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鋒看到南山酒店大門上貼著一張告示,走近細細觀看。
告示上寫著因年關(guān)將近酒店主人家回鄉(xiāng)省親,元宵節(jié)之后酒店重新開張。
比起南山酒店關(guān)門,秦鋒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這張告示字跡娟秀,分明是出自張貞娘的手筆。他的字本就是張貞娘一筆一劃教會的,對她的筆跡極為熟悉。
秦鋒眉頭緊鎖伸手敲了敲酒店門。
過了一會兒,酒店大門向外推出一道門縫。
店小二望見戴著面具的秦鋒愣了愣,隨后掃見秦鋒身旁的孫安,登時確定下來,慌忙拉開店門跪倒在地:“小的叩見寨主哥哥!”
“快快起來!”
秦鋒剛拉起店小二,就見店里沖出一個身影,口中歡喜地喊道:“哥哥,你終于回來了?!?p> 正是負責南山酒店的阮小二。
在回聚義廳的路上,每一個見過秦鋒的人,都恭敬地向他問好,之后把這個好消息傳遞開來:寨主哥哥回來了!
穿過三關(guān),秦鋒帶領(lǐng)眾人走進聚義廳中,抬頭一望,就見為首的交椅右邊多出來一把交椅,交椅之上端坐著一人。
看清那人的相貌,秦鋒頓時呆立當場。
竟是張貞娘!
女扮男裝的張貞娘神情專注著手里拿著一疊紙翻看。
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喧囂,她抬起頭來,雙眸瞬間變得明亮。
“二姐,我回來了!”
秦鋒走到張貞娘的身前,柔聲說了句。
張貞娘微笑頷首:“大郎,你回來就好。”
聚義廳中,除了張貞娘只有一個孩童,卻是之前西陳村帶回來的少年寧云。上山幾個月,寧云的樣子已和之前大有不同,面色紅潤了很多,身體也強壯了不少。
秦鋒和寧云打了個招呼,寧云興奮地喊了聲“寨主哥哥!”
阮小七和阮小五負責水軍的訓練,平日里在水寨駐扎不在聚義廳可以理解。
可時遷與宋萬為何也沒在聚義廳?
還有張貞娘的貼身使女錦兒呢?
秦鋒想著便問了出來。
張貞娘等秦鋒幾人都落座之后才說道:“時遷頭領(lǐng)下山去鄆城縣打探消息了,宋萬頭領(lǐng)去巡視山寨了。大郎走后學堂沒有教授,我便自作主張讓錦兒女扮男裝去教書了。”
秦鋒歸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山寨。
過不多時,宋萬、阮小五、阮小七陸續(xù)趕到聚義廳。秦鋒介紹眾人彼此認識,讓孟康和鄧飛各坐了一把交椅。輪到縻貹時,對方干脆的拒絕了。
秦鋒不以為意,開始詢問梁山的近況。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秦鋒漸漸明白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鄆城知縣時文彬明年即將迎來三年一任的官吏考課。
大宋考課制度是一年一考,文官三年為一任。每年對官吏進行考核后,上級官吏會撰寫一份評價報告對被考官吏的政績做出評定,稱為考詞。等官員任期屆滿,歷年的考詞匯總后呈報朝廷,作為升遷的依據(jù)。
時文彬到任之后,已兢兢業(yè)業(yè)做了兩任知縣。如今三年大考將近,他暗自盤算,評價恰好在中和上之間。他有心再進一步,琢磨著從哪兒再出些政績,忽然想起之前官兵以一百擊敗五百梁山賊匪,便將主意打到梁山上了。
這個心思一旦升起就再難熄滅,他迫切希望在明年的考詞上能加上一筆:剿滅梁山賊匪有功。
縣尉張瑾同樣面臨著考課,可他卻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剿滅梁山?
就憑鄆城縣這兩百個士兵?
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兩個都頭朱仝和雷橫。
可當初西陳村的戰(zhàn)績是他們報上去的。三人無奈之下婉言勸阻知縣相公,可時文彬執(zhí)意不聽,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
就這樣,官府要剿滅梁山的消息傳了出來,不過放出來的口號是梁山賊人騷擾百姓。
朱仝和雷橫之前也聽人說起過,梁山定期會派船在水泊東南的破廟接投奔梁山的人上山。以前是事不關(guān)己沒放在心上,如今正好拿來充功。
兩人和張瑾商議之后,有心算無心,抓了七八個嘍啰。見投奔梁山的人都是老幼婦孺,朱仝心善便求情將他們都驅(qū)趕散去。
此后朱仝和雷橫不時就各自帶領(lǐng)手下士兵巡視水泊周圍,遇到形跡可疑者也不管是不是梁山賊人先緝拿入牢。
見此情形,周圍的百姓再不敢來投,阮小七也沒再派人來接送了。
南山酒店之所以關(guān)閉,就是因為雷橫每次都帶人過來吃喝。看著仇人在眼前,還要裝出一副笑臉相迎,就是阮小二一向沉穩(wěn)都壓不住心中的惡氣。更何況,官兵抓的人中有不少面孔都是相熟的兄弟。
梁山上幾個頭領(lǐng)為了這件事吵得不可開交。
宋萬、阮小七和阮小五嚷嚷著要血洗鄆城縣,救出被抓的弟兄們。阮小二提議即使要攻打鄆城縣也要智取,可以先用蒙汗藥麻翻來酒店吃喝的官兵,再換上官兵的衣服突襲。時遷牢記秦鋒的叮囑,極力勸阻四人,并第一時間就派出天機營下山去尋秦鋒。雖然他跟隨秦鋒的時間最長,可人單勢微,漸漸壓制不住了。
直到有一天,阮小七、阮小五和宋萬私下商量后,集結(jié)四百名嘍啰要下山。時遷提槍攔住眾人,苦勸無果,悲憤怒吼:若要下山,便要兄弟生死相見。
眼見情況愈演愈烈,梁山火并一觸即發(fā),張貞娘突然站了出來。
“若是時遷頭領(lǐng)勸不住諸位,再加上奴家呢?”
宋萬、阮小五和阮小七都是知道秦鋒真實身份的,自然也深知張貞娘在他心里的地位。平日里張貞娘為了不給秦鋒惹麻煩,一直深居簡出??闪荷缴系念^領(lǐng),誰都不敢輕視于她。
張貞娘若是出事,幾位頭領(lǐng)剛冒出這個念頭,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宋萬慌忙轟散嘍啰們,幾人想把張貞娘護送回去,張貞娘卻轉(zhuǎn)身踏入聚義廳。
錦兒從旁邊搬來一把交椅放到首把交椅的左邊,張貞娘又讓錦兒搬到了右邊,坐了上去。幾個頭領(lǐng)彼此對望,都默認了下來。
春秋至秦漢時期,是以“右”為尊。而到了唐宋時期,又逐漸變成了左尊右卑。
張貞娘先是命人去南山酒店請來了阮小二。
阮小二來聚義廳的路上就知道了事情的經(jīng)過,上來就打罵了阮小五、阮小七。
張貞娘表明自己的來意,秦鋒未歸來之前,她希望暫坐于聚義廳。
時遷本就被管理梁山錢糧鬧得頭大,張貞娘便將此事接了過來,好讓時遷專心探查情報。同時書寫告示,讓阮小二暫時關(guān)閉南山酒店。為了轉(zhuǎn)移梁山眾人的注意力,張貞娘又提出重開學堂,由錦兒充作教授。至于是否下山,就等秦鋒回來再議。
聽完眾人的講述,秦鋒轉(zhuǎn)頭看向張貞娘,語氣有些凝重地說道:“多謝二姐,這些日子苦了你?!?p> 張貞娘的才能,他是知道的??伤呐略偃比耍疾幌氚褟堌懩餇窟B進來。
只是這世上的事兒,很多時候由不得自己。
宋萬、時遷、阮氏兄弟紛紛出列,滿臉尷尬地跪倒在地向秦鋒請罪。
張貞娘展顏笑道:“不關(guān)各位頭領(lǐng)的事兒,是我整日閑的煩悶?!?p> “如今大郎回來。這鄆城縣打與不打,就聽大郎的了?!睆堌懩镛D(zhuǎn)移了話題。
秦鋒站起身來,攙扶起幾人,只說了一個字: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