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到底是為了什么

　　“譚六！”高順一腳把頭顱踢到譚六腳下，暴喝一聲。

　　譚六也不要啰嗦，直接把頭顱慣在長刀上，就往外奔去，同時還在大喊著：

　　“賊首已死，投降不殺！”

　　“賊首已死，投降不殺！”

　　其余人也跟著譚六沖了出去。

　　“走！”高順卻沒動，與太史浩對視一眼，直接往里間去。

　　提劍擋在身前，做了一個手勢，猛的推開木門，太史浩直接沖進去了。

　　高順緊跟其后，卻差點撞上太史浩。

　　“怎么了……”高順剛想開口問，卻看見房間墻角處的床榻上，一個女人摟著孩子裹著被子瑟瑟發(fā)抖，目光落在他手里還有著血跡的長劍上面，強忍著沒發(fā)出聲來。

　　“將軍……”

　　“走！”不知為何，高順心里卻有些難受，他剛才殺了那女人的丈夫，那孩子的父親，按理說不應(yīng)該放過她們，可是手中的劍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只得低喝一聲。

　　“我來吧?！边@次太史浩沒有聽他的話，停在原地，悶聲道。

　　他知道高順下不了手，盡管他也很難辦到，但他知道必須有一人要動。別的山賊的親屬可以放過，可這是頭領(lǐng)的親屬，而且還見過了他們的面貌。

　　“走！”高順裝作沒聽到，重復了一遍，又補充道：“去幫其他人。”

　　太史浩還是站在原地，他在猶豫，猶豫是聽高順的命令還是斬草除根。

　　最后還是咬著牙，誒了一聲，提起刀沖出了房門。

　　高順緊跟其后，到了外面，雪已經(jīng)停了，不知何處起了火，映的半邊天都亮了。

　　伴隨著廝殺聲，哭喊聲，嘈雜聲，看著地面上薄薄的一層血跡，高順覺得自己來到了地獄一般。

　　視線中，不遠處一個士卒已經(jīng)被山賊壓在了身下，武器被丟在一邊，脖子上兩只敵人的手正在發(fā)力。

　　剛想上去幫忙，只見太史浩已經(jīng)搶先一步，怒吼一聲，一刀捅入山賊腹部，一轉(zhuǎn)，鮮血便伴隨著亂七八糟的臟器流出，淋得底下那人一身。

　　高順離遠看著就感覺惡心，更別說那人了，只見他爬起來，蜷著身子，連連干嘔。

　　太史浩卻跟沒事人一樣，拍了拍肩膀，又提刀殺入了下一個戰(zhàn)場。

　　自己還是不如他啊，高順苦笑一聲，也提起長劍沖進人群。

　　…………

　　已是破曉，小雪又飄了起來，火勢已經(jīng)熄滅，廝殺也已經(jīng)平復。

　　譚六正在清點俘虜人數(shù)，太史浩正在安置傷員，張財正在帶人打掃戰(zhàn)場搜刮戰(zhàn)力。

　　高順就靠在墻邊，沉默的看著他們忙碌。

　　戰(zhàn)斗結(jié)束的遠比他預(yù)計的要快，早在譚六高舉著賊首的頭顱后，山賊們的斗志便崩潰了。

　　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什么斗志，只是因為不想死而反抗，在聽到“投降不殺”后大多都丟下武器，放棄了反抗。

　　俘虜?shù)纳劫\約摸有四五百人，死掉的也差不多是這個人數(shù)，多半都是剛開始被摸進房間里殺死的，之后死的人倒是不多。

　　高順這邊也有傷亡，受傷的有幾十個，死了……近十個。

　　以己方十個人的死亡換來千人的戰(zhàn)果，不能不稱之為大勝，換個人應(yīng)該笑的嘴都合不攏了，可高順實在興奮不起來。

　　只因他們這些人都是同鄉(xiāng)，平時沒什么，可一旦看見熟悉的人死在眼前，士氣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他雖來自外地，可也和他們同吃同住，一同訓練，此刻見到昔日的熟人倒在地上再無聲息，心情也很是低沉。

　　也就是山賊們更沒有斗志，要不然還要僵持多少還是一說。

　　“怎么樣了。”見張財走過來，高順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主動詢問道。

　　他是將軍，是統(tǒng)領(lǐng)，是領(lǐng)頭羊。別人可以傷心痛哭心情失落，但是他不能，他就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

　　“大部分都安慰的差不多了，只是……金宇還一直在哭。”張財悶聲悶氣的，抬起頭又看了眼：“他堂兄沒了，兩人從小玩到大的，他十八，他堂兄十九。”

　　“我去看看。”高順站起身子，朝不遠處那個蹲在地上，埋頭抽泣的單薄身影走去。

　　“怎么了？”高順拍了拍金宇正在顫抖的肩膀：“抬起頭來，給我看看?！?p>　　“將，將軍……”金宇抬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額頭上還有幾道小傷口，但這仍掩蓋不了他稚嫩的面孔。

　　當他開口說話，高順才發(fā)覺聲音有些許耳熟，仔細想想，正是之前在他身邊顫抖害怕的那個孩子。

　　“怕了？”高順也沒有訓斥他，而是再次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問道。

　　“剛開始有點怕，后來想到將軍跟我說殺山賊賺錢娶媳婦，就不怕了。”金宇擦擦鼻涕，剛想笑，可嘴角一撇，語氣有低沉了：

　　“阿遠哥也是這樣想的，他們家有兩個男的，大哥娶完就沒錢給他娶了，誰知道……”

　　又抹了一把眼淚，金宇好像又要哭出來似的：“我看見那個人了，想提醒阿遠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喊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阿遠哥…嗚…嗚…要是我早點提醒，就不會…”

　　“好了，我知道了?！备唔樋粗媲巴纯蘖魈榈慕鹩?，輕輕攬住他的頭，安慰道：“不怪你，你已經(jīng)很棒了?！?p>　　“嗚嗚…”

　　懷里的人還在痛哭，高順一邊安慰著，心緒卻不知飄向何方。

　　這場戰(zhàn)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毀了多少家庭。

　　不僅是他們，山賊呢？山賊也是有家的，也是有家人的。

　　回想起，自己闖入大廳里間，那對母子顫抖的身軀，看著他的驚恐的眼神；戰(zhàn)斗時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彌漫在空氣里的血腥味。

　　到底是為什么呢？這場戰(zhàn)爭？為了完成曹操的任務(wù)？還是真的為了幫他們鏟除山賊？

　　到現(xiàn)在，仍然沒有一個人怪他，沒有人怪他把他們帶到這里來，讓他們廝殺。

　　哪怕傷心如金宇，也只是對自己深深的愧疚，對高順沒有絲毫怨言，甚至還有感激之情。

　　高順的眼神逐漸迷離。自從穿越以來，他一直忙碌于自己。

　　救下陳宮，為了日后招攬他；招兵買馬，是為了擴充實力；上山剿匪，是為了應(yīng)付曹操。

　　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他甚至不惜于拍馬溜須、阿諛奉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做了很多事情，可從未有一件事為了其他人做的。

　　不，還是有的！高順突然想到，眼神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