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后,全國疫情大爆發(fā),本來熱鬧無比的K市也籠罩在疫情的陰影里。除超市和一些提供生活必需品的地方外,所有商鋪關(guān)閉,所有小區(qū)也實行了封鎖。
為方便照顧蘇星萊,肖俊也趁著封鎖前直接搬來和他們一家同住。對于二人的關(guān)系,蘇家人早已默許,甚至還有些慶幸蘇星萊變成這樣了肖俊還對她不離不棄。
就連蘇星萊的婆婆也好幾次拉著肖俊的手道:“小俊啊,小萊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啊,我兒子沒福氣,走的早,以后這丫頭就麻煩你了……”
肖俊也總是回道:“放心吧阿姨,我會好好待萊萊的,能和她在一起也是我的福氣……”
或許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原因,蘇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氛圍讓肖俊覺得很溫暖,不自覺的就把自己當成了家庭的一份子。
每天除了陪蘇星萊做康復訓練外,他還承包了一家人的伙食,空了也會陪著三個老人練練拳、打打麻將,讓老人們開心不已。
當然也少不了睿澤,除每天指導睿澤學習外,肖俊還會給他講故事,陪他玩冒險游戲以及一些小孩子才喜歡的游戲。有了肖俊的陪伴,缺少父愛的睿澤越來越依賴他,經(jīng)常不自覺的就叫他爸爸。
看兩人不是父子勝似父子,蘇家人也覺得很欣慰,鼓勵睿澤干脆直接叫肖俊爸爸。蘇星萊也同意了,不過她讓睿澤叫肖俊爹,因為爸爸的稱呼是屬于李淳清的,雖然他已經(jīng)不在了,但這個身份不應該被忘記。
疫情越來越嚴重,很多很多的人相繼死去,所有人都籠罩在不安里,誰也不知道那看不見的病毒下一個會不會找上自己……
一貫有社會擔當?shù)男た”砬橐苍絹碓侥?,他不是醫(yī)生,除了捐款捐物和做好自我隔離外,他什么也做不了。這讓向來以保護人民生命財產(chǎn)為己任的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這天,睿澤哭著從外面回來,懷里還抱著一只帶血的雞。一看見肖俊哭得更傷心了:“爹,你快救救小黃,小黃被王貴文家的大狗給咬了……”
小黃是過年時睿澤從菜市場買回來當寵物的,那時還滿身絨毛的小黃已經(jīng)長成了一只兩斤多的小母雞,睿澤很喜歡它,每天給她喂好吃的,期待著哪天小黃能下個雞蛋出來。
肖俊接過小黃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小黃的脖子都幾乎被咬掉了?!八呀?jīng)死了,你不傷心了,我們再去重新買一只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小黃,我就要小黃活過來……”還不明白不能死而復生的睿澤,固執(zhí)的哭鬧著要肖俊給小黃包扎傷口。
聽見睿澤的哭鬧,一家人都圍了過來,紛紛勸說睿澤快去把小雞埋了。
蘇星萊也走了過來,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康復訓練,她原本被醫(yī)生斷言再也站不起來的雙腿,已經(jīng)能拄著雙拐勉強走幾步了。
“肖俊,那就先給小黃包扎傷口吧!”蘇星萊笑道。
肖俊不解,但還是照做了,他帶著睿澤細心的給小黃包扎了傷口。
“媽,包扎好傷口小黃是不是就能活過來了,就像你住院時那樣?”睿澤滿懷期待的問道。至此,一家人才明白為什么睿澤非要堅持給小雞包扎傷口。
蘇星萊搖搖頭道:“小黃能不能活過來媽媽也不知道,睿澤,你知道小黃有靈魂的對嗎?”
睿澤點點頭,他平時總愛聽奶奶和姥姥給他講鬼故事,故事里,人和動物都是有靈魂的。
蘇星萊又問:“那你知道如果小黃死了,它的靈魂會去哪里嗎?”
睿澤又點頭:“會去到陰間……”
蘇星萊搖頭輕笑,睿澤忙道:“難道不是嗎?”
蘇星萊笑著說:“媽媽也不知道它具體會去哪里,但媽媽知道它肯定會回到老天的懷抱與老天在一起。”
“老天是誰?”睿澤又好奇的問道。
蘇星萊想了想道:“你看看,我們所有人都生活在這天地間,你就暫且把老天理解為這片天地吧,當然他比我們看到的天地還要廣闊的多?!?p> “那小黃的靈魂究竟會去到哪里?”睿澤不依不饒。
蘇星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小黃和你是好朋友對不對?”
睿澤點頭:“對,王貴文是我的第二好朋友,小黃是我的第一好朋友……”。人不如雞,不知道王貴文聽了會怎么想。
蘇星萊笑了笑又道:“那小黃既然是你的好朋友,那它的靈魂肯定也會繼續(xù)陪在你身邊,只不過它不再是小黃的樣子,它或許會變成輕拂你身體的微風,流過你身體的水流,或者天上的白云什么的,總之它會變換成任何你能看到的樣子,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比它活著時還跟你更緊密。”
睿澤還是有些疑惑又認真問道:“這是真的嗎?小黃真的不會離開我嗎?”
蘇星萊也認真的點頭:“真的,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那媽媽的靈魂也會像小黃的靈魂一樣永遠陪著你的……”這話蘇星萊自己其實也不完全相信,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失去摯愛的痛苦不在于摯愛死了,而在于人們以為摯愛永遠離開自己了。
死者不能復生,但活著的人還需要帶著希望好好活下去。
至于有沒有靈魂,目前的科學不能證明靈魂一定存在,但同樣也不能證明靈魂一定不存在。
當然,蘇星萊是相信有靈魂的,就像那位高僧說的一樣,“太陽下山了你看不到它,但你知道第二天他還會升起?!碑斎?,比這個更究竟的說法是諸相非相,但這個道理對于孩子來說還是不那么好理解的。
聽媽媽這么說,睿澤又一頭扎進媽媽懷里道:“媽媽,上次你一直睡著我還以為你離開我了?!苯又謸P起臉問道:“你會和小黃一樣,永遠陪在我身邊的對嗎?”
蘇星萊認真點點頭道:“對,哪怕媽媽的身體不在了,媽媽也會一直陪著你的,不過你可要認出我來哦……”
睿澤開心的點頭道:“我會的,媽媽,現(xiàn)在陽光照在我身上,是小黃在陪著我嗎?”
蘇星萊點頭,“應該是吧,只要你記著小黃,你就一定能認出它來的……”
聽到這話,睿澤又開心的和陽光玩了起來??粗煺婵蓯鄣臉幼?,蘇星萊松了一口氣,她一直想找機會告訴睿澤這些關(guān)于死亡的看法,今天總算如愿了。
他們母子的對話,家人一直在場的。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了,那睿澤和家人應該會比較能接受吧。其實孩子對于死亡的理解比大人想象的還要開放,是應該早點跟他們講講這些啊。
小黃當然沒有再活過來,但給它包扎傷口還是完結(jié)了睿澤想要救它的愿望,至少不會給他留下遺憾。
看著越來越僵硬的小黃,睿澤也終于相信它死了。眾人想把小黃拿去埋掉,蘇星萊卻提議“不如做來吃了吧,丟了多可惜,黃貴文家那狗也一直有打預防針的……”
這話,不光讓睿澤不解,全家都覺得很錯愕,以前遇到這種情況,蘇星萊一定是要拿去埋掉的啊,今天她這是怎么了?
“媽媽,把小黃吃掉是不是太殘忍了?”睿澤齜著小嘴巴問。
蘇星萊笑笑道:“小黃的靈魂已經(jīng)離開了,那這身體就沒有任何感覺了,與其把它埋掉讓它腐爛,還不如我們把它吃了,讓它的身體通過我們繼續(xù)存在下去。再說了,不吃它我們也還要吃其他肉,造成其他動物被殺掉,是不是?”
睿澤想了想道:“那好吧,”又轉(zhuǎn)身對著小雞的尸體道:“小黃謝謝你,我們吃了你的身體,你的身體就可以和我們一起活著了啊,謝謝你成為我們的食物……”
于是,很快一鍋燉雞湯就被端上了桌,眾人喝著雞湯贊不絕口。
飯后,肖俊問蘇星萊,“萊萊,人真的有靈魂嗎?”
蘇星萊點頭:“我是相信的,雖然不能證明靈魂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以我兩次瀕死體驗來說我是相信靈魂存在的。再者根據(jù)能量守恒來說,獨立于身體本身之外的能量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消失,它必然會以其它形式繼續(xù)存在這天地間……”
聽了蘇星萊的話,肖俊重重的松了一口氣道:“但愿吧,希望那些在疫情中死去的眾人會去到傳說中的天堂,在天堂里不再有病痛的折磨……”
幾個月過去,在全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下,疫情一點點褪去,很多地方開始解除封鎖。蘇星萊的腿也在肖俊的照顧下可以正常走路了,但還是不能劇烈運動。
這天,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蘇星萊突然道:“肖俊,我想去XZ走走,你可以陪我去嗎?”
幾天后他們來到邦達草原,沒見過大草原的兩人被邦達大草原深深吸引了。廣闊的草原,低矮的藍天,清澈的河流,無數(shù)的野羚羊,還有路上不斷遇到的徒步去LS的藏民……
腿腳還不太利索的蘇星萊也在肖俊的攙扶下,向著草原深處走去??此破教沟牟菰咂饋砥鋵嵣钜荒_淺一腳,狂風也肆虐的吹拉著二人的身體,但蘇星萊還是很興奮。
要不是腿還不能劇烈運動,她真想在這大草原上撒開丫子奔跑。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自己以前很喜歡的一首小詩“喜歡那曠野,跋涉在烈日狂風中,無思無我無情,只是向前,隨波漂流著……”
兩人一直在草原上走到正午才休息。坐在草地上,風呼呼的刮著,一望無際的草原,讓人感覺自己在這天地間何其渺小。
蘇星萊閉目養(yǎng)神,那一刻她不再感受得到自己,仿佛自己已經(jīng)融進了這曠野,融進了這狂風里……
在草原呆夠后,二人又繼續(xù)上路,傍晚時來到浪拉山埡口。浪拉山埡口修了很寬的觀景平臺,很適合觀景和拍照。
二人四處逛著,卻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在攀爬圍欄,像是要跳下去。來不及多想,肖俊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將那人拽了下來。蘇星萊也跟了過去,在看清那人長相時,蘇星萊愣住了“吳禮飛……”
眼前的人正是孫正勇團伙唯一脫逃的漏網(wǎng)之魚吳禮飛,只是現(xiàn)在的吳禮飛早沒了當初光鮮亮麗的模樣,衣衫襤褸不說,還蓬頭垢面的,活脫脫一個流浪漢。
吳禮飛也認出了蘇星萊,結(jié)巴道:“李、李太太,你怎么會在這里?”
或許是高海拔缺氧、或許是剛才被嚇到了,吳禮飛突然變得呼吸急促、面色慘白,汗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肖俊連忙向著車子跑去準備去拿氧氣罐,蘇星萊則平靜的握住了吳禮飛的手,安詳?shù)目粗?p> 很快,剛才還危在旦夕的吳禮飛臉色竟然慢慢紅潤起來,呼吸也漸漸平緩,等肖俊趕到時他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爸x謝你們”吳禮飛道。
“你剛才是要自殺嗎?”肖俊問。
吳禮飛點頭,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又繼續(xù)道:“這兩年我一直東躲XZ的,連打工都不敢去,被小混混把錢都搶光了也不敢報警……哎,這種日子活著也沒意思,還不如死了呢?!?p> 肖俊皺眉,“以你的情況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年有期徒刑,好好表現(xiàn)還能減刑,出來了還可以重頭做人,干嘛不去自首?”
吳禮飛搖搖頭,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苦澀,“我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全村人都以我為榜樣,我要是去坐牢,我家人都會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肖俊打斷他,“可你就這樣死了,對你父母來說打擊豈不是更大,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父母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浪子回頭金不換,你以后若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父母還是會為你驕傲的?!?p> 聽了肖俊的話,吳禮飛眼神里閃過一抹光彩但隨即又黯淡下來,他嘆了口氣搖頭道:“我覺得我活著也沒意思,這些年來跟著孫正勇我盡是學了些偷雞摸狗的本事,我的人生一點價值也沒有,我不配活著,我是村里的恥辱……”說著說著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等他哭夠了,一直不說話的蘇星萊才緩緩道:“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價值的,你也不例外?!?p> “什么?”吳禮飛止住哭聲,求解一樣的看向蘇星萊。
蘇星萊微微一笑又繼續(xù)道:“至少,你可以以你自己的經(jīng)歷教會身邊的人不可以去做傷害別人的事,讓他們不至于像你一樣誤入歧途。如果你可以洗心革面,踏實做人,那更可以教會更多人犯罪的標簽不是一成不變的,他們也可以重新做人。這些說教人人都有聽過,但未必聽得進去,而由你以身作則,必會比單純的說教更能挽會更多人,這也是對社會的貢獻。你說這算不算價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