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們的起哄讓林洛心煩,還是快點(diǎn)把他們打發(fā)了好。
可是他又真不會作詩。
難道真要當(dāng)文抄公?
林洛倒是沒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只是為了和這班書生斗氣,而去當(dāng)文抄公,犯不著這么大材小用吧。
他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動,笑道:“既然諸位盛情相邀,那我就不客氣了。”
眾書生見他真要作詩,立即安靜下來,他們雖然自信鄭玉成的詩質(zhì)量很高,可林洛到底是文士,由不得他們不擔(dān)心。
不光學(xué)生們,連方輝和馬良,乃至旁邊船中的許小飛都好奇起來,他們都知道林洛是文士,也都想知道他究竟會作一首什么樣的詩。
“咳咳。”
林洛干咳兩聲道:“我這首詩名叫詠大明湖:
大明湖
明湖大
大明湖上有蛤蟆
一戳一蹦跶。”
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大家都張著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隨即爆出發(fā)一陣激烈的罵聲。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林洛,你也配作書生!”
“大明湖在哪?”
噗嗤!
林洛笑出聲來,看著最后問大明湖在哪的書生,這兄弟的關(guān)注點(diǎn)真是奇葩。
見大家都怒視自己,那書生趕緊把頭一縮,躲到人群中去,心想,這大明湖到底在哪呢?
鄭玉成最為憤怒,他拂袖道:“林洛,你不想作詩也就罷了,犯不著如此羞辱我等!”
林洛無辜道:“我早說了不會作詩,你們偏要我作,怎么能說是我侮辱你們呢?”
王大愚冷哼道:“身為文士卻不會作詩,林洛,你以為我們會信嗎,既然敢羞辱我們,怎么就不敢承認(rèn)了呢?”
林洛正色道:“此言差矣,圣人曰,辭達(dá)而已,不以工巧為能。我輩文士,所求的是道,所行的是理,文只是載道之具,若分心旁騖于文,反使道湮沒無聞,不異于本末倒置。誰說文士一定要通文采的?”
鄭玉成諷刺道:“林兄倒是能言善道?!?p> 林洛笑道:“我是不是只會巧言令色,鄭兄自己揣量吧,鄭兄如此執(zhí)著于文士,何不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過于拘泥于文辭,以至于這種拘泥反而成了自己求道的障礙了呢?!?p> 鄭玉成只覺胸口一悶,他眼前好像冒起了金花,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小他好幾歲的林洛給教訓(xùn)了!
鄭玉成羞愧的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正要反駁,忽然斜過里傳來一個(gè)清美的聲音。
“說得有理。”
“林師兄可否來小妹船上一敘?”
兩方剛才僵持著,誰都沒有注意到有只小船靠了過來。
“幼微姑娘!”
船上的書生竊竊私語起來,他們都很熟悉這個(gè)聲音的主人,大家同在明誠書院讀書,平日里自然常能見到。
正是明誠書院的幼微姑娘。
鄭玉成臉色難看起來,這次宴會他們也邀請過幼微,可幼微只說要想一想,結(jié)果一直到最后她也沒出現(xiàn)。
沒想到,她竟然早就來了,只是一直獨(dú)自駕著小船跟在旁邊。
如今她倒是出來了,卻是為了林洛,而不是他鄭玉成。
林洛正巴不得能擺脫這些書生,而且他白天對幼微姑娘的印象很不錯,當(dāng)然樂于見面。
于是,他道:“固所愿爾!”
林洛先向方輝和馬良拱手賠罪,方輝擠眉弄眼地催他快去。
接著他從小船上輕輕躍起,身體向幼微姑娘的小船掠去,到了兩船的中間,他身形向下墜去,林洛伸手在水面上輕輕一拍,人已經(jīng)隨著微風(fēng)漫漫飄起,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幼微的船上。
眼看著林洛撩開船篷上的輕紗走進(jìn)去,書生們眼神都很復(fù)雜。
幼微姑娘是明誠書院唯一的女弟子,再加上她身份特殊,人長得又裊娜風(fēng)情,若說眾書生對她沒有懵懂的愛慕,那誰也不信。
可現(xiàn)在忽然來了個(gè)外人,似乎得了幼微姑娘青睞,眾書生怎能不愁腸百轉(zhuǎn)呢。
剛才還喝酒喝得臉紅耳憨,詩興大發(fā),此時(shí)卻陡然覺得沒有意思了。
王大愚拍拍鄭玉成的肩膀,唉聲嘆氣地回到船艙。
鄭玉成卻仍不放棄,直盯著幼微姑娘的小船,好像要把船篷看穿。
許小飛的船上,他手下的力士擔(dān)心道:“大人,這林洛似乎很受幼微姑娘青睞,考核的事要不就...”
許小飛臉色一沉,道:“誰不知道幼微姑娘仰慕書生,可天下書生何其多,他林洛又算老幾,幼微姑娘一時(shí)好奇找他說兩句話罷了,考核的事不變?!?p> 頓了頓,他又道:“且慢,還是看看后續(xù)如何吧?!?p> 方輝和馬良正悠哉的吃魚品酒。
“嘿,這個(gè)小老弟厲害啊,不聲不響地竟然搭上了幼微姑娘這條線,說不得以后我們都要靠他照看著了?!?p> 馬良咧嘴笑道:“林老弟長得一表人才,能討姑娘喜歡也是很正常的事?!?p> 方輝疑惑道:“我也一表人才啊,為什么就不討姑娘喜歡了?”
馬良嘿嘿一笑不說話。
船頭的小娘子道:“誰說方爺不討姑娘喜歡,去問問這條河上的姑娘,哪個(gè)不說方爺好。”
方輝拉住她的小手,一把扯進(jìn)自己懷里:“還是你會說話?!?p> 幼微船中。
“幼微師妹怎么也來這辛女河?”
林洛問道。
剛才還沒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林洛忽然想起,這辛女河不是煙花地嗎,幼微一個(gè)小姑娘怎么跑到這里來。
他不由得狐疑地看著她。
幼微一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當(dāng)下俏臉微紅,羞惱道:“林師兄想到哪里去了,莫非師兄以為這里只是做...那種事的地方嗎,我是來參加文會的?!?p> “鄭師兄白天約我赴宴,我怕同舟不妥,這才自己租了條小船隨行,想著萬一文會中有佳作現(xiàn)世,我也可以第一時(shí)間聽聞?!?p> “我素來喜好詩詞,雖然自己才智魯鈍,做不來好詩,但別人有佳作,我總是要盡早一飽眼福的。”
說到這里,她略有些委屈地看了林洛一眼。
“只是這種文會,我以后恐怕參加不得了,師兄剛才的教訓(xùn)雖是為鄭師兄而發(fā),卻也切中小妹之肯綮,我恐怕也是早就被文辭拘泥住,這才一直入不了明志品,成不了文士,師兄今天的教訓(xùn),實(shí)在是振聾發(fā)聵。”
聽聽,看人家姑娘的態(tài)度,鄭玉成真應(yīng)該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林洛心中暗笑。
不過,我不會一段話就打消了姑娘的一個(gè)興趣愛好吧,會不會有點(diǎn)太殘忍了。
林洛笑道:“幼微師妹也不需如此認(rèn)真,古語有云,言而無文,行之不遠(yuǎn),文士雖然追求道理,可道理若無好的文辭修飾,肯定無法長久傳播,所以這文辭也不是壞事?!?p> 幼微白了他一眼,說道:“正話反話都讓你一個(gè)人說盡了?!?p> 林洛只是笑笑,卻不說話,女孩子的話,不是所有的都需要接的。
幼微眼珠一轉(zhuǎn),笑道:“剛才師兄對鄭師兄說文辭不好,對我卻說文辭無妨,這算不算是巧言令色呢,又或者師兄是在故意討我歡心,這也不違背圣人之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