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崇高犧牲
異常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希爾科憤怒地對著德卡喊道:“殺了他們!”
從劇烈的回響中清醒過來,范德爾感覺到自己的整個身體被磚石死死地壓住,就連呼吸都異常困難。他看了看對面的墻壁,看見了從廢墟中伸出來破爛折斷的肢體,他的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幾乎無法正常思考,隨后他又望向了蔚,蔚還活著,但她在哭,像極了幾年前他從血與火的殘骸中將她們救出時那樣。
難以言喻的悲痛席卷了這個男人的全身,他看了看來勢洶洶的德卡,意識到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于是他長吸了一口氣,發(fā)出一陣悲壯的嗡鳴,他將身體里所余的全部力量都壓榨了出來,這個野獸一般的男人,雙手像鋼筋一般插在地上,鼓漲起全身的肌肉,將壓在身上厚厚的磚墻推開了一絲絲裂隙……還不夠!他身上的磚墻層層疊疊,就像一座小山。
范德爾咬緊了牙關,面目猙獰且毫不泄氣,他聽見了自己身體如即將繃斷的絲弦般發(fā)出的悲鳴,但他也聽見了身后如山岳般的重負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還有細碎的石塊“嘩啦啦”地不斷向下滑落的聲音……
德卡身后走出來兩個只是被蔚揍暈的混混,他們并沒有受到爆炸太大的沖擊,此時重新拾起了匕首,朝著身軀殘破的、幾乎已經(jīng)脫力的范德爾沖去。
“砰!”
“啪!”
范德爾從破碎的鐐銬上取下兩塊尖銳的鐵刺,叫這兩個家伙磕碎了腦袋,剩余的沖擊則帶著兩具殘破的尸體噴濺著血液逐漸跪倒后躺。他聽見了身后蔚哭泣的聲音,這給了他就算失去一切,也不能倒下的意志,他回想起蔚剛才的戰(zhàn)斗,胸中的怒火有如野草一般生長。
“啊……”范德爾狂吼著沖向了德卡,即便他無法跟上德卡的速度,但他仍然擁有著無比豐厚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他曾是被所有人畏懼,同樣又征服了底城的“黑獵犬”。
德卡伸手想要擒住范德爾的脖子,但范德爾并沒有和蔚一樣被這閃電般的速度所征服,他用一種更為迅速和詭異的行動曲線躲過了德卡的進攻,隨后猛地將德卡的右手死死地鉗在腋下,將他的關節(jié)扭轉,致使對方痛呼出聲,隨后范德爾握緊了鐵片,瘋狂地朝著德卡逐漸化為常人的左肋處猛擊……一下、兩三下、四五下……每一拳都帶出一塊碎肉。
“呃??!”德卡痛苦之下猛地掙脫了范德爾的鉗制,雙手把住他的腦袋,給他狠狠地來了一發(fā)頭槌,很顯然,微光藥劑增幅下的顱骨要比普通人堅硬許多,范德爾的雙眼瞬間便失去了焦點,隨后德卡的利爪掏住范德爾的后腰,給他來了個重重的過肩摔。
“咣當……”范德爾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口中咳出大片的鮮血,胸口的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辨析。
甩飛范德爾之后,德卡的腳步變得有些虛浮起來,微光藥劑帶來的愈合、鎮(zhèn)痛效果正在消失,他捂著自己受傷的腹部,感覺到體力正在快速地流逝。
蔚的哭聲漸漸又傳入了范德爾的耳蝸,人在生死之際總會過濾掉那些無用的故事,去傾聽那些自己真正珍惜的聲音。
“蔚……”范德爾搖晃著站起身來,提起雙拳準備再次戰(zhàn)斗,雖然看起來搖搖欲墜,但他的氣勢卻令已經(jīng)受傷的德卡不敢輕舉妄動,范德爾腦子里現(xiàn)在只有一個想法:戰(zhàn)勝那個怪物。但猛地,范德爾后腰上傳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這樣的痛覺飛快地蠶食著范德爾渾身上下的生命力,他一個轉身,巨大的氣力死死地掐上了希爾科的脖子,死死地掐著……
希爾科的記憶很快又回到了那個夜晚,他被范德爾擒著脖子淹沒在水底下,他當時感覺自己是那樣的弱小,想要掙扎著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而現(xiàn)在也一樣,范德爾那狂怒的面容是如此無情地掠奪著他自以為是的強大,他害怕得無法動彈……但范德爾此時又如何不是接近油盡燈枯呢?就像是一頭野獸最終的掙扎。
希爾科的偷襲扎透了范德爾的一顆腎臟,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血液在腹腔里瘋狂地噴濺,可是他還不想結束,他太過留戀自己所擁有的牽絆了,這使他充滿了破綻,又無比地強大。
聽著身后德卡發(fā)出的吼聲,他盯住了希爾科胸口的那支藥劑,他知道那就是希爾科所說的“微光”,是能夠使一個不入流的混混變成幾乎無敵的怪物的藥劑,他沒有時間猶豫,“刺啦”一聲連帶著希爾科胸口的皮肉一起,將藥劑握在手中,打開瓶塞,一仰頭,灌下了藥劑。
痛苦來得很快,范德爾雙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他感覺到一股熾烈的火焰被從喉嚨開始,灌入了四肢百骸。希爾科咳嗽了兩聲,飛快地轉身逃離了這里,德卡則乘機將范德爾撞倒在地,隨后右手的利爪開始瘋狂地撕裂著范德爾背后的血肉,范德爾承受著內(nèi)里與外在的雙重苦痛,但他的變化并沒有因此停滯,反而變化得更快了,他渾身的脈絡都冒起了紫色的亮光,肉色的肌肉不止一次地如打鼓般膨脹著,變化為黑色壯碩的血肉,他很快將德卡掀翻在地,后背高高隆起,如同一頭野獸般四肢落地,幽綠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德卡。
德卡感受到一股害怕的情緒在他腦海中蔓延開來,說不清這是藥劑即將結束的癥狀,還是他本能地感受到對方的狂暴與憤怒。但德卡知道這并不是可以退縮的時機,他同樣伏低了身軀,喉嚨里發(fā)出陣陣的低吼。
范德爾顯然沒有那么多顧慮,他飛快地奔向了德卡,德卡也沖向了范德爾,可只那一瞬間,德卡便被范德爾捏住脖子,轟在了門梁之上,德卡的咽喉被整個地碾碎,他痛苦地想要發(fā)聲,利爪在范德爾身上留下道道不起眼的傷痕……范德爾胸腔里的怒火咆哮著,雙手猛地使勁,結束了德卡的生命,德卡身上那些亮紫色的脈絡也因此沉寂了下去。
“吼……”一手甩開德卡的尸體,范德爾發(fā)出了無比雄厚的怒吼,他腦中充斥著破壞的欲望,但當他一低頭,便看見了蔚滿是淚痕的面龐,和驚慌失措的神情,仿佛在害怕自己一樣。
范德爾猛地警醒了過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藥劑影響了心神,于是他轉身望向了逃竄中的希爾科,他捏著難以保持理智的頭顱,死死地盯著希爾科:“希爾科!”
只要殺了他,一切就都結束了,范德爾這樣想到,他可以用一秒鐘的時間趕上希爾科,再用一秒鐘將他開膛破肚,只是……身后忽然傳來了火焰飛騰和房屋破碎的聲響,范德爾看見身后的屋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頂上的框架也搖搖欲墜,而蔚還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
如果這輩子應該有什么取舍,范德爾就應當會這樣選擇,他自從擁有了這些孩子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不會做更多的選擇了。他飛快地轉身將蔚抱在懷里,直截了當?shù)刈财屏艘欢潞駢?,帶著熊熊烈火,從工廠的二樓一躍而下。
蔚雖然被震得渾身發(fā)麻,但天空中落下的雨滴還是令她悲傷地哭泣起來——她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何,也許是麥羅和克萊格永久地離開了她,又或許是認出了面前這個怪物是范德爾。
范德爾一邊承受著微光藥劑的劇痛,一邊將蔚輕緩地放在了地上,十指盡可能地張開,生怕一不小心劃傷了她。
蔚伸手撫在他爆炸式隆起的胸膛上,停住了眼淚,關心地問道:“范德爾,你這是,怎么了?”
范德爾只覺得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他想著德卡都能忍受這樣的痛苦,為什么自己不行呢?一定要遏制住自己那獸性的變化,千萬不能再傷害到蔚……但范德爾不知道的是,這支藥劑與德卡飲用的那支并不相同,科勒授意辛吉德和維克托對此做了諸多改造。
范德爾的嘴角不斷滲出紫色的液體,嘴中的尖牙也不斷地往外冒著,他晃了晃腦袋,強自鎮(zhèn)定地問道:“蔚,爆爆呢?”
“我,我不知道?!蔽涤行┎淮_定地說道,她好像在剛才的烈焰中發(fā)現(xiàn)了爆爆經(jīng)常使用的猴子炸彈的碎片,但她無法確定。
“你先走,我現(xiàn)在還不能回去,我沒辦法控制自己……”范德爾覺得腦袋更痛了,幾乎讓他無法思考:“這支藥劑……呃……在摧毀我的……”
“不!我不能離開你!范德爾!”蔚竭力地扒住范德爾粗壯的上肢。
“我會可能殺了你!”范德爾兇厲地吼道,但還沒等蔚做出什么反應,一團灰色的氣息忽然從范德爾的心臟里冒了出來,這灰色飛快地侵蝕著范德爾身上的紫色脈絡,幾乎是眨眼間,范德爾身上便一大半都是這些灰色的紋路了,他停下了動作,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意識也清明了起來,他僵直著挺立起胸膛,看了看蔚,目露柔情地說道:“無論發(fā)生了什么,都不要丟了自己的良心?!彪S后渾身再沒有半分力氣,向后翻倒了下去。
“不,范德爾!”蔚盡力地環(huán)抱著范德爾,想要拉住他,卻被范德爾也帶翻在地。
“照顧好,爆爆?!狈兜聽栍帽M最后的生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