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之前世（二）
“老板，我要的龍鱗墨可有貨了？”一個穿著華麗，手持折扇的人，邊搖扇子邊說道。
“輕公子啊，您可算來了，我正要去找您呢。這生產(chǎn)龍鱗墨的地方糟了事情，那龍鱗墨全給偷了去，三個月前的消息，您不在城里，我這心急的喲?！币粋€上了年紀(jì)的老者上前說道。
這位輕公子是城內(nèi)書法家吳老爺?shù)牡靡忾T生，輕拂年幼喪母，無兄無弟，父親在輕拂還沒有記憶的時候給他留下一張紙條，說是去游歷四方，至今都沒有回來，輕浮也不知是真是假，畢竟他記不得父親的真實面目。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jì)來源只是爺爺留下來的萬兩黃金。輕拂從小就喜歡寫字，錢都買了筆墨，好在天賦極佳，寫的一手好字，學(xué)房里也深受吳老爺喜愛。最近，吳老爺日薄西山在床上躺了數(shù)月，無法下床動彈，吳老爺一生教寫字，門生有不少，但留在城里的寥寥無幾。走之前唯一的愿望只是見一眼那傳聞中的龍鱗墨。平日里輕拂不少受照顧，自然恩師的念想他要努力去實現(xiàn)。
可是現(xiàn)在龍鱗墨被盜，再產(chǎn)至少還要幾年，那時吳老爺還不知……
“到哪里去找這龍鱗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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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墨一天都在北平城閑逛，內(nèi)心想著是謀生謀筆，可是呢，經(jīng)不住外面繁華又好奇的事物，不經(jīng)意間，日漸黃昏，金烏透過云霞，散發(fā)著最后的光芒――一天結(jié)束了。紅霞已逝，檸月升空，路邊再無人息。
今日只顧大開眼界目不暇接之時，忘記了自己那空虛的肚子，沉墨翻開衣袋，除了四根現(xiàn)在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用的黑棒子，再也沒有了其他，沉默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凈流出一滴淚來，若不是風(fēng)吹來，他恐怕不會察覺他為什么會流淚，只是因為風(fēng)太冷嗎？也許是經(jīng)歷了從繁華到街上再無人息，從光明到黑夜驟至，從熙熙攘攘到風(fēng)肆意的吹著……物是人非。
那來到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帶著墨來，又是為了什么？
兩個問題困擾著他，他此時真的不明白。
借著今日無云，那皎潔的月光灑下，落在了安詳?shù)谋逼匠侵校@是槍炮聲過去幾年之后的北平，這一刻卻顯得那么奇異。沉墨漫無目的地走著，恍惚間竟看到了前方墻邊紙上的墨透過月光而反射出光亮，沉墨覺得甚是親切，跑了前去，見到了黑色的墨字，沉墨驚嘆：“好墨，好字?！斌@嘆聲中略覽一眼，沉墨被紙中的內(nèi)容動心了。
“明日倘若參加書法大會，贏了不僅有毛筆可以拿，還有幾塊大洋作為獎勵?！背聊迪聸Q心一定要參加。
第二日，沉墨順利的報了名，但環(huán)顧四周報名的人，皆左配玉環(huán)，右備容臭，燁然若氣自華之人，外加珠纓襯寶飾，青龍舞華服。沉墨感到自卑，“這還能贏嗎？”
沉墨不自覺的后退了幾步，撞上了輕拂。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看路?！背聊狼傅馈?p> “不礙事。”輕拂說。
“你也是來參加比賽的么？倘若如此，我們應(yīng)該好好競爭一番，但是你不能未戰(zhàn)心先怯，沒了自信，從心理上就已經(jīng)輸了?！陛p拂繼續(xù)說道。
沉墨腦中如電擊一般：“自信，自信。小時候的哥哥也是這么對我說的?！币驗楦绺鐝男〗o沉墨樹立的價值觀，人生觀皆與世人不同，沉墨被當(dāng)作異物來看待。兄弟兩人的格格不入，為他們帶來了許多的災(zāi)禍。哥哥因為反對黑暗的統(tǒng)治，革新人們的思想被當(dāng)?shù)卣撇昧?，為了保護(hù)沉墨不被牽連，沉紙付出了生命。那時的沉墨下定決心，一定要完成哥哥沒有完成的愿望。遵照哥哥遺留下來的指示，沉墨拿了墨，進(jìn)了北平城?？墒歉绺绲闹甘局胁]有說來到北平城應(yīng)該怎么做。
輕拂說的自信，讓沉墨耳邊一陣親切。一語驚醒夢中人。如果不自信，何以以筆為武器，去擊碎那黑暗的統(tǒng)治以及腐朽、蒂固的思想。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輕拂對沉墨說。
“啊我，呃……，沒有想什么?！背聊剡^神來。
輕拂哪里知道這眼前衣衫不整破破爛爛的少年是誰？這次來參加比賽并無太大波動，畢竟直到五歲起，每年都參加比賽，只是每次參加遇到的都是各名門下的高徒。眼前這少年想來只是報名隨便玩玩?；蛟S不久就被淘汰打包走人了，至于沉墨腰上挎的包，輕拂也沒有太在意。兩人彼此致個意便分開了。
之后，比試正式開始。
考官敲鑼后，沉墨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邊人都有筆。趕了三個月路，買筆的錢早已受不起了。
“考官，我沒有筆，借我支筆用一用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穿這么破，還沒有筆他是來搞笑的嗎？一陣嬉笑聲之后，考場又恢復(fù)了寂靜。
考官也是第一次見到考試自己不帶筆的，便隨手拿了一支筆，投了過去，沉墨接到筆心想：“這考官也真不是東西。拿這么隨便的筆讓我來寫，分明就是不尊重我的意思啊?！?p> 沉墨開始磨墨，看見桌上擺著一條西山煤墨，又看向旁邊眾人皆從衣袖口中拿出珍藏的墨?；茨细棠?、赤砂松林墨，就連云水墨，玫墨這種名貴的墨都被拿了出來。沉默又看見左前方的輕拂拿出風(fēng)旋墨慢慢磨開。沉墨不由得驚奇：“這人居然有這等好墨，雖比不上我包里的龍鱗墨，但也確實是讓人眼紅的稀罕物?！?p> 沉默推開桌上的西山煤墨，然后趕忙半身擋住硯，另一只手掏出龍鱗墨。
“一定要讓他們知道龍鱗墨的厲害?！背聊南?。
龍鱗墨只有沉默的村子――黑土村才可以產(chǎn)出來。村子里有一口被村民幾十代人供奉的井，井的下面是一座復(fù)雜的機(jī)關(guān)迷城，只有每代村長信任的人才可以拿到村長代代相傳的口訣，進(jìn)入龍鱗墨所產(chǎn)之洞――龍底洞。其洞頂所凝聚垂下的鐘乳石加以常年金礦碳粉的混合，是制墨的最好原料，但是也極困難形成，幾年才能產(chǎn)出一根。但在書寫方面效果極佳，出墨前幾個月就有人在村里借宿下等待購買。
沉墨慢慢磨著，摩擦所產(chǎn)生的熱使得墨條產(chǎn)生純黑的墨汁，墨汁極亮。沉墨又轉(zhuǎn)一圈，使其受熱均勻。這墨汁產(chǎn)生的光亮?xí)r而像雙龍斗于云，時而像百鳥朝于鳳，一瞬間竟有無限之變。
“這點足夠了?！背聊s忙又拿起旁邊的煤墨磨了兩磨，剛才略有仙意的墨汁，就感覺褪色了不少，但也難掩其華貴奢麗的墨色。之后沉墨隨便寫了兩句詞，便交了上去，署名叫林霜。
不一會兒功夫，結(jié)果出來了，第一自然是每年都是冠軍的輕拂。而沉墨雖有名墨相助，但自己一手字寫得極爛，不出所料也是最后一名。
“又得餓肚子了?！彼锌兰疾蝗缛?。
輕拂拿到第一，獎品藏羚羊王毫自然也要頒給他。
“不愧為京城第一筆?！陛p拂不自覺的笑了，因為他深知這筆不是真的。而真正的筆一直在他的恩師吳老爺手中，自己從師學(xué)習(xí)時從未見過師父用，也從未見過他提及到，只是偶然間得知筆在師傅收藏的檀木盒子里。
輕拂將筆隨便往褲兜一放，準(zhǔn)備回去之時，忽然瞥見最后一名的作品，覺得不大對勁，便湊前去看，一看，驚想：“這……難道？”他趕忙看名字――“林霜”?！拔矣浀眠@個人”，他便去考官，考官回道：“這張啊，就是那窮小子寫的，我看他也寫不出什么名堂，連筆都沒有，只是白白浪費(fèi)紙。”
輕拂沒顧聽他，徑直往出口方向跑去，好在沉墨也沒走遠(yuǎn)，還在盤算到哪讓自己飽餐一頓時，被輕拂叫住。
“林兄，林兄留步。”
沉墨沒有意識到他在叫自己，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一會兒才回答道：“是你啊，怎么啦？”沉墨哪里想管他？他現(xiàn)在只想吃頓飽飯。
“林霜兄弟，我想問一下，你方才比賽時所用的是什么墨？”
沉墨心想這人一定對龍鱗墨有想法，便胡編亂造了一個理由：“那是我來時家父寄給我的魚皮墨，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輕拂聽罷，表面上沒做任何反應(yīng)，內(nèi)心卻在竊笑。又隨意說道：“哦。對了，你還餓著肚子吧？是不是身上也沒有帶什么盤纏？方才比賽的時候是不是沒有自己的毛筆？”
沉墨聽到一連串的問題，內(nèi)心一蒙“他怎么知道這么多？”
“哦哦，是是?！背聊陲椀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