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神留下的窺視孔
午后,小區(qū)一角。
吳佑安仰頭45度角望天,俊秀的側(cè)臉在陽光下更顯溫潤,曾經(jīng)讓許多女生都羨慕不已的大眼睛,此時仿佛帶著一絲憂郁。
“麻麻、麻麻,那個哥哥怎么站在那里發(fā)呆~”
“噓……快走啦,別亂說話,不然一會兒不給你買奇趣蛋!”
“不行!麻麻不能騙人……”
二人聲音漸行漸遠,面對幼女的質(zhì)疑,自己絲毫不為所動,短發(fā)和額前的碎劉海都不帶亂的。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依舊沒有一片云的天空,吳佑安終于確信。
“我的運氣,真變好了……”
他剛剛故意把原本隨身攜帶的雨傘留在了家里。
世界線變動之后,自己的運氣會不會也隨之發(fā)生變化呢?
在這條世界線上,吳佑安應該沒有遇到過那個殺人犯,正在家中靜靜躺著的《實用內(nèi)科學(上冊)》就是最好的證明。
因為在世界線變動之前,這書明明被自己扔出去了,沒有撿回來。
小區(qū)惡狗也沒再追自己。
這無疑是霉運減輕的表現(xiàn)。
是否真的如此,他此時就在親身測試。
而測試結(jié)果顯而易見,已經(jīng)在太陽底下站了一個多小時了,若是以往天上早已烏云密布。
此時還是一片云都沒有。
“還要再試試別的。”吳佑安活動了一下已經(jīng)站僵了的身體,扭頭向自行車棚走去。
那里的垃圾桶后面,便是黑狗“斑禿”的居所。
此時吳佑安正頗為囂張的叉腰站在垃圾桶前面,不過,重心還是放在了后面那只腳上。
情況一旦不對,也好立刻跑路。
然而那野狗只是抬起頭,憊懶的看了一眼吳佑安,哼唧了一聲便失去了興趣。
打個哈欠,又繼續(xù)它的午睡了。
“呼……”自己松口氣的同時,也更加確認了運氣的變化。
這一刻吳佑安感動的有點想哭。
路過的行人紛紛看著他指指點點。
在旁人視角里,這個青年正眼含熱淚的看著垃圾桶后面的斑禿黑狗,感動得像尋回了失散多年的親兒子。
吳佑安沒心思理會旁人的想法。
他們是無法理解一個做了26年究極非酋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轉(zhuǎn)運的心情的。
接下來兩天休息時間,吳佑安在晚上相同時間又去了一次楓葉紅醫(yī)院,以同樣的方式走進急診。
卻什么也沒發(fā)生。
他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
沒一個好心態(tài),可做不了26年究極非酋。
“或許是有些觸發(fā)條件,自己沒有滿足吧,比如輪到自己值夜班?那如果自己和別人換班了又會怎么樣呢……”
他甚至順便去了趟保衛(wèi)科,想調(diào)取監(jiān)控錄像。
謊稱自己那晚錢包被偷了。
保衛(wèi)科配合的幫忙查了錄像,人來人往的卻和平日沒什么區(qū)別。
甚至畫面中,一個拿著雨傘的奇怪青年真的走進了急診診室,雖然不是高清畫面,但那好像……確實是自己。
第二天早上又從診室出來離開了醫(yī)院。
沒什么異常。
至此,他更加確信了,世界線確實發(fā)生了變動。
雖然還有很多疑惑,不過眼下也查不出什么了。
求助于別人……誰又能相信他說的呢。
只好自己慢慢摸索了。
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個現(xiàn)象并沒有給自己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
之后吳佑安就一直在測試自己的運氣,樂此不疲。
和小區(qū)里的孩子玩擲骰子,去報刊亭買彩票,去以前從沒等到過座位的網(wǎng)紅早點鋪吃早飯……
這些活動對輕度社恐的吳佑安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但此時的他已經(jīng)完全沉浸于測試運氣的變化中,甚至和人交際都自然了很多。
測試的結(jié)果也令人欣喜——他的運氣非常普通。
普通二字,對過去的吳佑安來說,已是可望不可求的好事。
不過他暫時不能再繼續(xù)測試——因為明天又到了他該上白班的日子。
在那個詭異夜班之前,他已經(jīng)上過一個白班。
當時場面極度混亂,霉運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專心看病。
新筆寫不出水、打印機卡紙……
好不容易開出的電子處方,打印出來就變了樣子,1變成11。
搞得護士姐姐一臉懵逼的過來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把11支胃復安全給病人從靜脈推進去……
急診的病人原本就沒什么耐心,等的時間一久便忍不住暴躁起來。
若不是和自己一套班的搭檔,負責搶救室工作的醫(yī)生過來救場,只怕他們就要大鬧急診了。
……
……
“不過今天不同了!”確信自己已經(jīng)轉(zhuǎn)運的吳佑安,腳步輕快的踏上了去往醫(yī)院的路。
楓葉紅鎮(zhèn)在滄海市青郊區(qū)。
近幾年為了解決百姓看病難,鎮(zhèn)上的楓葉紅醫(yī)院在區(qū)官方扶持下發(fā)展的很快。
已經(jīng)從一家只有兩座二層小樓的郊區(qū)小醫(yī)院,變成了急診、門診、住院、行政、職工生活娛樂區(qū)……等區(qū)域一應俱全的現(xiàn)代化醫(yī)院。
只看硬件設施已經(jīng)不輸市里的老牌三甲醫(yī)院了,甚至更好一點。
當然,是只看硬件。
說到診療、科研能力、患者流量……等等這些軟實力,那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畢竟底蘊擺在那里。
其實吳佑安當初選擇的也是市里的老牌醫(yī)院,最后之所以進了這里,也是一系列倒霉事的連鎖反應。
往事不堪回首,倒不如說對以前的他來說,還能考上個三級醫(yī)院本身就已經(jīng)是奇跡了。
吳佑安到急診時,剛剛七點二十。
他提前出門也已經(jīng)成了習慣——為了給意外留出時間。
只是今天沒有意外,進醫(yī)院時,也依舊沒有進入那個詭異的空間。
悠悠閑閑的溜達到急診區(qū)。
新病人還在掛號,夜里的病人要么已經(jīng)走了、要么在觀察室輸液,這會兒是急診難得清靜的時候。
不過也只有郊區(qū)醫(yī)院是這樣,市里三甲醫(yī)院無論什么時候,急診大都是人滿為患的。
“吳大夫,早啊。”兩個正在整理設備的護士路過,笑著打了個招呼。
“……嗯,你們早。”吳佑安微微點頭回應。
他內(nèi)心對陌生人之間的寒暄,還是有些抵觸,不過已經(jīng)盡力回應了。
二人走進庫房,卻有一陣壓低的嘀咕聲傳了過來。
“唉,怎么今天又是和他對班啊……”
“怎么了?不是挺帥的嗎?”
“帥能當飯吃???燕姐你不知道,上次白班的時候……”
她們刻意放低了聲音,但吳佑安早已習慣耳聽六路。
加上天生靈敏的五感,還是隱約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這位上次也和自己對班的護士姐姐,在和那位“燕姐”抱怨上個白班鬧出的亂子。
其實她倒也沒添油加醋,以上個白班自己的效率,以及急診內(nèi)科門口的混亂程度,經(jīng)歷過當時場面的護士不愿再和自己對班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吳佑安當時經(jīng)歷了什么才導致效率低下,旁人不知道,他若過去解釋一通,把原因都推在客觀上,反倒更讓人看低。
……好吧,其實這只是他用來說服自己的借口,無論會不會被看低他都不打算解釋。
因為和陌生人交際,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累很麻煩的事情。
不同于工作中給人看病,處理這些人際關系其實更讓吳佑安頭大。
何況他現(xiàn)在還處于興奮中。
終于能作為一個“正常人”接診病人了!
這可是從實習到規(guī)培,自己都沒享受過的待遇。
哪有功夫管護士背后怎么議論自己。
不過此時剛好從他面前走過的另一人,卻讓吳佑安主動打了個招呼。
“……你好,上次多謝了?!?p> 那男人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也快一米八了,四六分斜劉海,狹長的眼睛和兩道劍眉,挺鼻薄唇,不茍言笑。
與看上去溫潤內(nèi)斂的吳佑安不同,這人長相帥氣的同時還很有“攻擊性”。
聽到招呼,他轉(zhuǎn)過頭來見是自己,也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早?!?p> 這種冷淡的態(tài)度換個人可能難免心有芥蒂,卻正是自己這個社恐人士最喜歡的交流方式。
這個看著冷冰冰的男醫(yī)生,便是和自己一套班,負責搶救室的搭檔——李圣宇。
打過招呼,吳佑安便走進了急診內(nèi)科診室。
陳設與夜班時完全相同,當然,環(huán)境氣氛已經(jīng)沒有那晚那么“接地氣”了。
診室中,還沒下班的夜班醫(yī)生正在給一個病人聽診。
自己默默從旁邊走進了里間的休息室,換好白大褂坐等交接。
短短20分鐘在此時的吳佑安看來顯得格外漫長,盯著手中的《實用內(nèi)科學(上)》看了半天,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終于,時間來到了8:00。
輪到他上場了。
不算那個詭異夜班的話,這是吳佑安第二次作為獨當一面的急診內(nèi)科醫(yī)生上崗。
興奮地合上書,與夜班醫(yī)生交接之后,自己迎來了今天的第一個病人。
……肺炎復診。
2天前就已經(jīng)診斷清楚了,檢查化驗都做過,病人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今天只是來拿藥繼續(xù)輸液的。
自己拿起聽診器,又仔細聽了聽他的呼吸音,稍微有些粗,右下肺還有少許濕羅音。
按照肺炎的一般病程來說,第三天肺里還有濕啰音是很正常的。
復查化驗還為時尚早,至少要在沒有應用退熱藥物的情況下,連續(xù)三天不發(fā)燒再復查化驗,才會考慮停藥的事。
至于復查胸CT暫時就更沒必要了,肺炎在影像上的表現(xiàn),好轉(zhuǎn)吸收的大都要比實際病情晚一些。
確認患者病情好轉(zhuǎn),吳佑安照前幾天的藥方給他開了抗生素和祛痰藥。
核對無誤就讓他繼續(xù)輸液去了。
前面八個病人,基本都是這種情況。
楓葉紅醫(yī)院的急診內(nèi)科,每天8點第一波病人,基本都是好轉(zhuǎn)復診的。
沒太多技術含量。
在電腦上錄入診斷和病歷時,因為前面已經(jīng)有存檔,只需要粘貼過來再修改有變化的地方即可。
開藥、機打病歷本,患者就可以拿著掛號條去繳費取藥輸液了。
不必再向曾經(jīng)一樣手寫處方。
這次沒有霉運干擾,僅僅不到十五分鐘吳佑安就把這8個復診的病人都看完了。
……
“我說,你檢查完了沒有?。磕懿荒芸禳c給我輸液?”一個胖胖的中年女患者手里拿著從藥房取來的袋裝藥液,手指縫里還夾著幾只小安瓿瓶,皺著眉頭在觀察室門口不耐煩的說道。
大包小裹的拿著一堆東西本就不方便,結(jié)果這小護士倒好,拿著處方核對起來還沒完了。
新來的吧?
“……啊?哦哦,您先去躺下,我馬上過來。”卻正是那位不愿和吳佑安對班的護士姐姐,慌慌張張把她核對了好幾遍的處方放下,趕忙拿著藥去配液了。
剛走不一會兒,又是兩個男聲在觀察室門口響起:“護士呢?我輸液。”
“我也是?!?p> 那位燕姐也拿著藥進了配液室,將液體放在工作臺上,扭頭看著似乎仍然有些難以置信的小護士笑笑說:“你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我看吳大夫開的處方都沒錯?。窟€挺快的呢。”
小護士剛想說話,外面又有聲音傳了進來:“有人嗎?我輸液!”
“還有我!”
“不是吧,還有?”她連忙拿著配好的液體走了出來,“您稍等一下啊,我去給他扎上針就來?!?p> 楓葉紅醫(yī)院的急診觀察室不大,同一時間只有三個護士分配在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忙起來了。
她才剛給第一個病人把液體輸上,門外就又傳來幾乎讓她崩潰的聲音:“護士姐姐,我輸液~”
……
三人一頓忙活,總算是給這幾個人都弄好了。
針扎好,液都輸上了,監(jiān)護該帶的也都帶上了。
小護士見暫時沒活兒,滿心疑惑的跑去診室門口。
她要看一眼診室是不是又換人了,那位吳大夫,上個班看病明明還慢的不行,內(nèi)科診室外的過道里不到一小時就堆滿了等待的病人。
今天怎么突然就這么快了?
而且昨天還錯漏百出,今天十來分鐘連開8張?zhí)幏揭稽c問題都沒有,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
就算休息這兩天專門特訓,也不能進步這么快啊。
快步走到急診內(nèi)科診室門口,小護士借著門上的玻璃向內(nèi)打量,結(jié)果她看見了一幅畫。
深秋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診室,依舊耀眼,卻不像夏日那么熾烈。
一個身穿白大衣的年輕男醫(yī)生,臉上的微笑和煦溫暖不輸陽光,正對眼前的病人說著什么。
全身心投入工作的吳佑安,身影被陽光鍍了一層金邊,在小護士眼中甚至有些……圣潔。
帥,確實不能當飯吃。
小護士仍然這么認為。
不過,真的很養(yǎng)眼啊。
……
診室內(nèi)的吳佑安完全不知道小護士過山車一般起伏的心思,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他臉上的和煦微笑就快要繃不住了。
自己正面臨一點小麻煩。
應該不是霉運帶來的,而是每個急診醫(yī)生都會遇到的,很普通的小麻煩。
實習、規(guī)培時他也見過,只是當事情真的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時,感受便完全不一樣了。
“您都五天沒排便了,連排氣都沒有,現(xiàn)在肚子疼還吃不下東西,又惡心想吐,很可能是腸梗阻造成的。先做個立位腹平片吧。”
“我這幾天都沒怎么吃飯了,肯定沒大便啊?拍什么片子,你會看病嗎?”一個面相刻薄的老大爺不耐煩的道,“你直接給我開點胃藥不就完了?!?p> “是先不吃飯還是先不排便的?”
“不記得了。”
吳佑安仍然耐心,但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沒了,正色解釋著:“消化道是有液體分泌的,再加上腸道中還沒排空的大便,短時間內(nèi)就算不吃飯,也不會完全沒大便。再說,總不至于連排氣都沒有。這種情況仍然不能排除腸梗阻,立位腹平片已經(jīng)算是性價比很高的檢查了。如果情況嚴重的話,您甚至可能需要住院治療?!?p> “我不做,你直接給我開藥吧?!崩洗鬆斠琅f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腸梗阻不是小事,頻繁嘔吐和無法正常進食導致的低鉀,絞窄和缺血導致的腸管壞死,穿孔造成的腹腔感染,隨便哪個都能要命?!眳怯影惨荒槻唤猓澳衲?0,再活個三五年總不成問題,何必現(xiàn)在就想不開呢?”
因為霉運和社恐,吳佑安的平時甚少與人交際,“不會聊天”如果也有段位,那他不是最強王者,起碼也是個超凡帶師。
否則也不會直接問鄰居“你怎么沒死”。
認識的都覺得他是“低血壓患者的福音”,幾句話就能讓人血壓拉滿。
這老人聽了這么“貼心”的勸導,雖然也是眼角抽了抽,卻意外的沒有暴跳如雷,臉色反而更加平靜了。
“你不用再說了,我就想開點藥,什么檢查也不會做的。你不開,我就去投訴你,說你拒診?!?p> ……吳佑安聽完這話覺得自己的血壓也漸漸上來了。
這老大爺在“話療”治低血壓方面,似乎也很有一套。
與此同時,因為和這個大爺說了太久,診室外的病人又開始堆積了。
急診內(nèi)科的場面,似乎又要和上次一樣走向失控。
……
不同于診室那邊的混亂,搶救室中反而要安靜許多。
急診搶救室,也不是無時無刻都有病人在搶救的。
尤其是還沒有入冬,沒大幅降溫,算是暴風雨前一段難得平靜的日子。
李圣宇和夜班醫(yī)生交接之后,等唯一一個還在輸液的心衰患者被送去心內(nèi)科住院,便暫時沒有病人了。
嘀!咔嗞——
按下墻上的開關,與手術室同款的電動門緩緩打開,外面的情形立刻映入他眼中。
李圣宇的眉頭皺了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那位新來的吳大夫,依舊還是維持著昨天的龜速看病。
不過他也能理解,急診這個地方,剛來的時候沒有幾套班的鍛煉,是很難適應的。
病人耐心都很有限,畢竟生病了嘛。
而急診患者的耐心更是少得可憐,不少暴脾氣的更是一點就著的炸藥桶。
吵鬧、罵街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哪個大夫沒挨過打,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干過急診。
剛來的新人,總要經(jīng)歷被患者罵、被老護士罵、被主任罵的“洗禮”。
……
診室中,吳佑安正在和那位老人大眼瞪小眼。
“我給您開藥不難,問題是假如病情惡化,受罪的不還是您自己嗎?”
任由自己如何勸說,老人也不反駁,只像老僧入定一般毫無反應。
等自己不說話了,他開口就是一句:“你開不開藥吧?”
這人明顯有問題,壓根不是來好好看病的。
吳佑安能看出這一點,卻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絕癥也就罷了,既然是能治的病,他便不肯輕易退讓。
這老人也沒想到面前的年輕醫(yī)生如此“頑固”,劇本難道不應該是讓自己簽一份“拒絕檢查風險告知書”,然后就給自己開點藥打發(fā)出去嗎?
外面堆著那么多病人,場面越來越亂,眼前這固執(zhí)的小大夫真就打算跟自己耗著?!
虧他還特意找了個新來的生面孔!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當口,李圣宇安撫了一下人群,又叫來保安維持秩序,隨后便推門進來了。
吳佑安聞聲抬頭看向他。
只見李圣宇正盯著這位就診的老人,眉頭舒展,似是恍然大悟。
“劉叔,又來啦。來來來,別在他這看了,這不是瞎耽誤功夫么。我?guī)彝踔魅稳??!眲e看李圣宇叫的親切,臉上表情卻不善。
走過來一搭這位劉叔的肩膀,不容分說便將對方架起來向外走。
意外的是,老人也沒反抗,只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嘆了口氣,就任由李圣宇把他架出去了。
……什么情況?
眼前的小麻煩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突兀結(jié)束了,吳佑安還有點沒明白,看來這大爺是“常客”?
“大夫!該我了吧?我介疼的要命啊,再等就要棍兒(死)了!”一個捂著肚子的年輕男子忍不住探頭進來。
沒時間多做思考,吳佑安便被門口處在暴走邊緣的病人們催促著繼續(xù)看診。
“哎呦,大夫,你快給我來來吧,都快疼死我了……”剛剛那個說話的年輕男子緩緩走進來坐下,把掛號條遞了過來。
神智意識正常。
痛苦面容,面色紅潤,沒有貧血貌或者黃染。
沒有明顯喘憋。
步伐很穩(wěn)沒有踉蹌跑偏,說話底氣十足不虛弱,遞東西位置精準手不抖……
與這些表現(xiàn)相矛盾的疾病,正一個個被吳佑安在腦中劃分到“排除區(qū)”或“待定區(qū)”。
與此同時,與上腹痛有關的疾病:心肌梗死、胃痙攣、胃潰瘍、胃穿孔、胰腺炎、……等等,則在吳佑安視野下方變成了一個個閃爍的詞條。
對方捂著上腹的手,似乎也在漸漸透明,其后方的結(jié)構(gòu)仿佛逐漸變成了3D解剖模型,膈、胃、肝膽、心肺……
這些基于記憶力和空間想象力的“幻想”,當然也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人都說神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就一定會打開一扇窗。
吳佑安曾經(jīng)連續(xù)26年的倒霉人生,讓他覺得神一定是忘了開他的窗戶。
不過總算還給他留下了一個偷窺孔。
“有惡心嘔吐嗎?”
“吐啊,能不吐嘛,比我媳婦懷孕時吐得還狠呢。”
視野下方和消化相關的詞條亮了一些,其他的則變得暗淡一點。
“胸悶憋氣、心悸呢?”
“憋氣沒有,疼得快背過氣去倒是真的。心計又是嘛呀,我都快GG了,哪有心思和您耍心計啊……快點吧大夫。”
這哥們就算疼得要死要活,說話時也硬要貧氣(耍貧嘴)一下。
一看就是土生土長的老滄海人了。
心肌梗死的詞條也稍稍暗淡了一些……
最后通過問診的抽絲剝繭,其他的詞條都已經(jīng)暗淡無光,只剩下胃相關的幾個、還有胰腺炎在閃閃發(fā)光。
自己給他開了肝膽胰脾+胃腸的彩超和血淀粉酶的化驗,等他去做檢查的空檔,又看了4個病人。
等那哥們回來后,彩超顯示胰腺沒什么問題,血淀粉酶也正常。
至此,胰腺炎也被劃到了排除區(qū)。
“你這應該只是胃炎引發(fā)的胃痙攣,打一針吧?!?p> 他立刻傻眼了:“還要打針???……大夫,我介有那么列害么?”
“算不上厲害的病,不過等到飯點兒,如果痙攣還不能自行緩解的話,可能疼的更厲害。惡心嘔吐、脹氣打嗝也可能更加……”
“我打!打他哥兒的!哎呦……疼死我了?!?p> ……吳佑安趕緊給這位用生命耍貧嘴的哥們開了一針6542(消旋山莨菪堿),以及保護胃的口服藥。
在他離開之后,其他病人也都看的十分順利。
再沒發(fā)生之前劉叔那樣的事情。
外面的人群能感覺到隊伍開始流動,也沒再喧鬧抱怨,逐漸恢復了秩序。
大約20分鐘之后,帶劉叔出去的李圣宇也回來了,直接坐在了自己旁邊的電腦前。
只見他操作幾下后,朝人群喊道:“后面沒看的,我這也可以看!”
這其實是很犯忌諱的行為。
楓葉紅醫(yī)院雖是郊區(qū)醫(yī)院,卻也緊跟醫(yī)改的要求,現(xiàn)在都是按工作量對獎金等收入進行二次分配的,同工同酬,按勞分配。
李圣宇這么干,和“搶錢”沒什么區(qū)別。
還等同于直白的告訴吳佑安:“你在拖我后腿?!?p> 李圣宇在這里的急診也干了三年,在附近的居民中算頗有人氣——尤其是青年適婚女性。
此時一聽說他那里也可以看,馬上便有一大半人舍棄了剛剛“看得很慢”的吳佑安。
“大夫,給您添麻煩,我就開點血壓高藥,門診那邊人太多了……”一個老太太說著便樂呵呵地坐在了李圣宇面前。
……
吳佑安情緒倒是很穩(wěn)定,絲毫沒因為李圣宇的舉動破防。
他的眼里甚至沒有除了眼前患者外的任何人。
2小時后,等待就診的病人奇跡般的被清空了!
他看看李圣宇那邊,也是一個病人都沒有了,不禁有些感慨。
這人,傲也有傲的資本吶。
找他看病的可比自己這還多不少,人家能和自己同時看完,確實強。
可他卻不知道李圣宇冷淡的撲克臉下,心情更不平靜。
李圣宇看的病人,有很多都是頭疼腦熱的小病。
甚至是嫌門診人多,來急診只為拿藥的,看得快很正常。
而吳佑安那邊雖不至于是疑難雜癥,卻都要費些功夫才能確診。
他自問換他來也快不了多少。
更何況,這家伙才來兩天啊,電腦工作站都還沒用熟呢!
真邪門。
“對了,剛剛那個‘劉叔’是怎么回事?。俊眳怯影惨婋y得閑下來了,便問起了自己挺在意的那個劉叔。
李圣宇一愣,似是沒想到吳佑安會主動搭話:“……結(jié)腸癌晚期,常來這要求開藥輸液,但拒絕檢查。只要有一個人敢沒簽字就給他用藥,他就算抓到把柄了?!?p> 對方依舊神情冷淡,不過話倒是說明白了。
“他這是打算拿我當突破口?是想訛錢嗎?”
李圣宇點點頭。
正想再詳細問問,忽然外面護士極富穿透力的一聲高呼,打破了診室短暫的清閑時光。
“李圣宇!快來搶救室,你之前接診的病人倒在大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