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現(xiàn)出一大片廣袤的深藍，好似純凈的鯨魚肚皮。幾顆星星倔強地亮著光。地平線上的驕陽在一團紅彤彤的朝霞中蓄勢待發(fā)。我收拾好行李，拖著箱子來到公司大門口。保安大爺在門口旁半蹲著，揮舞幾下拳腳。他看到我到來，顯得十分驚訝，問道：“小姑娘，你這么早過來上班嗎？”我笑著應(yīng)了一聲?！肮纠镞呥€沒來人上班呢？”他補了一句?！拔易〉牡胤胶苓h，怕遲到，所以一大早就起來了?！蔽医忉尩?。
我把行李箱挪到保安亭的臺階上，自己則靠著箱子坐下。過道旁的白楊樹上響起嘰嘰喳喳的鳥叫，黑色的羽毛在茂盛的枝葉中忽上忽下地飛舞。幾縷陽光射進來，照出它們圓滾滾的小腦袋和黃豆大小的黑色眼球。一旁的大爺收住手腳，挺直腰板用力呼吸幾口夏日早晨的新鮮空氣。
“小姑娘，你老家哪里的呀？”他突然問道。
“湖南的”，我說。
“湖南離上海應(yīng)該蠻遠的吧?！彼粲兴嫉仵局肌?p> “坐火車的話，要一天一夜的時間?！?p> 他好奇地打探我的消息。我如實地回答著他的問題。大爺砸吧一下嘴，走進保安亭。隨后，他左手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瓷杯，右手拿著裝有兩個包子的塑料袋走出來。他不顧我的拒絕，把一個包子塞到我的手里，故意沉下聲音說道：“年輕人，不吃早餐怎么行，小心落下腸胃的病根！”我說了聲謝謝，便開始吃起來。
天空換上清澈的湛藍，太陽已經(jīng)徹底出來了。幾個穿著深灰色制服的青年有說有笑地從門口經(jīng)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向我瞥了一眼。我低下頭，回避他們的眼神。上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從我旁邊過去。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打算挪動行李到過道旁邊。正當我起身的時候，人事主管剛好看到了我，笑著說：“你來得好早呀！東西都帶來了，是吧？”我點頭應(yīng)允。
主管先讓我把行李放到前臺，隨后帶著我往辦公大樓旁邊的建筑走去。我驚訝地問道：“主管，我不在辦公大樓工作嗎？”她答道：“你被分到車間辦公室了。”“車間？”我下意識地抬高聲調(diào)?！稗k公大樓是用來產(chǎn)品設(shè)計和處理人事行政的。這邊是負責生產(chǎn)制造的廠房?！彼檬种噶酥杆闹芙ㄖ?。
順著手指的方向，我觀察著從未見過的廠房。從外面看，這是一個由長方體圍成的、頭上頂著棱錐的高大建筑。白色的墻壁襯著藍色的屋頂，顯得冷峻且安靜。左右兩邊各兩座這樣的廠房，依次對應(yīng)著。中間留有一條寬闊的過道。廠房門口外面種植著萬年青和其他一些綠色植物。
走進去，一行穿著深灰色廠服的男人們在門口旁掛在墻上的機器前排成一列?！八麄冊诖蚩?。等辦理完入職后，我再幫你錄指紋。”她轉(zhuǎn)頭說了一句?！芭丁蔽倚÷暤鼗卮穑o緊地跟在她的后面。繞過人群，一長排像盒子般的機器出現(xiàn)在眼前。機器旁邊放著鏤空的金屬輪子和一些奇怪的零件。唯一我能認識的，只有那個我家里也有的鐵扳手。地上畫著黃色的邊線，而我們走在抹著綠色油漆的過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