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領(lǐng)錢的力士還沒回來,倒是等來了一個傳話的差役。
“哪位是林洛大人?”
差役問道。
林洛走出來道:“我是林洛,什么事?”
差役躬身道:“李東陽公子請大人過府一敘?!?p> 李東陽?
林洛心中訝然,他為什么要找自己?
隨即他又釋然了,他來除妖司終究是李東陽安排的,從禮節(jié)上講,他也應(yīng)該去拜訪一下。
官場上的事他不很了解,可也知道,你的位子是誰給你的,你和那個人也就有了些剪不斷理不清的聯(lián)系。
為了這點關(guān)系,有時候你甚至要捐軀赴難,要不然就有人指著你的脊梁骨罵你忘恩負義。
林洛當然不會為此所限,但去見見李東陽道謝,卻是應(yīng)當?shù)摹?p> 他轉(zhuǎn)身對方輝道:“我先去拜訪李公子,等回來再與方兄暢談。”
說完隨著差役走出門去。
方輝從后面追上了拉住林洛,然后支開差役,道:“林兄弟,不要怪我多嘴,雖然不知道李東陽為何調(diào)你到除妖司,但他未必真是好心,如果他真賞識你,應(yīng)該讓你去監(jiān)察司,而不是除妖司,所以你別把這次調(diào)動看作多大的恩惠,如果李東陽要你做什么來回報,務(wù)必量力而行,不要把自己搭進去?!?p> 林洛渾身一震,第一次正視方輝,剛才他說的這些話,若非真心替人打算,絕不會說出來。
雖然方輝只是看在魏武侯的面子上,這才照顧自己一二,可也足夠讓他銘記的了。
林洛拱手鄭重道:“方兄放心,我曉得了?!?p> 說完林洛追上前面的差役,一起走出除妖司衙門。
衙門的破敗景象,連同除妖司力士們的浪蕩不上進,再加上方輝說的話,讓林洛明悟到,除妖司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妙。
除妖司外停了輛馬車,林洛上去后,馬車駛動,沒過多久就到了李府。
府君一家并不住在府衙,而是在順德府內(nèi)有一個宅邸。
這處宅邸并非順德府李氏的祖宅,李氏的祖宅在下面的一個縣里,那個縣基本都被李氏族人占據(jù)。
李存義當上府尹后,把祖地的事務(wù)交由自己的二弟處理,他自己則在順德府另建宅邸生活,就是這個李府。
世人都稱李氏祖宅為大李府,而順德府這里則是小李府。
馬車把林洛拉到李府的一處角門,差役帶林洛進府,轉(zhuǎn)了幾個彎就到了李東陽的院子。
見到林洛,李東陽眼中充滿興致地盯著他,說道:“林洛,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這么件無頭案子,我都沒抱什么指望,你竟然真的給破了,是個人才!”
只可惜,這么個可用的人才,怎么就修了文脈呢!
讀書人招人喜歡,治理天下少不了讀書人,可文士卻只會讓人厭煩。
文士修行的第一關(guān)就是要立志,一旦志向倒塌,文士就會從境界上跌落。
這就意味著,立志的文士絕不可能被人驅(qū)使,而必須保持自己的獨立。
對于權(quán)力場中的人來說,這么一群想要保持獨立,不被別人左右的人是惹人厭煩的。
可偏偏這群人又掌握著強大的力量,因而不能直接摧毀,這就更讓人厭煩了。
林洛就成了這么個文士,自然不可能為李東陽所用,這讓李東陽不得不感到惋惜。
林洛道:“只是運氣好罷了,算不得什么本事,倒是能來除妖司,全靠李公子出力,在下十分感激?!?p> 李東陽擺擺手,說道:“我作出的承諾,自然決不會食言,這都是你應(yīng)得的,既然到了除妖司,以后就好好做事,不要再想別的,尤其要記得,不要打著李府的名義去惹事?!?p> 他可是知道,眼前的這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殺同僚王沖,打監(jiān)察司的人,甚至連司天光都在他那受過挫。
剛見到他的時候,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是個惹事的主呢?
李東陽心里深感疑惑。
不要再想別的?
林洛明白,這是讓他不要癡心妄想從李府得到什么好處,李東陽把林洛調(diào)來除妖司只是為了完成自己的承諾,而不是把林洛當成了自己的嫡系。
恰好,林洛也不想和李東陽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聞言道:“李公子放心,在下明白自己的身份?!?p> 李東陽滿意地笑了笑,說道:“很好,你可以走了。”
林洛轉(zhuǎn)身退出,心想,這么說李東陽叫他來只是為了警告他不要和李府扯關(guān)系?
剛走到院門口,外面走進來一個老者,身穿黑色麻布衣服,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但臉上沒有一根胡子,讓人難以推測他的準確年齡。
李東陽問道:“忠伯,你怎么來了,父親找我?”
他知道眼前的忠伯是父親的親信,輕易不會離身,今天過來,肯定是父親有事。
忠伯并不顯得熱絡(luò),只是淡淡地說道:“老爺讓我請林公子過去?!?p> 老爺?
府君!
林洛心中一驚,他只是個區(qū)區(qū)小旗,有什么事值得府君垂見?
別說林洛不明白,連李東陽都好奇,不知道父親為何會破格見林洛。
府君李存義近些年已經(jīng)很少再管理事務(wù)了,李家在順德府是絕對的霸主,各個緊要職位多是由李家人擔任,李存義不需要親自處理事情,底下的人就可以做好。
這兩年他甚至連衙門都不去了,遇到重大的事,手下的人無法處理,他只要深居內(nèi)院,傳兩句話出來,順德府內(nèi)立即風平浪靜。
在這種情況下,連衙門的官員都很難得李存義接見,今天為何會破格見林洛呢?
林洛不敢怠慢,趕緊隨著忠伯走到府君李存義的書房。
李存義此時沒穿公服,而是身著雪白的私服,寬袍大袖,兩扇衣襟用帶子輕輕系好,說是武夫,倒更像是狂放的文士。
當然,李存義本來就不能說是純粹的武夫,他也是讀書考科舉出來的,只不過修行走的是武道。
他正伏在案后,不只是在寫字,還是在畫畫。
忠伯把林洛帶進來之后,就走到李存義身后站好,像是變成了一道影子。
林洛站在書案前面也不說話,府君沒開口問話,哪輪得到他搭腔的。
他明白,在這個世界生存,識時務(wù)是必備的技能,他還不知道李存義為什么找他,也不知道李存義是什么個性,以不變應(yīng)萬變才是最好的應(yīng)對方式。
可是林洛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李存義像是在故意考驗他的耐性似的,只是伏案書寫,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肯。
林洛也不著急,他又沒有其他的事要辦,就算有其他的事,也要把應(yīng)對府君擺在優(yōu)先級上。
既然李存義不說話,林洛干脆當自己是把椅子,什么也不思不想。
至于這么被人晾著是不是有失尊嚴之類的,林洛管都不去管他,做人該慫的時候還是要慫,要強在這個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李存義是四品,而他實力全開也才八品,他面對李存義,就像城外客棧的老板面對其他修行者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這時候還談什么尊嚴。
終于,李存義把手中的筆放下,抬起頭來看了林洛一眼,道:“你就是林洛?”
“回府君,正是小人。”
李存義點點頭:“你可以走了?!?p> ???
這就可以走了,那剛才站這么久是怎么回事?
林洛詫異不明,但既然可以走了,他哪里還想停留,于是躬身行禮后退出書房。
“老爺,怎么樣?”
忠伯問道。
李存義搖搖頭:“他不是?!?p> 當初林洛牢中突破,李東陽沒有多想,直接排除了他修煉太上玄陰煉體大法的嫌疑,因為要修煉大法,需要有宗室血脈。
李存義卻始終在心里保存了一份懷疑,因為林洛身具宗室血脈的嫌疑并不能直接排除,雖然這種可能很小,可再小的可能也不應(yīng)該忽視,尤其是這種可能會導致嚴重后果的時候。
李存義一生經(jīng)歷多少大事,正是謹慎讓他始終保持不敗,所以他選擇親自考驗林洛。
因為在打玄陰煉體大法的主意,他早就練了燃血訣。
燃血訣沒有其他功效,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榨取宗室血脈的血氣,然后引入自身,克服沸血癥。
他身為四品的武者,利用燃血訣可以感應(yīng)方圓百米內(nèi)宗室血脈的氣息。
剛才林洛就站在這,他發(fā)動燃血訣,竟然半點沒有跡象。
李存義皺起眉頭,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可他從來不信巧合,多少殺機就潛伏在所謂的巧合之中。
他轉(zhuǎn)過頭去,說道:“我還是不放心,忠伯,你去試一試他,如果這次還沒有問題,以后就不要花太多注意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