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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徽記

第50章 托付

蒼白徽記 長戟大兜2 3731 2022-01-28 01:11:39

  塔窟族的覆滅,鋼巖族首的戰(zhàn)死讓巴托姆深受觸動。

  博朗鎮(zhèn)名義上是落葉城的邊境據(jù)點,其實是塔窟、赫默兩族的自治地。巴托姆和他的老伙計也是在地母神殿的庇護下,經(jīng)營冒險者之家,積攢了驚人的財富,發(fā)展出自己的勢力,還不用擔心會受到達官貴人的覬覦。

  近二十年的時光,冒險者之家和塔窟、赫默兩族相處融洽。巴托姆老板自認為與鋼巖族首建立了深厚的交情。他怎么也沒想到,當博朗鎮(zhèn)遇到半獸人入侵的危機,鋼巖毫不猶豫地犧牲博朗鎮(zhèn)的半精靈,讓冒險者之家也跟著淪為掩護赫默族逃離險境的犧牲品。

  巴托姆當時心懷忿恨,他所謂的交情在族首的心里居然不存在,但仔細回想一下,這么多年,鋼巖對冒險者之家也沒有提出過多少讓人為難的要求。

  如果不是維爾托克非要留在后門城樓上觀戰(zhàn),巴托姆恐怕永遠也無法想象,塔窟族首根本不是類人,至少不是他認知中的類人智慧種。

  滿天風雪遮蔽半精靈的視野,卻無法阻擋一個四級劍士的目光。巴托姆親眼目睹大地領主的非人身姿,以及祂恐怖的力量,如同神話故事中的角色突然來到現(xiàn)實。巴托姆這才意識到自己和鋼巖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他對塔窟族首的不滿與怨憤煙消云散。隨著半獸人酋長將強橫不可一世的鋼巖族首斬于斧下,紅獅巴托姆的心靈受到巨大沖擊。

  很奇怪,他明明應該和鋼巖站在一邊,但大地領主對凡物的壓迫性太過強烈。巴托姆看到祂無情地屠戮半獸人與蠻族,也不由得感到恐懼,而蠻斗士與屠夫舍生忘死的反擊也令人震撼。

  鋼巖之死,不需要旅館老板的憐憫,就像躲在洞里的兔子沒有資格同情一頭重傷垂死的老虎。但頂住巨大壓力,打敗老虎的狼群卻值得敬佩。

  半獸人與蠻族合力打敗了一個巴托姆自認為不可能擊敗的對手,證明了戰(zhàn)士的意志、智慧和力量究竟能達到什么樣的程度。

  巴托姆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斷,他拍了拍巴掌,果斷說道:“嘿,伙計們,現(xiàn)在該動身了。在走之前,大家先聽我說兩句……半獸人和蠻族一定會追殺從博朗鎮(zhèn)逃走的居民和冒險者。他們提前分散逃跑,主要是逃往西邊的金沙鎮(zhèn)。我們是最后一批撤離的人,如果還是去金沙鎮(zhèn),恐怕要被蠻族劫掠者追上。所以,我們不能去西邊。而東邊是半獸人和蠻族的老巢,更不能去……往南走是逆風,半獸人的鼻子能嗅到我們的氣味。我想過了,我們應該往北邊走。北邊有陰影潛伏者盤踞的黑森林。幾天前,金橡名門的龍騎兵也是去北邊捕獵陰影潛伏者。休蘭特和龍騎兵在替我們開路,北邊應該不會有半獸人和蠻族的伏擊者。就算有,它們也被龍騎兵打垮了……”

  “頭,這種事情,可以留到路上說!”暗行獵手麥克斯急切地說道。

  巴托姆沒有理他,把目光轉向維爾托克,溫和說道:“維爾,能解下你的面罩嗎?”

  維爾托克剛剛目睹了一場精彩的戰(zhàn)斗,好奇心得到極大滿足。塔窟族首變身大地領主的形象,似曾相識。他的腦海中隱隱回想起一顆撐天巨樹,每一片樹葉都在傾瀉金色的陽光。樹干有自然生成的平臺,自己似乎就坐在平臺的王座上,一位比變身后的鋼巖更高大的巖精靈單膝跪在自己的面前,低著頭,好像在聆聽著什么。但更詳細的記憶畫面,他想不起來。

  聽到旅館老板的話,走神的維爾托克沒有多想,隨手解下自己的面罩。

  除了科爾醫(yī)師和三個半精靈女仆,其他人看見易容后的維爾托克忍不住一陣驚嘆。

  “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伙伴,記住維爾托克現(xiàn)在的樣子,他以后叫維克多,塔窟族和半精靈的混血。你們絕不可以泄露他的真實身份。”巴托姆嚴肅地說道,頓了頓,又對維爾托克說:“維爾托克先生,我們可以信任你嗎?你可以信任我們嗎?”

  警衛(wèi)隊長約克有不好預感,叫道:“頭,你……”

  “閉嘴!”巴托姆平靜地直視維爾托克的眼睛,透著沉重與堅定。

  維爾托克歪著腦袋,想了想,誠實地說道:“莎拉大嬸信任我,我也信任莎拉,這算是信任你們嗎?”

  “呃……好吧?!卑屯心忿D頭對胖廚娘誠懇地說道:“莎拉,我想求你,請維爾托克先生領導、幫助并庇護冒險者之家?!?p>  莎拉翻了個白眼,她還是對維爾托克說道:“維爾,如果這頭老貓死掉了,我請你盡量照顧一下冒險者之家的成員……當然,是在對你的有利的情況下?!?p>  維爾托克笑著點頭道:“好的,莎拉,我會盡力的?!?p>  旅館老板如釋重負,笑著說道:“維爾,我不是好的指揮官?!?p>  “嗯,的確很一般?!?p>  “.…..你說話還是這么直接。”巴托姆搖頭失笑,旋即又眉飛色舞地說道:“但我攢下了龐大的財富。我們在博朗鎮(zhèn)損失的財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每隔三年會把賺到的錢拿出去投資,我們在落葉城、激流城、龍翼城都有代理人,他們暗中替我們經(jīng)營種植園、商鋪和旅館。他們的名字、地址都在這個包里?!?p>  巴托姆解下斜跨腰包,遞給維爾托克,說道:“你要先找到我的一個老伙計維綸,冒險者之家投資的產(chǎn)業(yè)都由他打理,那些代理人也都認他說話。維綸雙腿殘疾,住在落葉城北邦郊外的紅鹿種植園……”

  旅館老板簡直是在交代遺言??茽栣t(yī)師忍不住抓住他的衣領,低吼道:“巴托姆,你究竟想干什么?”

  “為了一個愿望。”巴托姆推開科爾的雙手,淡淡說道:“那些畜生侵占我的地盤,我應當有所表示?!?p>  他目露兇光,像極了一頭暴怒的獅子。

  科爾松開手,吶吶說道:“沒必要的,真沒必要……”

  巴托姆走到約翰等人的面前,沉聲說道:“好好輔佐維爾托克先生,等我追上你們,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p>  這些年輕的半精靈總共二十多個,他們都是被赫默族放棄的混血兒,也冒險者之家第二代、第三代的核心成員,同巴托姆老板有父子、祖孫般的感情。店伙計皮魯就揉著眼睛,哽咽道:“老板……”

  “別哭,我又不是要自殺。我他么的就是想宰掉幾個半獸人屠夫或蠻斗士!”巴托姆摸摸皮魯?shù)念^頂,寬慰道:“干完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逃走,然后和你們在預定的地方集合?!?p>  三級盾衛(wèi)士哈克沖動地說道:“頭,我留下來和你一塊干!”

  巴托姆哈哈一笑,罵道:“你給我滾……本來我能走的,有你拖我的后腿,我們倆都得死?!?p>  維爾托克聽到這里才恍然大悟,接口問道:“巴托姆老板,你是想殺幾個敵人出氣?”

  你的反應可真夠慢的,和那個聰明睿智的維爾托克真是同一個人?

  巴托姆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這樣的維爾托克其實才是最理想的“繼承人”。他心靈純凈,不通人情世故,沒有善惡的觀念,當然也沒什么壞心眼,輔佐他的人才會有自由發(fā)揮的空間。至于他是否有領袖的才能,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維爾托克天生能夠凝聚人心。

  “我已經(jīng)老了還不服老,變得軟弱了也不承認自己軟弱?!卑屯心废茸猿傲艘痪洌帜ブ例X說道:“但不服就是不服,不承認就是不承認!我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旅館老板兇惡的表情顯示出他的決絕,維爾托克驚訝地看著對方,想起一句話,便說道:“能夠直視內(nèi)心的軟弱是一種勇氣的體現(xiàn)?!?p>  巴托姆似乎很受用維爾托克的評價,稍稍沉默,又說道:“維爾,我年輕的時候,在黑暗之地拿了一件不該拿的東西。那是一個用金色水晶雕琢的眼睛,有成年半精靈的手掌那么大,堅不可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它應該和二月戰(zhàn)爭有關。聯(lián)盟出動四個頂級兵團,在黑暗之地和半獸人、蠻族、異獸人打了兩個多月,死傷無數(shù)。我懷疑那場慘烈的大戰(zhàn)就是為了那件東西。具體的情況,我專門寫了一封信,你在路上拿出來看,看完燒掉,別給其他人看……”

  這么有趣的事情,維爾托克怎么會有耐心等上路的時候再看?

  他立刻翻開挎包,拿出一沓棉皮紙快速翻閱一遍,然后用力揉碎,丟進旁邊的火盆里。

  巴托姆瞪著眼睛問道:“你,你,這么多內(nèi)容,你能記得???”

  維爾托克聳聳肩膀,說道:“上面有很多我不認識的字,可我全記住了?!?p>  他并沒有記住信中的全部文字,但“知識拼圖”記住就等于他記住,而且是不會遺忘的那種。

  巴托姆半信半疑。那枚從黑暗之地的廢墟里找到的金水晶一直是他的心病。因為這個秘密,他和幾個老伙計始終都不敢再次踏足繁華的主城。很少有人知道巴托姆在落葉城隱姓埋名的子孫其實是假的,就連那些冒牌貨自己都不知道。巴托姆故意放出煙霧彈就是想看看還有多少人在追查這件事情,并且懷疑到了自己。如果假兒子一家的身份被人挖出來,他能知道自己被人盯梢。

  事實也是如此,維爾托克的“姐姐”莉娜就查出巴托姆的孫子在落葉城的學院求學。

  如果有人拿冒牌貨要挾巴托姆,他們注定一無所獲,甚至可以證明巴托姆手里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不過,按照巴托姆理解,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是些寧殺錯,不放過的狠角色。冒險者之家的核心成員一旦被他們抓獲,難免要遭受酷刑拷問,再被殺掉。以前,他們縮在博朗鎮(zhèn)有鋼巖的庇護,倒也不怕那些人來找麻煩。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塔窟族首戰(zhàn)死,博朗鎮(zhèn)淪陷,冒險者之家淪為喪家之犬。如果他們緊緊抱團,或許能讓一些勢力忌憚冒險者之家的殘酷報復,但絕不包括那些策劃二月戰(zhàn)爭的大人物。

  因為金水晶的秘密,冒險者之家現(xiàn)在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庇護者。巴托姆決意拿自己生命當賭注,沖擊尊者的境界,但這還遠遠不夠。他把冒險者之家核心成員托付給維爾托克其實是不得已的選擇。

  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辦法再猶豫。

  巴托姆最后告誡道:“我安排冒險者之家的其他人先去金沙鎮(zhèn)集合,但你們不要過去,先找到維綸,安頓下來,改頭換面,掩飾好身份,再想辦法召集他們?,F(xiàn)在,你們翻墻走!祝你們好運,但愿我們可以再見?!?p>  “但愿再見?!?p>  看著大伙用繩索翻出城樓,在雪地上狂奔遠去。旅館老板抽出背上的彎刀,一刀斬斷絞盤上的鐵索,讓小鎮(zhèn)后門的鐵柵格再也不能拉起來。

  現(xiàn)在,整個博朗鎮(zhèn)的原居民只剩下孤獨的紅獅巴托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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