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魂未定
“聽你的?!毙良聸]有太在意科勒的“語言陷阱”,也許是他經(jīng)歷得足夠多,年齡也足夠大,對這些事情已經(jīng)有了滿分的抗性。
“聽維克托說,你對‘微光藥劑’有新的想法?”看著辛吉德手中上上下下的瓶瓶罐罐,科勒忽然問道。
“不是新的想法,而是新的發(fā)現(xiàn)?!?p> “什么發(fā)現(xiàn)?”
“在低劑量的情況下,它不會引發(fā)痛苦的變異,而是會引起一種不同尋常的歡愉?!毙良孪肓讼?,說道:“我們之前就知道,高頻次飲用高劑量的‘微光’會使人產(chǎn)生變異固化,渾身上下永遠處于‘微光藥劑’的激化狀態(tài)。”
“我知道,你說過?!笨评彰兜聽柎T大的手臂說道:“范德爾就是飲用了含催化劑的‘微光’,身體固定在了這種狀態(tài)?!?p> “而低劑量的‘微光’使用之后,會增強身體的恢復(fù)能力,不會對身體立即產(chǎn)生不利影響,但使用的次數(shù)一多,就會增加身體的變異性,這種變異并非是可恢復(fù)的“激化”式變異,它是不可逆的。并且它會刺激你的神經(jīng),讓你對它產(chǎn)生強烈的依賴感。”頓了頓,辛吉德緩緩說道:“它就像是誘人從花圃中漫步走向深淵的魔鬼,一開始什么都好,誰也離不開它——從心理和生理上都是?!?p> “聽起來有些嚇人,低劑量使用的變異率有多高?”
“來?!毙良抡惺謱⒖评諑チ艘粋€玻璃小箱面前,箱子里有些石塊和苔蘚,還有一只正在吱吱叫喚的灰皮老鼠,這老鼠身上長了大大小小好幾個紅褐色的肉瘤,雖然并不影響行動,但它顯得十分焦躁,在看見辛吉德和科勒湊上前來時,不僅不躲閃,反而撲了上來,使勁地拍打著玻璃墻面。
“對于容易產(chǎn)生變異的小鼠而言,兩個星期便足以達成百分之九十的變異率?!?p> 科勒觀察了小鼠一會兒,面露嫌惡地對辛吉德說道:“我們不需要這種變異?!?p>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杜絕低劑量使用。”
“不,希爾科會需要這些的,他要真正統(tǒng)一祖安,就需要這樣的‘微光’?!?p> “我并不擅長出謀劃策,或者做什么領(lǐng)導(dǎo)者,但希爾科真的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統(tǒng)治祖安嗎?我并不是在可憐他們,只是這樣太費周折了,而且低劑量高頻次地使用‘微光’,長時間來看,變異幾乎無法避免。”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希爾科,‘微光’屬于他,接下來他就是黑巷的老大,而他就會這樣做,他要所有人都團結(jié)在他腳下,完成對皮爾特沃夫的光榮復(fù)仇,他是個不擇手段的人?!?p> 辛吉德默默地收拾著桌子,有時會突然停頓,似乎是想說什么,但很快又繼續(xù)著手上的事情。
“我也有些遲疑,辛吉德。”科勒說道:“我希望所有人都健康快樂,但故事總不會這樣發(fā)展,最偉大的悲劇永遠是由最純粹的善良愿望造成的。而在這之上——我的靈魂渴望著犧牲,不管是別人的,還是我自己的,那一種微妙的情緒,使人欲罷不能?!闭f著,科勒渾身忽然開始顫抖起來,他使勁地用手抓著腦袋,說話也變得不太利索:“我——我的犧牲,在一,一切故事的,末,末尾,是靈魂的綻放,是爆裂的光火,我!我就是地獄與詛咒!我就是海洋!我是所有的終,與一!”
“啪!”陷入癲狂中的科勒右手猛地穿透了“哥斯拉”外套,一把抓住了辛吉德捏著麻醉針筒的手臂,發(fā)絲下冷冽得不似人類的雙眸盯著對方,不言不語。
“你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瞳仁已經(jīng)擴散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你不是會死就是會徹底瘋掉?!毙良码m然被科勒盯得直發(fā)毛,但還是鎮(zhèn)定地說道。眼看科勒并沒有對他的話產(chǎn)生太多反應(yīng),辛吉德繼續(xù)說道:“你完全可以繼續(xù)當老大,希爾科只是個混混頭子,為什么要遷就他的想法呢?是誰在威脅你嗎?”
科勒甩開辛吉德的手臂,將他整個人帶了個趔趄,倚在制藥臺上,他掀開自己的袖子,看見手臂上多了一個血紅的手印,辛吉德雖然看上去只是個干瘦的老頭,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的身體經(jīng)過煉金藥劑的多次強化,一般人使出全力,都沒辦法掐紅他的皮膚。
科勒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曧?,他緩緩轉(zhuǎn)身,似乎是打算離開這里。
“科勒。”辛吉德再次喊道。
科勒顛倒著腦袋從腋下朝著身后的辛吉德望去,臉上見不著半分表情,瞳仁更是開始朝著海膽一般的形狀轉(zhuǎn)化而去。他的喉嚨里再次發(fā)出了“咯噠咯噠”的聲響,似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遺忘了怎樣去說話,或者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更加適合表達自我意志的方式。
“冷靜下來,科勒,別忘了自己?!毙良挛⑽[手,緩聲說道。
科勒雙眸中的瞳仁開始了劇烈地掙扎,他面龐的肌肉開始無聲地抽搐,口齒流涎,十指攢動,好似在召喚什么邪神。猛地,科勒抓住自己的胸膛,“噗呲”一聲,五指深深地扎了進去,又連皮帶肉地撕下來一大塊,獰笑著捏緊了這塊血肉,將擠出的汁液澆灌在自己的舌尖。
“科勒……”含糊不清地呼喚著這個名字,他的舌頭飛快地扭動著,猩紅的血液在口腔里四處飛濺,落在臉上,滑去了下巴,從下巴又落去了胸口……科勒的臉上終于開始浮現(xiàn)類人的情緒,他尖細的雙眼用余光打量著辛吉德,將辛吉德看得心頭一個勁地發(fā)酸發(fā)寒。
艱難地在背后伸手拿出了一支‘微光藥劑’,只要科勒再向前暴露出攻擊性,那么辛吉德將毫不猶豫地飲下這支藥劑——發(fā)瘋的科勒可不是鬧著玩的,見過他這種狀態(tài)的人幾乎都死了,而剩下的,像他和希爾科這種人,無不在心底對科勒抱有著深深的忌憚。
一陣微涼的風(fēng)吹起了辛吉德身上的雞皮疙瘩,但這封閉的房間里哪有什么自然的風(fēng)呢?當辛吉德反應(yīng)過來時,科勒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身邊,滑稽的粉紅“哥斯拉”正緊挨著他的胸膛,他能感覺到自己許久未曾劇烈活動的心臟,此時正“砰砰”直跳。
“辛吉德啊……”科勒拿走了辛吉德手上的“微光藥劑”,放在眼前仔細地打量著,忽然又使勁一捏,紫色的液體伴隨著被試管碎片扎傷而流出的紅色血液一起流了下來??评障仁撬蔽?,很快又貪婪地舔舐著,接著將碎片、血肉和“微光”一起,咽下了肚子。
“我是真的瘋了?!闭f著,科勒的身體不斷地鼓脹變化,又不停地復(fù)原,似乎有著某種力量在與“微光”的變異做著拉鋸戰(zhàn)一般地博弈,科勒就這樣一邊痛苦著,一邊獰笑著,望著有些驚魂未定的辛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