬鼻子噴出。
到家了，我跟小黑都沒有盡興。葉檀君坐著不動。
“下去吧，雇主?！蔽医兴?。
不動。
“葉檀君？”不理。
“管家，帶幾個保安過來。葉總睡著了。”我打開無線電。
“好的?！辈灰粫?，六七個保安和管家一起出現(xiàn)在馬旁邊。
折騰半天，葉檀君被抬上了樓。我松松手腕。是得跟葉檀君好好談?wù)劻??！懊髟缙唿c，我們在書房談?wù)??！?p> 第二天，看著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葉檀君，我覺得我昨天發(fā)那個短信就是多余。
我喝著咖啡，欣賞這美麗的身體。不知道屬于過多少女人。畢竟從我當保鏢這半年多，身邊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兩個手都不夠數(shù)了。
他翻了個身，“曼曼，我口渴?！?p> 醒了？沒有。夢話吧。
我去倒了杯水。
“起來喝。”
他迷茫地抬起頭，“又做夢了？”
他晃了晃頭，被子滑了下來。他盯著我，我看著他。他在期待什么？我尖叫著紅著臉跑開？
很久，他拉起被子蓋住自己。順手接過了水杯。
“要跟我談？”他仰頭喝完水，喉結(jié)滾動。我想，他肯定不知道，我對胸肌和喉結(jié)，莫名有感覺。
“不想談？”我反問。
“不，除了戀愛，別的都不想談?！彼鹕砟靡路?，絲毫不避諱。我不在意，因為他還穿著褲子?！俺私Y(jié)婚?！?p> “不后悔？”我端著咖啡杯要走。
他停下正在選衣服的手，“談?！?p> 我滿意的點點頭?！鞍雮€小時以后……”
“旁邊的套房談?！彼@次沒有聽我的。
推開客房的門，眼前的一切讓我驚呆了。
這是我跟我爸媽的家，一模一樣。右手邊的樓梯，都是一樣的花紋。
往里面走去，沙發(fā)，地毯，沙發(fā)后面有我的懶人沙發(fā)。廚房，餐桌！
我跑上二樓，我的房間，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被子，床，衣柜。我摸著我的書桌，窗前的空地上，是我最喜歡的玫瑰花園！有人在給花澆水。我捂住嘴巴，好像，我只是出去玩了一下，剛回來。一切好像都沒有變。
“我憑借記憶，讓人做的。不知道對不對?！彼穆曇粼谏砗箜懫?。
我不敢回頭。
我怕我會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我不能激動，我努力的壓抑自己的心情。直到，我可以冷靜下來，我轉(zhuǎn)過身。
“謝謝！”眼淚還是決堤，我用了十年，終于回家了。葉檀君走過來，擁我入懷，“曼曼，回家了?！蹦且豢?，終究忍不住，十幾年的傷心，淚水，都在那一刻，爆發(fā)出來。
我坐在沙發(fā)上，情緒逐漸平靜。葉檀君坐在對面，眼眶也紅了。
我清了情嗓子，葉檀君居然緊張地搓手。
“我們……”
“我們從新開始吧，把這十幾年的空隙彌補過來?！彼麚屩f。
“不行。我還有任務(wù)在身。”我拒絕他。
“我來解決?！彼⒅业难劬?。
“不用。”
“你會走嗎？”他被拒絕的沒有了脾氣。誰能想到，在外人面前說一不二，甚至一個皺眉都能讓人停止呼吸的人張，現(xiàn)在正無助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完成任務(wù)就回去。”我淡淡的說。
“還有三個月，對嗎？”他有點哽咽。
“是?！蔽铱粗Х缺?，又看了對面的他。我年少時的夢想就是嫁給他。誰知道，世事弄人。十年后見到他，他的青春里沒有我，我的苦難里也沒有他。
“給我三個月，我來解決。解決不了的話，我跟你去你們組織?！彼ь^，眼神堅定。
晚上，我躺在這個復(fù)制的家的床上，好溫暖。十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懷戀這里，居然真的實現(xiàn)了。雖然已經(jīng)沒有爸爸媽媽的身影，可是，這是我的家啊。
“晚上幾個朋友聚聚，去嗎？”早上還在被窩里，葉檀君在門口問。
“不想去……”我又鉆進被窩。
“有青青。當年你突然失蹤，她找了你好久?！?p> “青青……”哦，那個個子小小的，氣場卻很強大?？墒撬拖矚g粘著我，一米五的她，只要有機會就纏在我身邊，她說我像她姐姐。
“那去吧……”我小聲說。
“好?！陛p快的腳步，看來他挺開心。
我在這套房子里，呆了整整七天了，葉檀君沒有拿出雇主的威嚴倒是讓我這十年來，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放松了下來。
同學(xué)聚會那天，我先去上了班。
可是我的位置已經(jīng)坐上了一個曼妙女郎，我驚訝。
“小麗？”我一頭霧水。
“你的位置在里面啦，霓秘書?！彼低缔揶砦?。“葉總親自安排的呦?！?p> “呵，要不你去？”
“饒了我，千年寒冰，我怕我到時候不孕不育?！彼峦律囝^，趕緊跑。
我敲了敲門?！罢堖M。”抬頭看是我，他的臉一下子柔和起來?！白@里，不然我總心神不靈?！?p> “好?！奔葋碇畡t安之。
葉檀君忙碌了一下午，中間扔了十三份策劃方案，壓低聲音罵了六個主管，扔了三個杯子，還掛了兩通電話。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睡著了。
“曼曼，走了。”他輕聲叫我。
我麻利起身，最近我發(fā)現(xiàn)我的警惕性幾乎要沒有了。這可不是好事情。
“好?！蔽覐奶梢紊吓榔饋?。
今天他自己開車，后面堆滿了禮物。
“坐這里?！彼呐母瘪{駛位。
除了在組織的時候去戰(zhàn)場坐在坦克副駕駛，這還是第一次坐在別人的副駕駛。
離一個男人這么近，心里一點異樣的情緒閃過。
“你是？”我跑的很快，特意跟葉檀君拉開距離?？墒钱斘彝崎_門的時候，每個人都很驚訝。
“我是霓曼，我是走錯了嗎？我……”我探頭去看房間號碼，沒錯啊。
“曼曼！這十年你去哪里了？”我看著抱著我嚎啕大哭的女孩，哦，青青。
“進去說吧，這么多人呢?！比~檀君到身后了。他的手輕輕拂在我背上，熱呼呼的。
青青牽著我的手，坐在這里。眼睛紅紅的，兔子一樣。她也不管別人，盯著我講她這十年是怎么過的，遇到了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呢？”她突然問我。
“我？去了一所特殊學(xué)校，出來后就……”
“就當兵去了對嗎？你身上有軍人的味道?！彼捱^以后鼻子囔囔的。
“算吧。”我想了想。
后面的話題就有些亂，關(guān)于?；ǖ木p聞，關(guān)于葉檀君的同性戀傳聞。聊的熱火朝天。
突然，坐在中間的班長說，“你走的那一年，檀君鬧了好幾次，當時把我們都嚇死了?！?p> “鬧什么？”我很好奇。
“應(yīng)該是把所有病嬌能做的都做了?！卑嚅L笑著說。
“你不知道嗎？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青青問。
“我怎么會知道？”我看向?qū)γ娴娜~檀君。
他臉色不自然的變了變，有點尷尬。
“喝酒喝酒，當年年輕氣盛……”他把酒干了。
“是挺盛的，要不是當年我跑得快，現(xiàn)在就該抱著你的照片聚會了。”胖子大聲說。
“嗯？”我更疑惑了。
“現(xiàn)在回來了，就好好在一起。人生那么短，更何況你們中間還分開了十年?！迸肿优e起酒杯，“敬十年?！?p> “敬十年！”
回到別墅我就躲進我的小天地，他跟在身后，坐在沙發(fā)上。
“有醒酒湯或者蜂蜜嗎？”他揉著額頭問。
“沒有?！蔽覔Q了睡衣。
“你喝醉了，誰照顧你？”他繼續(xù)問。
“不會喝酒，不會喝醉，喝醉了就打拳，打到清醒或者睡著?！蔽业搅藘杀舆^水杯時，指尖的暖意讓我戰(zhàn)栗。
我看著他的手，順著手腕，我看到了紅色的線。
我抓住他的手腕，想要看清楚。他躲閃，把手放到背后，一頓折騰，我趴在他的胸口上，他雙手在背后。
他一扭頭，臉刷的就紅了。我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都被看光了。
我趕緊坐起來。
“給我看。”
“不行。”難得拒絕我。
“看一下?！?p> “不行?！?p> “那我把你打暈了好好看。”
“打吧?！彼稍谏嘲l(fā)上，像就義一樣。
“算了?！?p> “別走。我最近都睡不好，老是擔心你又跑了?！彼∥业氖滞?。他手心有汗，卻只是潤潤的。
“去樓上睡吧?！蔽曳词譅孔∷氖?。
“?。俊?p> “對啊，你睡地上，我睡床。”他瞥了我一眼，“就知道?！?p> 我牽著他的手，手指往前探，心里驚呼，這么多傷痕。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意圖，縮回手?！拔胰ハ磦€澡，這里沒有我的睡衣。”
那十年，他得多難過？
第二天，看著在會議室發(fā)火的葉檀君，我真的覺得，多虧了公司福利好，不然這一天得離職幾十個。
“明天去泡溫泉吧?！毖矍暗娜~檀君，溫柔的跟剛才會議室的男人不像是一個人。
“嗯？不上班？”
“剛建好的溫泉度假村，帶你去休息幾天。”他靠在我的辦公桌上，臉貼的好近。
“事業(yè)重要?！蔽蚁刖芙^。我怕，日久生情。
“不，你最重要?！焙竺嫠€想說什么，把話又咽了下去。
“去不去？”他又靠近了一點。眼里除了干凈的黑色，還有一點翻涌的請求。
“好?！?p> 他的眼睛立刻迸發(fā)出了煙火一樣的亮光，“我讓秘書準備一下裝備，過幾天就去?！闭f完，他哼著歌打電話去了。
一直到出發(fā)前，我都不知道我的泳衣會這么簡陋?。。≡诟率?，我看著眼前的三片小布片，想起來出門的時候小麗那一副“我了解，我一定幫你的表情”，我把這幾片小布片攥在手里，恨不得捏碎他們。
“送給你穿吧。”我把小布片給葉檀君。
“什么？”他把布片拿起來，當他舉著小布片，看著我看了兩分鐘，鼻血噴涌而出。
“哎，怎么回事？”我想去幫他，他豎起手掌，“停！我去買。你等我?！笨粗艁y的背影，莫名覺得，跟在辦公室里的葉檀君，像換了一個人。
我看著手里三件粉色的泳衣，有點猶豫。我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穿粉色衣服了，合適嗎？
選了件粉色連體裙子泳衣出去，葉檀君在戶外的抽煙區(qū)。
回頭看到我，他挺滿意。
這是一個溫泉度假村，還有一個標準的溫泉游泳池。
我們沿著山路往上走，山邊上有一個小小的浴池，我很喜歡這里，山下的景色盡收眼底。
“這里之前是個療養(yǎng)院，我住在這里的那幾年就在想，我一定要把這里變成一個度假村，我……”他好像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還不想跟我說那些事情嗎？”我靠近他。他的手腕上，戴著兩個吸汗帶。我從未注意，但是現(xiàn)在勾起了我很大的好奇心。
“真的要看嗎？我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情。”
“給我看。”
即使已經(jīng)做了很多的心里建設(shè)，即使我們接受了很多次的血腥訓(xùn)練，可是看到他雙手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我還是心顫了一下。
我伸手去摸著這些傷痕，“疼嗎？”
“沒有失去你那一刻疼痛的百分之一?！彼皖^，眼眶濕潤。溫泉的霧氣飄了起來，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我的心卻在這樣的水霧里，柔軟起來。
“葉總？”有人打招呼，我趕緊后退。“山莊不錯！以后我們公司年會就安排在這里了?！?p> “感謝潘總賞識，玩得開心?！比~檀君帶著笑意。
我打量了一下潘總旁邊的女孩子，新鮮，稚嫩，身材也不錯。
她看了我一眼，有點驚訝。
我想，她肯定在奇怪，你也是情人？
我轉(zhuǎn)身，趴在欄桿上，看著山下的風景，想象著，上千個日夜，葉檀君在這里是怎么過的？
晚宴很豐盛，葉檀君怕我太餓，就自己去應(yīng)酬了。畢竟是試營業(yè)，來的都是合作伙伴。我穿著浴服，拿了很多優(yōu)質(zhì)蛋白，還有，脂肪，坐下來來吃。
“你好?！迸丝偟那槿诉^來打招呼。
“你好?！蔽疫叧赃叴蛘泻簟?p> “你怎么跟葉總在一起？”她倒挺直接。
“怎么？”我好奇。
“他有病的。在醫(yī)院住了幾年才出來。一般人都不會跟他打交道，情緒反復(fù)無常，而且性格很變態(tài)。”她說的頭頭是道。
“嗯，沒在一起，只是剛好想泡溫泉。”我寬慰她。
“那就好，你離他遠點，他殺人不眨眼的。”
她繼續(xù)叮囑。
“好。”我繼續(xù)吃。
“曼曼，吃飽了嗎？”他滿臉笑意的走過來，那女孩像見鬼一樣，“他會笑？？”
我被她逗樂了，“人不都會笑？”
“不，我見過他很多次，這是他第一次笑?！彼龔氐妆粐樑芰恕?p> 我看著面前的葉檀君，嗯，笑的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