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不是黑蓮花
除了墨家人,沒有人踏足過那片土地。
聽說不落月比南昶最大的云州還大,那里是瑤池閬苑,玉樓金殿,是人間仙境。
更有傳言說那里居住的都是仙人。
沈辭疾聽著口若懸河的侍女向她說著外人眼中的不落月,漫不經(jīng)心的抿了口熱茶。
神乎其神的傳言背后,不過是簡單或沉重的江湖二字。
一島足以成幫派,一派足以成江湖。
在侍女添油加醋的描述不落月墨氏的傳奇事跡后,沈辭疾終于明白了墨承禮到底是何人——不落月墨氏家主。
侍女離開后,沈辭疾開始思量起來。
不落月位于南昶邊界,傲海中央,她要到奉南的消息只有她和鶴慶瀾兩人知曉,沈辭疾不敢確定生死未卜的鶴慶瀾是否還會來找她。
沈辭疾的手鏈“尋音”被墨承禮拿走了,估摸著是要拿去和陳昱談條件的籌碼。
墨承禮限制了她的自由,只許沈辭疾在一方小院里活動。
墨承禮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雖長了一副謫仙面孔,但說話著實令人討厭。
他要拿自己與陳昱做什么交易?他與陳昱又有什么羈絆?以及最初擄她上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疑問接二連三的沖擊過來,纏成一團(tuán)亂麻分解不開。
眼下,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生死未明的鶴慶瀾。
他,現(xiàn)在如何了?
還會來救她嗎?
沈辭疾勉強(qiáng)將飯菜塞進(jìn)嘴里,雖食之無味,但也比餓死的好。
現(xiàn)在的她離開世子府后十分惜命,再說她之前幾次三番的尋死不是真的想死,一半是通過折磨自己而折磨陳昱,另一半……
沈辭疾深深嘆了口氣,另一半是她在時刻提醒自己,將沈家之亡深深刻在自己的骨髓里。
瀕死時的虛浮與縹緲感,只有刻在骨髓里的恨意才能讓她一次又一次的清醒。
溺水瀕死之人,就算看見河面上漂浮的是一塊腐木也會奮力抓住,以博一線生機(jī)。
受凍苦寒之人,就算手里只有葛麻也會填做冬衣。
她現(xiàn)在全部的希望與寄托,只有奉南洛家了。
接下來的日子,墨承禮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但他似乎并不擔(dān)心她會逃跑,對她的監(jiān)管并不十分嚴(yán)厲。
偶爾門口的侍衛(wèi)們心情好時也會與她說上幾句。
雖然不能出門,但被關(guān)在這里的感覺比被關(guān)在世子府的好的太多了。
同樣都是被囚,這里卻沒有礙眼的家伙。
時間一下空暇起來,走的很慢。
沈辭疾只能靠胡思亂想打發(fā)時日。比如思考墨承禮五年前為何會跑到神都聽學(xué)?莫非只是隨口胡謅?
沈辭一邊賦予自己猜想的答案,一邊帶著滿心疑問用飯,未察覺到今日的菜肴與前幾日的大不相同,似乎之前送來的午飯更為豐盛。
云靄遮天,天色暗沉。
沈辭疾腦袋昏昏沉沉,困意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她剛用完飯是不會立即午憩的,今日卻困倦非常。
沈辭疾倦怠上床,闔上眼眸在坐塌上便昏睡過去了。
夢回流轉(zhuǎn),陳年往事浮現(xiàn)在眼前。
……
日光灼灼,沈辭疾用嬌嫩軟和的小手扒開半人高的草木,面前是一座廢棄的宮殿。
朱門半敞,褪色的宮墻上斑駁不堪,雜亂的家具擺設(shè)亂糟糟的扔在地上,上面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與蛛網(wǎng)。
天剛下過雨,無人打理的花圃滿是東倒西歪的花枝。
沈辭疾踏過路上的水坑,伸手清理掉折斷的花枝,露出一個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男童。
男童衣著華貴,長發(fā)凌亂的壓在腦后。
即使他一臉病態(tài),卻并不影響他的俊美。
年僅八歲的沈辭疾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冷靜,她肉嘟嘟的臉蛋憋得通紅,使出吃奶的力氣將男童從花圃里拖了出來。
雨后的太陽難得的熱烈,水洼沒多久便消失了。樹影婆娑映在男童的臉上,他緩緩睜眼看見一扇樹枝在他頭頂,正為烈日下的他遮陽。
陳昱坐起來,如墨的長發(fā)如瀑灑在背后。烏黑的長發(fā)襯著白皙的臉,黑白分明看不出情緒的雙眸。病態(tài)蒼白卻美到極致。
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打瞌睡的沈辭疾驀然驚醒,一睜眼便看見一雙冷漠的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
“你醒了?你怎么會在這睡著?”沈辭疾并未在意他的眼神,蹲到他身邊好奇的問道。
“我,我只是迷路了而已。”男童稚嫩的聲音很是平靜,他抬頭環(huán)顧四周接著問道:“只有你看見我了?”
“是呀,”沈辭疾笑著點頭,“我和娘親去找姑母玩,可是我不小心迷路了。你知道玉芙宮怎么走嗎?”
玉芙宮是珩貴妃的宮殿,她是沈家的親戚?
“你還看見別的人了嗎?”陳昱的手悄悄探到身后,那是一塊廢石,似乎是從那塊破碎的石桌上掉下來的。
沈辭疾搖頭,臉頰兩邊的一層短發(fā)像哈巴狗的耳朵一樣活潑的隨著頭部的動作擺動著。
“我只看見你在花圃里睡著了,但是天剛下過雨,那里面濕漉漉的,你躺在那里肯定會著涼的,所以我就把你拖出來了?!?p> 陳昱松了一口氣,他撐著地站起來,身上的痛楚讓他不由自主“嘶”了出來。
“你住在哪里?你是宮里的皇子嗎?”沈辭疾扶著他慢慢站起,關(guān)切問道。
“沒有什么好問的?!标愱盘种噶艘惶幏较?,冷漠道:“你走吧,從那個方向一直走就是玉芙宮了。”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別說在這見過我?!标愱艣]有理會她的話,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等等!”
身后傳來聲音,陳昱皺著眉頭停下腳步,冷聲冷氣的問道:“干什么?”
沈辭疾一步跑上來,向他伸出手,一根鳶尾蘭色的發(fā)帶躺在她如小貓肉墊般軟乎乎粉嫩嫩的手心里。
“娘親說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儀表容態(tài),你的頭發(fā)都散了,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你的發(fā)帶。所以你還是先用我的吧,被別人看見你散著頭發(fā),回家會挨罵的。”
小姑娘的雙眸亮晶晶的,粉嘟嘟的嘴唇彎成一道勾月,笑瞇瞇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