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林洛灌下一大杯涼水,低頭看看下面,心想自己的火氣是不是太旺了。
難道該找個老婆了?
他想到了藕香,立即搖頭把念頭甩開。
我是瘋了嗎,怎么會想到她。
林洛自嘲地笑了笑,推門出去。
胡天才早在外面等候多時了,見林洛出來,打了個招呼。
林洛見他臉上有些悒郁不樂的神色,問道:“怎么了這是,老程呢,怎么就你一個人?”
“哼,他不敢來了!”
胡天才氣憤道。
“不敢來?怎么回事?”
“今天一大早,王沖捕頭就到了衙門,從偏殿里,把捕頭你的桌案給丟了出來,這下子全衙門的人都知道捕頭你和王沖捕頭對上了,他們都怕王沖捕頭,不敢和捕頭有聯(lián)系?!?p> 王沖的氣量這么小,不至于吧?
他倒是知道,早有人在捕頭們的偏殿給他添置了桌案。
隨即他想到前世那些在某個小位子上干了一輩子的人,倒有些理解了。
有的人手里抓了些小小權力,幾乎看作自己的價值所在,尤其是眼看著不可能再有上升的潛力,就更是死不放手。
如果有人表現(xiàn)出絲毫威脅,簡直要用性命相拼。
胡天才見林洛似乎沒有充分重視起這件事,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
“捕頭,這還只是開胃菜,要是捕頭沒能破了這個案子....”
他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林洛明白他的意思。
林洛現(xiàn)在多少算是有“圣眷”在身,李東陽說要給他場造化,其他人也就要高看他兩眼。
可同時,人們也在等著看他笑話。
如果他沒能破案,“圣眷”不再,王沖肯定就不只是丟個桌案這么簡單了,到時候他們的沖突就要全面爆發(fā)了。
這里面既有他們個人的私怨,雖然林洛并不覺得這個所謂私怨有多大,可架不住王沖在乎。
另一方面也有縣令和縣尉矛盾的投射,王沖和楊全義私交很好,林洛卻收下了胡明正的宅子。
無論從哪方面講,林洛和王沖似乎都免不了要爭一爭了。
不過,這些都是別人的看法,林洛自己可不這么看。
避免和你的對手競爭,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到時候就無所謂競爭了。
林洛看了胡天才一眼,見他還是滿臉的不高興,心中一動。
“你被他們欺負了吧?”
林洛也是當過捕快的,他知道那群人可以多么勢力。
他們不敢針對林洛,對胡天才可不會客氣。
胡天才是剛穿上這身皂衣不久的新人,本就是最容易受欺壓的階段,現(xiàn)在又加上他和林洛走得近,和其他人屬于不同的“陣營”,受針對幾乎是必然的事。
胡天才覺得不該拿自己的小事去麻煩大人,嘟囔了半天,什么也沒說出來。
實際上他現(xiàn)在心里正憋著一窩火。
早上剛到衙門,那一班同僚就對他冷言冷語,有的說他長了個大腦袋,可惜里面沒有東西。
還有人說他出生的時候其實長了三條腿,旁邊就有人搭腔,問道,那第三條腿呢,那人就陰陽怪氣的回答說,第三條腿早就截下來,按到了狗身上,不光第三條腿按到了狗身上,連剩下的兩條腿啊,也想跑到狗身上去。
這些人說冷言冷語的時候,從不正對著人,可你偏偏知道他就是在說你。
找他們理論吧,沒有緣由,忍下來吧,又氣得慌。
所以胡天才這一大早存了好大肚子氣。
看到胡天才的神情,林洛也就明白過來,他笑了笑,說道:“走吧,先去衙門看看。”
班房里,捕快們正聊得熱火朝天,大家說來說去,話題總離不開林洛和王沖。
昨天怡紅院的事早傳開了,這成了捕快差役圈子中的大新聞。
王沖的那句“不要以為傍上了貴人就一步登天”流傳的最廣,他們不清楚林洛是怎么突破的,只是憑借著想象去推測,覺得肯定和李公子的賞識有關系。
要不然這小子明明前兩天還和自己一般高低,怎么突然就爬到自己頭上去了呢?
往日也沒見他有什么不凡的地方。
這種被別人捧上去的角色,后面摔下來也就摔得越重,等著瞧吧。
他們琢磨著,不久就能看場熱鬧了。
王沖捕頭在寧武縣經營二十來年,根深蒂固,豈是你一個小年輕能對付的,更何況還是個被人扶起來的蠟槍頭呢。
捕快們等著看熱鬧,卻沒想到,林洛正準備給他們來場熱鬧。
林洛和胡天才來到班房,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
眾捕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沒有人敢說話,房間里頓時靜悄悄的。
“來人,給本捕頭上茶?!?p> 胡天才忙起身要去端茶,被林洛摁在椅子上。
半天沒有人動,早上王沖剛把林洛的桌案丟出來,這就算是正式宣戰(zhàn)了。
這時候去給林洛端茶,不會被看成同伙吧?
一時間眾人心里都在猶豫,又想,反正大家都不去,你總不能把所有人都記恨上吧。
“來人,給本捕頭上茶!”
林洛又叫一聲,語氣嚴厲起來。
有幾個人屁股抬了抬,可最后還是坐下了,大家都不去,就自己出去的話,就太顯眼了。
可他們還是感覺到,林洛的話像是用鞭子打了個響,讓他們心中有些不安。
“給本捕頭上茶!”
這是林洛第三遍叫茶,房間里的氣氛很尷尬,連胡天才都覺得自己坐不住了。
終于有人起身,還是程勇,他端了杯茶,滿臉笑容地給林洛呈上,只是笑得怎么看都不自然。
林洛冷冷地看了程勇一眼。
他對程勇沒有惡感,當初還在牢里的時候,這老伙計就對自己不錯,昨天出了怡紅院,他對自己說的話也是肺腑之言。
可今天他有意立威,也就不得不先把這些交情放到一邊了。
“叫了三遍才有人動,你們平時就是這么聽差的嗎!”
林洛的話像是終于落下來的鞭子,讓眾捕快都有些難堪。
“怪不得上次那賊沒有抓到,就你們這樣,只配去抓死人!”
眾捕快心里叫苦,你和王捕頭不對付,不要拿我們出氣啊。
林洛的視線從眾捕快臉上掠過,他知道他們的心思,他不是要出氣,而是要他們知道,當你選邊站的時候,就要想一想會有什么后果。
“我看你們是欠操練了,所有人,去演武場集合!”
從職責上講,衙門里的捕頭,同時也是眾捕快的教頭,有授藝和操練的權力。
眾捕快表面上不敢違抗,一起來到演武場,心里卻早罵開了。
捕頭雖有操練捕快的職責,可歷任捕頭都不重視這方面,往往幾個月都沒一次,如今林洛剛上任就要操練,怎不讓他們嫌惡。
眾人都想,這小捕頭本事沒見有多大,排場倒是不小,恐怕是個難伺候的主。
演武場是很大的一個平臺,二十幾位捕快站在里面,一點都不顯得擁擠。
眾捕快站一堆,林洛則站在他們對面。
“拔刀!”
林洛對面前的捕快說道,他已經記不清這人的名字了。
捕快把刀拔了出來,松松垮垮地看著林洛,不知道他要干嘛。
“手腕無力,腳步虛浮,刀是這么拿的嗎!”
說完,林洛用刀鞘拍在捕快的刀背上。
捕快的長刀瞬間脫手,膝蓋一軟,差點跪到地上,他心里駭然,連忙站直身子,恭敬地低頭等林洛教訓。
林洛卻不理他了,而是轉向第二個捕快。
“拔刀!”
第二個捕快也把刀抽出來,有了前車之鑒,他早就做好準備,想要給林洛點顏色瞧瞧。
看見林洛刀鞘剛一抬頭,他就迅速向后退去,想避開林洛的鋒芒,后面再尋求機會。
可是功夫不到一定境界,后退的時候難免慌亂,持刀的架勢頓時散亂起來。
林洛的刀鞘順著他大開的中宮,直直地戳了進去,點在他胸口上。
捕快只覺得自己胸口一悶,向后跌倒過去。
“膽氣這么弱,練什么刀!”
捕快臉色灰白,他沒想到自己做好準備,竟然還是敗得這么干脆,于是他恭敬地站回隊伍,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