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潮洶涌

　　馬修沒有立刻行動，反而繼續(xù)慢條斯理的品嘗面前的飯菜，雖然只是一份簡餐，但每一份認真烹飪的食物都應(yīng)該得到尊重，當(dāng)然極其難吃的除外。

　　他在吃飯時還在觀察著這次的對手，不過他看越來越覺得對手好像真的有些業(yè)余，可能是一個沒有盯梢經(jīng)驗的新手，那人雕塑一般，許久連動作都沒怎么換，一份報紙真的這么好看嗎？

　　馬修吃光了面條，又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決定先幫業(yè)余探子好好上一課。

　　馬修從容地走到吧臺前面，向比爾斯打了聲招呼，隨后走進了后廚，將自己身上唯一還不錯的大衣脫下，掏出布袋，整齊的疊好，最后摸起一套廚師短打就走向了酒館的后門。

　　盧修斯·艾斯克斯，一位被馬修打上菜鳥標(biāo)簽的年輕探員?？吹今R修離開一開始還不著急，他看到馬修離開卡座，本能以為他可能只是去趟洗手間?？墒锹囊环N不太自信的感覺開始浮現(xiàn)。

　　“不對勁，時間有點長了，從別的出口離開了嗎？他發(fā)現(xiàn)我了？”盧修斯有些局促地問自己，他決定冒險去跟進一下，畢竟遲早要和他面對面談一談。

　　盧修斯快步走進酒館，之后假裝自然的來到吧臺，想要詢問一下馬修的去向。

　　“老板，我聽說這里有一位叫做馬修·科勒的偵探？我有一點事情想拜托他幫忙?！憋@然這伙人已經(jīng)將馬修調(diào)查了一遍。

　　整理吧臺的比爾斯抬頭看他一眼，將一張馬修的名片遞給他，然后略帶遺憾的說：“剛剛他說有些急事，我也沒問什么，但是你應(yīng)該可以打名片上的電話說不定可以找到他?！?p>　　名片上的電話留的是雜貨鋪的，能找到他就有鬼了。

　　盧修斯確定馬修真的離開了，便繼續(xù)問道：“他有沒有說要去哪里？我確實很需要他的幫助?！?p>　　這么直白的問題問出口，調(diào)酒師沒有別的言語，只說不知。

　　盧修斯看問不出什么打算自己繞到店的后門看看，便準(zhǔn)備告辭。

　　這時，調(diào)酒師突然拿出一瓶冰啤酒，說到：“朋友，馬修之前跟我講，要是有客人沒有找到他，受到了怠慢，讓我代他賠罪。”說著不由分說的把啤酒塞到了盧修斯的手里。

　　就這樣盧修斯手里拿了一瓶酒迷茫的站在了酒館門口。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后拎著有點凍手的酒瓶，往酒館的側(cè)面的胡同進發(fā)。

　　狹長的走道里，只有一個后廚師傅坐在側(cè)門門前的臺階上一邊抽煙一邊端詳著一本雜志，盧修斯沒有多想便走上前去。

　　“師傅，您一直坐在這么？剛才，嗯…大概七八分鐘前，有沒有一個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從這邊離開？”

　　盧修斯走進才看清，雜志上的竟是些穿著清涼的火辣女孩，自問光天化日下看海灘雜志，還這么津津有味，盧修斯是做不出來，本著“來都來了”的想法，他還是問出了口，只是眼光飄到了別處。

　　“嗯嗯，是有這么個人，就往那邊去了，快點走的話還能追上呢?！睅煾底焐系鹬鵁?，含含糊糊的說道。

　　盧修斯一聽還有希望，立馬向這個偷懶的廚師道謝，決定馬上去追。

　　可是他轉(zhuǎn)身沒走兩步，一只左輪手槍的大口徑槍口頂在了他的腰間。

　　“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不要有多余的動作，沒有人教過你和別人說謝謝時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嗎？”說著馬修只手摘掉了廚師帽，露出了一頭亂發(fā)。“現(xiàn)在我們可以聊聊了，不要搞什么小動作，我這一顆子彈可是很貴的?！?p>　　“我想我們中間出了什么誤會，科勒先生。”盧修斯被槍指著反而出奇的冷靜，“我們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有位朋友托我給你帶個話?！?p>　　“好啊，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那位先生有何指教？”

　　“他想說的都寫在一封信上。”一邊說著盧修斯的手就要往外衣口袋里伸。

　　“不要亂動，這點小事我可以代勞。”馬修把他口袋里的信封拿了出來：“想必哪位大人物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名字，請問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要說的都在信上了，希望你看到之后可以明白?！?p>　　雖然被馬修擺了一道，但他依舊不卑不亢。

　　除此外他還摸到了一個錢包，翻看一遍沒有什么有用的物件，再放回去之前，馬修取了幾枚零錢。

　　“好了，輪到我謝謝你了?！瘪R修一把拿過盧修斯手里的啤酒，隨手磕開了瓶蓋，繼續(xù)說道“你就這樣往前走，走出這個巷子，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p>　　盧修斯走了幾步，又緩緩回頭，說道：“如果最近碰到什么怪事，請立刻去找格雷格，他會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闭f完這些，他深深看了馬修一眼，然后才轉(zhuǎn)身離去。

　　“還什么怪事，這就是最怪的事了?！瘪R修心想到，收起了槍，回到了酒館的后廚，找到四下無人的角落打開了信封。

　　信上的字不多，是出自打印機的手筆，上面寫道：

　　久聞科勒先生大名，見信如晤。

　　我本是閑雜人等不值一提。但不忍見先生遭遇不詳。那日一見，先生背后影影綽綽，恐被詭異之物相中，便特意遣人相告，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有離奇非常之事，視若無物便可安然度過。如此言語，先生必定不以為意，然此于先生所尋之事，牽連莫大。諸多事由無法明言，只請先生遇事勿忘。

　　切記勿聽、勿視、勿言。

　　沒有落款。

　　馬修看完紙上的內(nèi)容只想把所有的謎語人都抓起來排隊槍斃。

　　“這是在詛咒我遇到什么怪物嗎？還濁氣纏身，靈異故事看多了吧。”雖然自己就是恐怖故事雜志“異種“的忠實讀者，但還是在心里默默吐槽著，但他很快又發(fā)現(xiàn)了情況復(fù)雜性。

　　馬修在燈光下仔細的檢查了信紙和信封的材質(zhì)，又將信紙湊到鼻子下面輕輕聞了一下墨香，心想：“字體、紙張、油墨……果然來自政府機構(gòu)，那個男人還提到了格雷格，難道這是來自警務(wù)系統(tǒng)的警告？那家伙是被故意發(fā)現(xiàn)的？”

　　馬修又審視了一遍信件，信上用恭敬的語氣說著奇怪的話語，特別還提到了他調(diào)查的事情，勿聽勿視勿言，莫不是在要求他停止調(diào)查？

　　他在酒館思考良久，沒什么思路，終于還是決定暫時從這里撤離，畢竟自己追查的事情可能已經(jīng)被洞悉，之前的行蹤和自己的房間都有可能被摸透了。

　　馬修換回自己的衣物，離開了酒館，在之前流連的娛樂場所又逛了一圈，想要最后擾亂一波視線。

　　迫近黃昏，他才招停一架馬車，準(zhǔn)備返回自己的住所，檢查一下是否又被浸入的痕跡，決定是否需要收拾行李跑路，畢竟好不容易才在這里安頓下來，自己要調(diào)查的秘密組織也在這里漏了馬腳。

　　夕陽斜照，一輪紅日消融在天地分隔的邊界，海風(fēng)吹襲，拉斯特初春惱人的霧氣如約而至。

　　馬修在離家很遠的地方下了車，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濃霧之中。他將周圍可能的地方偵查一番，沒有什么異常，才安心的回到了家。

　　路燈昏黃，雜貨鋪早早關(guān)了店，樓梯發(fā)出呻吟聲，吱嘎作響。

　　馬修掏出鑰匙，試了幾次打開了門，迷霧與黑暗如同客人一般一同走進了房間。

　　他摸索一番才打開了燈，燈光像剛從籠子中釋放的野獸，還在舒展身體、觀察四周，緩緩地充滿了整個房間。

　　馬修急匆匆檢查了一圈，門鎖、窗臺、他存放調(diào)查資料的秘密夾層，和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視的黑影都安然無恙。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馬修在腦海中反復(fù)咀嚼這個詞組。突然，動物規(guī)避危險的本能炸裂開來，他瘋了一般朝房門跑去。

　　但是此時此地，長度、方向、時間一切概念都不復(fù)存在，他全力奔跑也無法靠近一絲一毫。

　　“該死！該死，我的腦子是怎么了，為什么沒有意識到?！瘪R修此時恢復(fù)了清醒，又想起了信中所說的“遇事勿忘”，立刻面向了墻壁，抱頭蹲下。

　　“為什么不來一起看電視呢”黑色的影子坐在折凳上發(fā)出了悶悶的聲音。

　　捂住了耳朵，聲音依舊鉆進了馬修的腦海。馬修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妖魔，在心里默默想到：“不必了不必了，家里就一把椅子，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p>　　沒想到黑影竟然可以聽到他的心聲，沉悶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想的話，我的位置就讓給你好了”

　　良久之后，見馬修一動不動在裝死，黑影有自顧自說到：“好無聊，看電視好無聊”說完就開始擺弄遙控器。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拉斯特城驚喜之夜…”換臺。

　　“今夜，市北區(qū)大霧彌漫，能見度不足五米…”新聞過后的天氣預(yù)報，換臺。

　　“陰影中的野獸慢慢從背后靠近獵物…”動物世界，換臺。

　　“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做游戲，找朋友!”尖銳的童音唱著有愛的歌。

　　黑影莫名的波動起來，看起是在表現(xiàn)煩躁，“好無聊，你這個人好無聊”說著，椅子在地板上劃蹭的聲音響起，黑色的人影站了起來，變得無比高大。

　　“你來我這邊，我可以給你無限的力量、永恒的時間、不朽的意志”

　　馬修無動于衷。

　　“那我可以給你真正的自由，崇高的智慧，絕對的真相”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

　　“你想永遠都迷失在山谷中，永遠得不到真相嗎？當(dāng)一只縮頭烏龜。可憐，可悲，沒有我你永遠、永遠也別想知道你想知道的謎底了，你父親的死因以及你追查的教會，在你的龜殼里好好睡一覺吧，可憐蟲”一邊說著，濃霧隨之漸漸散去，聲音也越來越飄渺。

　　馬修聽到了他最不想聽到的事，他出聲問到：“我父親的死，是你們這些怪物搞的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黑影的聲音飄渺，仿佛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遠。

　　“面對我，你這個雜種，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馬修不再面對墻壁，轉(zhuǎn)身怒視房間內(nèi)的一片漆黑。

　　“那，恭敬不如從命”黑影發(fā)出了戲謔的聲音，緩緩轉(zhuǎn)身。

　　巨大的眼瞳，撕裂的嘴，流淌的黑色構(gòu)成了一副面孔?！澳阆胍c什么”他的嘴角撕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發(fā)出低沉的疑問。

　　“我只要一個真相！”馬修面容果敢，超越生死的執(zhí)念壓倒了恐懼。

　　“好”隨著黑影的同意一幅陌生的景象展現(xiàn)在馬修眼前。

　　他看到：一千名沒有面孔的小提琴手在癲狂的演奏，一千條鯨魚在云中漫游，一千名帶著兜帽教士在虔誠的禱告，一千只飛鳥遨游在宇宙，一千顆星在寒冷中死去，一千顆星在烈焰中新生…

　　馬修頭痛欲裂，幾欲癲狂。

　　……

　　盧修斯走到一張辦公桌前，向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匯報道：“局長，周邊區(qū)域的住戶都已經(jīng)安全撤離了，德莉莎和阿諾德已經(jīng)準(zhǔn)備善后?！?p>　　老局長摘下鼻梁上的無框圓片眼鏡，閉上眼睛，揉了揉酸澀的眉心，說道：“我現(xiàn)在只希望明天我們迎接的會是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