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寬嘴唇被開了個口子,肩膀軟組織挫傷。
大胸弟和阿梅只是受了些驚嚇。
關(guān)青澀輕微腦震蕩,左小腿骨裂。
情況最嚴(yán)重的當(dāng)屬大頭彬,斷了兩根肋骨。
沒有刺破內(nèi)臟,是不幸中的萬幸,甚至醫(yī)生在檢查完大頭彬的傷勢之后都感到敬佩。
在這種情況下能堅持開車到醫(yī)院,頗有幾分關(guān)二爺刮骨療毒面不改色的堅毅。
這家教會醫(yī)院的醫(yī)療水平算不上頂尖,好在離得近,而且硬件條件非常好。
高級私人病房幾乎和酒店沒什么區(qū)別,應(yīng)有盡有。
陸紹寬面無表情的站在窗前,腳下散落著一小堆煙蒂,病床上,關(guān)青澀額頭纏著紗布,左腿被高高吊起,阿梅則坐在病床前守著,兩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聲音很輕。
就在陸紹寬準(zhǔn)備點下一只香煙的時候,門被大胸弟推開,熟美人和胡御姐一前一后的沖進(jìn)來。
“阿寬,你怎樣?”
熟美人停在他身前,帶著哭腔,眼眶泛著淚花。
“我沒事,活蹦亂跳的?!彼D(zhuǎn)了個圈,示意自己全須全尾,然后張開雙臂,熟美人猛地?fù)溥M(jìn)來,摟緊。
“我的音萌大寶貝兒,過來!”陸紹寬沖著不遠(yuǎn)處委屈巴巴的胡御姐笑笑,分出一只胳膊。
胡御姐吸溜著鼻子,慢吞吞的擁進(jìn)來,然后在他腰上捏了捏。
“好了,不必自責(z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人家準(zhǔn)備周全,有意算無心,我怎能逃得掉?”
胡御姐悶聲嘟囔道:“要是我講的再明白一些.....”
陸紹寬拍著胡御姐的后背,柔聲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好在我沒事,笑一個。”
胡御姐佯怒,伸出小粉拳輕輕錘上去。
見到陸紹寬果真沒有大礙,兩人才放下心來,默契的把目光投到病床上。
關(guān)青澀此時的狀態(tài)有些狼狽,紗布纏在額頭上,略顯臃腫,腿上也如出一轍,高高吊住,活像一只大號的粽子,根本看不出原本標(biāo)志的身材。
“關(guān)小姐安心養(yǎng)傷,阿寬會給你一個公道的?!笔烀廊艘诲N定音,頗有大婦的風(fēng)范。
關(guān)青澀淡淡的嗯了一聲,已經(jīng)從害怕中回過神來,回想起車禍的經(jīng)過,她知道自己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與陸紹寬同仇敵愾的同時,心里也有些不平衡。
憑什么我差點瘸腿破相,你們?nèi)齻€完好無損?
這不公平!
聽出關(guān)青澀的不忿,陸紹寬也并未放在心上,換位思考,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恐怕會更激動。
“要不要通知家人?”
“不要!”想也沒想,關(guān)青澀干脆的拒絕,然后心里委屈的不得了,癟癟嘴,滾燙的淚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來。
“......”
“醫(yī)生說,我正年輕,身體恢復(fù)能力好,三五天就能下床?!标P(guān)青澀哭唧唧的抹著眼角,賭氣自言自語道:“我老豆又不疼我.....”
越想越委屈,最后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熟美人有帶妹妹的經(jīng)驗,耐心的安慰了好一會,總算把關(guān)青澀安撫住。
陸紹寬頭皮都要炸了,下意識的掏出煙,點燃,給胡御姐使了個眼色,兩人信步走到窗前。
“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御姐回頭看了熟美人一眼,壓低聲音故作輕松的說道:“在我給你打電話之前,許可夫婦也出了車禍?!?p> 陸紹寬拉開窗子,笑著問道:“這么巧?”
“或許吧!”胡御姐不置可否,無奈的聳聳肩,繼續(xù)開口道:“還有新戲已經(jīng)敲定的取景地也出了點意外,三名布景的工作人員受傷,廣電署又突然卡住了拍攝申請?!?p> 吸了口氣,陸紹寬揉著眉心,唏噓道:“步步緊逼,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
《刀馬旦》肯定是不能按時開機(jī)了,陸紹寬忽然問道:“《最佳拍檔》續(xù)集那邊有沒有受什么影響?”
胡御姐輕輕搖頭。
自嘲的笑笑,陸紹寬呢喃道:“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事情應(yīng)該不是意外。雷覺昆和嘉禾怎么說?”
“說什么?”胡御姐嗔道:“難道要人家站出來對此事負(fù)責(zé)?”
她又不是傻子,主要取景的別墅就是雷覺昆的房產(chǎn),怎么偏偏劇組剛?cè)ゲ季熬统霈F(xiàn)意外?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
至于拍攝許可被駁回,更是可笑,之前阿寬是純粹的新人時都能順利的辦妥,怎么出了名氣反而不符合條件?
這里面沒人搗鬼,那才是見鬼了。
“你說,這里邊嘉禾會不會也參與進(jìn)來了?”根據(jù)她的判斷,雷覺昆和方亦華肯定出手了,只是不知鄒聞淮是否與另外兩人站在同一陣線。
“你說呢?”陸紹寬笑著捏了捏胡御姐的鼻子,柔聲道:“那兩位又不傻,如果不把鄒生拉下水,萬一把我逼急了,最后漁翁得利的就是鄒生。”
“可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呢?”
“是啊,為什么呢?”陸紹寬笑吟吟的盯著胡御姐的雙眸,攤手道:“小兒抱重金過鬧市,誰能不眼紅?”
胡御姐語塞,若有所思,又憤憤不平,翻白眼道:“可《刀馬旦》也有他們的投資,更不說《最佳拍檔》的續(xù)集大家還在一起合作,撕破臉皮可是兩敗俱傷?!?p> “所以我說你還年輕。”他寵溺的揉揉胡御姐的頭發(fā),忽然正色道:“音萌,你說我敢跟那三位翻臉么?別說我只是猜測,就算有真憑實據(jù),又能拿人家怎么樣?”
頓住一下,他自嘲的笑笑:“就算求三叔幫忙,最好的結(jié)果也是兩敗俱傷,就算是殺敵兩千三,自損八百又能怎樣?人家能拿得出一百個,一千個兩千三,問題是我能不能拿出十個八百。”
弱者的世界沒有修齊治平,只能茍且偷生。
做生意哪有什么詩和遠(yuǎn)方,更多的時候是你死我活,有些人就是這樣的心態(tài),寧可餓死自己,也要拖垮同行。
他本來想著人與人,無非一個上下之別而已。
站在他上頭的,他就低低頭。在他下頭的,他就搭把手。與人為善,路才能越走越寬。
等他站到高處,何愁無人趨奉?到那時,辛苦自然有回報。
現(xiàn)在低下去的頭,為的是總有一天能抬起來。
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人家要的不是他低頭,而是下跪。
胡御姐只覺得信仰崩塌,她知道這行很亂,很不規(guī)矩,但從沒想到能不規(guī)矩的如此突破想象。
“他們這樣做,是犯罪,是謀殺,就不怕遭報應(yīng)?”
“車禍而已,算不得謀殺,至于報應(yīng)......活著的人才有資格遭報應(yīng),而且......”冷笑一聲,陸紹寬抿起嘴角說道:“別忘了,這里是港島?!?p> 陸紹寬默默加了一句,七十年代末的港島。
“那就這樣算了?”
“為什么就這樣算了?”陸紹寬笑著反問,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妥協(xié)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
就算他妥協(xié)了,退讓了,對方也不會感激,更不會念他的好,相反會以為自己的策略奏效,變本加厲。
“阿寬你不要沖動!”胡御姐語氣帶著一絲絲的哀求,拉著他的胳膊:“更不要亂來。”
“我什么時候說要亂來了?我的小命兒金貴著呢。”感受著胳膊上傳來的洶涌澎湃,陸紹寬心想,就是為了你們這兩個小妖精,我也不會亂來,更何況病床上還躺著個沒上手的關(guān)青澀。
“安心,歌照唱,舞照跳,天塌不下來?!?p>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大胸弟和別人爭吵的聲音,緊接著病房門被沖開,幾個差佬推搡著肥彪闖進(jìn)來。
安靜了不到十秒,陸紹寬率先打破沉默:“阿sir,有什么指教?”
“陸紹寬?”領(lǐng)頭的黑臉差佬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伸手將證件晃了一下,“接到市民報案,有一樁交通肇事案需要陸先生配合調(diào)查?!?p> 陸紹寬無辜的攤攤手,語氣夸張:“不是吧阿sir,有沒有搞錯?這種事情你應(yīng)該出門左拐,我的司機(jī)在隔壁。而且,o記什么時候也會管交通肇事案?現(xiàn)在當(dāng)差這樣閑的嗎,作為納稅人,我很不理解?!?p> 一名年輕的差佬沖上來指著陸紹寬的鼻子,喝罵道:“注意你的態(tài)度,不要太囂張。”
“喂,阿sir,這算不算恐嚇?我大佬是好市民來的?!狈时霐D上來直視領(lǐng)頭的差佬,沉吟道:“我會向你的上級投訴?!?p> “開個玩笑的嘛?!鳖I(lǐng)頭的黑臉差佬努努嘴吧,示意手下后退,這才走近湊到陸紹寬耳邊,低聲警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xì),以后千萬別落在我的手上?!?p> “阿sir,從前沒得選,現(xiàn)在我想做個好人,難道做個好人也有錯嗎?”
“好人?”黑臉差佬嗤笑,撇嘴道:“那走著瞧嘍,我會死死盯住你,不要想搞什么小動作,不然陸繼祥也救不了你。”
陸紹寬微微怔住,玩味的打量這位差佬,笑著問道:“阿sir是代表誰來警告我的呢?姓雷的,姓鄒的還是姓邵的?!?p> “撲街你秀逗了?”差佬再一次亮起證件,陰惻惻的譏諷道:“識不識字啊?港島皇家警察,代表女王來的,夠不夠分量?”
“還有事嗎?”陸紹寬一臉無所謂,無奈的聳肩道:“女王最大嘛,好威風(fēng)的,對了,阿sir順便幫我問候一句,祝女王她老人家身體健康?!?p> 頓住一下,陸紹寬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抱歉,我考慮不周,以你的級別,貌似見不到女王?!?p> “阿彪,替我送送各位阿sir,順便幫我投訴他們恐嚇我。”
黑臉差佬皺眉,不屑的笑道:“陸先生,何必浪費精力做這種惡心人的事呢?你知這樣搞不倒我的?!?p> “呀,原來阿sir你也知這樣惡心人?”陸紹寬掏出一支煙塞到嘴里,點燃,陶醉的深吸一口,自嘲道:“你是差佬,我是平民,這個社會到處都是不公平,誰拳頭大誰有理。不過好在有一點很公平,那就是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條。既知我姓陸,有些事就不要做的太過分,這句話阿sir知道轉(zhuǎn)告給誰?!?p> 然后伸手指著之前那名年輕差佬,一字一句道:“撲街,現(xiàn)在新人都這樣差勁的嘛?還要我代你大佬教你啊,記住,你那是恐嚇,我這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