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內(nèi),李媽媽將一眾奴仆都被遣出門外,只留下翠信守門。
夏老夫人疲憊不堪,強打著精神問:“大姐兒的病如何了?”
霍先生沉吟良久:“大小姐本來先天不良,這些年更是湯藥不斷,身子十分虛弱,又受了驚嚇,請老夫人恕罪,小人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只能開些補氣養(yǎng)身的藥方,保證半年內(nèi)應(yīng)是無恙”,又建議道,“如果可以,最好多請些大夫診脈?!?p> “半年?”夏老夫人眼角含淚道:“如今距離婚期只剩兩個月,看來大姐兒可以平安出嫁了,就算。。。也能有香火供奉?!?p> “老夫人放心,在大小姐未出閣前,小人定會盡力醫(yī)治大小姐,延續(xù)大小姐壽命?!?p> “好,這段時間我就把大姐兒交給你了,過幾天去盛京,我在請?zhí)t(yī)為大小姐診脈”,夏老夫人擦擦眼角,揮了揮手:“你下去吧?!?p> “是?!?p> 守在門口的翠信照例送府醫(yī)出門。
李媽媽一邊伺候夏老夫人躺下,一邊問:“老夫人是要重用大小姐?”
“她這個身體,如何擔(dān)得起重用?”夏老夫人嘆氣,“要是早知她有這個造化,我就該更關(guān)心她才對。”
“可不是”,李媽媽附和道:“這都是大小姐的命,老夫人再憐惜也沒有辦法?!?p> “無論如何,大姐兒終歸是夏家女兒,她要出嫁了,陪嫁的人一定要好好斟酌,細(xì)細(xì)考量?!毕睦戏蛉司従彽溃骸斑@才不辜負(fù)她來這世上一遭?!?p> 李媽媽躡手躡腳的蓋上被褥,應(yīng)聲道:“老夫人放心,奴婢省的,一定把大小姐的陪嫁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笨粗睦戏蛉怂?,輕輕退下。
夏樂尋一邊用飯,一邊聽翠竹講府內(nèi)大事,美名其曰‘解悶’,實則‘出氣’。
“今天一早三小姐就只帶了一個丫鬟去了祠堂悔過,老夫人專門派了翠柳姐姐看管,翠濃姐姐昨晚已經(jīng)搬去紫薇苑伺候二老爺了,是李媽媽親自操辦的,如今已經(jīng)是溫姨娘了,二太太在病中無法理事,二房的事務(wù)由溫姨娘管著,府內(nèi)中饋是老夫人暫時打理,等二太太病好后再轉(zhuǎn)交。”
這老太太,玩得好一手‘趁你病要你命啊’,女人這么少的夏家后院都這么熱鬧了,那宣王府里頭,還是速戰(zhàn)速決,早些跑路吧!
夏樂尋用完飯,翠竹就立即把熬好的藥端到面前。
慕靈卉接過碗,“這就是剛才府醫(yī)開的藥,怎么比我之前喝的藥還難聞?!彪m然這樣說卻仍是一勺勺喝起來。
翠竹原以為要費好一番口舌大小姐才能乖乖喝藥,沒想到這般容易,果然如秦媽媽說的一樣,這大小姐性子真如泥人一般,心里十分慶幸,看著湯藥馬上見底,忙拿過一旁的蜜餞附和,“可不是說,奴婢聞著也覺得苦,難為大小姐喝的下去,不過老話說的好,良藥苦口利于病,這越苦的藥越有利于治病呢,等大小姐的身體好了,就再也不用喝藥了。”說著接過藥碗遞上蜜餞。
夏樂尋一邊含著蜜餞一邊在心里贊同:老太太還挺下得去本錢,這藥雖然苦了些,可里頭盡是黃芪、黨參、熟地、何首烏這些好藥材,補氣養(yǎng)身最好不過了,最要緊的是里面沒有了‘紅顏枯骨’,看來她現(xiàn)在很重要啊。
“開藥的是哪一位府醫(yī)?我怎么從來沒見過,說來奇怪,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覺喝了藥之后這個人都輕松多了?!毕臉穼じ吲d道:“真是醫(yī)術(shù)高明?!?p> 翠竹一邊扶著夏樂尋坐在軟榻上,一邊笑道:“霍大夫是專門服侍老夫人的,也就是大小姐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才能讓霍大夫親自來看呢。”
夏樂尋低頭做嬌羞狀:“我就知道祖母對我最好了?!眰€鬼!
半個月后,壽安堂。
翠竹輕步走進(jìn)內(nèi)室,行禮躬身:“大小姐,秦媽媽來了?!?p> “快請進(jìn)來,”夏樂尋合上書慌亂從床上起身,忙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快去倒茶?!?p> 秦媽媽快步走來,臉上堆滿笑容,低頭行禮:“大小姐不必客氣,老奴哪擔(dān)當(dāng)?shù)闷鹉亍薄?p> “秦媽媽這是說的那的話,這段日子我在祖母這,多虧秦媽媽照應(yīng)著,怎么就擔(dān)不起一杯茶水?”夏樂尋從屏風(fēng)后走出,吞吞吐吐道:“秦媽媽來我這,是祖母,祖母有事吩咐我嗎?”
秦媽媽抬起頭,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姐,經(jīng)過半個月的休養(yǎng),身上豐腴了,精神氣多了,臉上時常帶著羞怯的笑容,襯著本就精致清秀的容貌更是奪目的緊,說話溫柔和緩,對下人們也都和和氣氣的,這般容貌品性,在她見過的所有世家小姐中,也是能排在前頭的。
就是這周身氣度和為人處事都顯得一股小家子氣,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過無妨,反正就剩半年的活頭了,只要能替二小姐嫁入宣王府,就不妄老夫人白養(yǎng)活她一場。
秦媽媽對上夏樂尋的視線,趕忙收拾內(nèi)心的情緒,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大小姐寬待本不應(yīng)推辭,只是老奴是來傳老夫人的話,不敢耽擱,請大小姐跟老奴去正廳,老夫人等著呢。”
“那下次有機會再請秦媽媽喝茶吧,祖母的吩咐可是耽誤不得的?!闭f著趕忙讓翠竹伺候妥當(dāng),帶著人急匆匆的跟著秦媽媽出了門。
可身體不好,再急也匆匆不到哪里去,看的秦媽媽恨不得抬著她走。
正廳內(nèi),蔡氏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兒心疼不已,屢屢想開口求情,都被翠信阻攔。
夏芳瑤搖搖欲墜,蔡氏實在不忍心,正要開口小丫鬟傳話說大小姐到了,一時羞憤交加,惡狠狠的向門外看去,卻驚訝的倒吸了口氣。
她印象里的夏樂尋一直是病怏怏的,只剩一口氣吊著,像這種毫無利用價值的女子無論是誰都不會多看一眼,所以她私下里將給夏樂尋的用度都給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再把女兒穿剩的衣服、不要的胭脂、看不上的首飾給她,全了自己慈愛和善的聲名,可謂是一箭三雕。
可眼前的女子卻截然不同,一身嫩綠紗衣襯著女子充滿生機活力,大方精致的發(fā)飾彰顯身份尊貴,不施粉黛的容貌更顯清麗脫俗,這哪像從前掙扎求存、人人嘲笑的喪母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