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城一家普通的農(nóng)具店,將一把普通的柴刀賣給了一個普通的中年人。
這把普通的柴刀普通的砍著普通的樹木和不太普通的野獸。
終于在看似普通卻并不太普通的吳行手中普通的壽終正寢了。
伴隨著驚呼,公孫離急忙起身后退。
手中長劍歪歪扭扭,頭頂長發(fā)橫七豎八,華貴的長袍到處都是廉價柴刀的痕跡,仔細看還能找到幾根野獸毛發(fā)。
他怒極反笑,用看待死人一般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吳行,抬起手中長劍,狠狠在手掌上劃過。
沒有出血。
他這時才注意到那早已不再鋒利,只??涌油萃莸膭ι?。
再次劃過,用盡全身力氣,鮮血瞬間涌入長劍,一股陰寒氣息彌漫全場。
寒天劍。
他看著熟悉的雪花飄在空中,圍住了那個瘋子,全身一軟跌坐在地,終于贏了。
現(xiàn)在的他早已沒有了首名的念頭,只想快點遠離面前這個瘋子。
“沒希望了”,劉方坐回凳子,輕嘆出聲。
臺下眾人也如同大夢初醒般怔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個背著吳行同款柴刀的獵戶下意識想要歡呼,想跟其他人說,你們看,他果然只是走了狗屎運,可看到周圍人臉上的表情,又把話咽了下去。
“夢醒了”,趙師兄長吐一口氣,“他走不出來了”
戚追月臉上有些失落,反駁道:“一開始你還說他闖不過第二輪呢,誰敢肯定他走不出來?!?p> 趙師兄道:“寒天劍,劍生千雪,片片為劍,連南域修身的修士都走不出來,何況是他,別忘了,他才初成。”
見戚追月不言,他安慰道:“不是我不同意,可收徒這件事總要得到莫長老的應(yīng)允才是,只要師叔點頭,你又何必為難我呢?!?p> “至于這個吳行,確實有些天分,我可以做主讓他拜入宗門。”
話音剛落,戚追月突然出聲打斷,她指著臺上失聲道:“他開始走了!”
吳行小心翼翼的穿行在隨風(fēng)而動的霜雪中,手中半截柴刀不時發(fā)出叮當聲響,鮮血從身上的細小的傷口中流出。
“他瘋了!”,趙師兄說道,“就算他能忍耐住疼痛,可是致命傷怎么辦?他打算靠運氣走出去不成?”
說著,他站起身來,準備結(jié)束這場在他眼里早已結(jié)束的對戰(zhàn)。
公孫離哈哈大笑,笑的痛快極了,他沒想到這個瘋子居然真的敢硬闖寒天劍,簡直是一個瘋了的瘋子,他興奮的等待著對方被劍雪劃破喉嚨,或者刺破心臟。
鐺!
公孫離的笑聲隨著聲音響起戛然而止,他看到吳行手中柴刀擋在了右眼前,從上面緩緩落下一片冰晶。
他暗罵對方又一次走了狗屎運,然后又聽到鐺聲響起。
吳行手中柴刀再次擋住襲向胸口的攻擊。
趙師兄震驚之色溢于言表,他自問能否做到這樣,思忖后得到了否定的答復(fù)。
他可以憑借境界和道法,直接將這滿天雪霜盡數(shù)擊潰,可卻沒辦法像吳行一樣抵擋所有的致命傷。
每有一聲響起,公孫離的面色便會猙獰一分,雪白一分。
他怔怔的看著吳行趟風(fēng)冒雪向自己走來,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脖子一涼,他看到一把半截的柴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又看到了握著這半截柴刀的血人吳行,手中長劍掉在了地上。
“我認輸!”,他飛快的喊到,好似一個前輩問他是否想要得到自己傳承那般痛快、干脆、清晰。
飛舞的雪花溫柔的落下,吳行從血人變成了雪人,一步步向著臺下走去。
噗通。
他跌倒在地,身體倒在雪地中發(fā)出一聲輕響,卻像是一聲驚雷般在眾人心頭炸開了花。
這才是大夢初醒。
回過神的眾人仿佛被漫天冰雪凍傷,臉上的表情凝固,發(fā)不出聲響。
半天后才有人喃喃自語道:“真是個瘋子。”
吳行趴在雪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倦意止不住的襲來。
什…什么破劍訣,早知道用了后腦子會變沖動,我才不用呢,這下…我那三百文…
吳行昏了過去。
………
“你是誰?”吳行看著眼前的人影問道。
“你學(xué)了我的劍法,卻不知道我是誰?”,人影道。
“這個…呃…沖動劍法,是你的?”,吳行問道。
“什么沖動劍法?這叫斷天棍,你居然用劍使”,人影有些不快。
“呃…我是用的柴刀”,吳行摸了摸脖子。
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名為憤怒的情緒,這種情緒仿佛變成實體一般,他打了個冷顫,忙打岔道:“不知道前輩怎么稱呼?”
那股憤怒的情緒稍退,人影再次開口,“小子,聽清楚了,我叫…”
聲音戛然而止,忽然間狂風(fēng)駭浪!吳行仿佛一葉扁舟行與其間,過了許久才穩(wěn)住身形。
“我忘了”,人影道。
吳行聞言心中暗道,這位前輩怕不是瘋子吧。
誰知對方仿佛能聽到他心聲一般,開口道:“對,瘋子,我想起來了,他們都管我叫瘋子?!?p> 吳行害怕,沒敢說話,他可不想惹上一個瘋子。
可他并不知道,他自己也已經(jīng)被河城百姓私下里叫做了瘋子,還一度拿他與金瘋子相提并論。
人影低聲自語一陣,忽然開口道:“我想這些干嘛,反正我現(xiàn)在都有徒弟了?!?p> 吳行隱隱有些不安,沒有接話,可人影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說道:“誒,徒弟,你現(xiàn)在是天榜第幾???”
“?。俊?,吳行沒有聽懂。
人影不可思議的說道:“難道你還在地榜?罷了罷了,地榜也沒什么?!?p> 吳行略一思忖,回道:“前輩,晚輩…不在地榜?!?p> “人榜?”,人影的聲音突然拔升了一個高度,好似聽到了讓他這輩子最震驚的話。
吳行搖了搖頭道:“前輩,晚輩不知道你說的榜是什么?!?p> 人影聞言沉默了一會,嘟囔道:“難道我中州派亡了?”
吳行忙道:“前輩,中州派應(yīng)該是沒事,只不過…晚輩只是散修,并不清楚中州派的事,也不知曉前輩口中的天榜是什么。”
“散修?”人影聲音比剛才還要尖銳,氣氛道:“這幫不孝徒弟,我這就回去把他們的元嬰吃了!”
人影突然陷入沉思,隨即又開口道:“不對,我又不知道怎么回去,怎么能吃了他們元嬰呢,誒,徒弟,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回去?!?p> 還沒等吳行說話,他又道:“不對,我真是瘋了,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說著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見對方?jīng)]有開口的意思,吳行小心翼翼問道:“前輩,不然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說不定能幫你找到回來的路?”
“叫師傅!”人影有些不滿,隨即說道:“聽他們說,我應(yīng)該是在第三道門里,可我又不認識路,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糊弄我。”
吳行思索半天,開口道:“前…師傅,我沒聽說過什么第三道門。”
人影隨口道:“沒事,等你叩開神門再來找我就行了,對了,你現(xiàn)在什么境界了?嬰身?嬰魂?還是已經(jīng)元嬰化神了?”
吳行緊張回道:“師傅,弟子…弟子已經(jīng)聚靈初成了?!?p> 人影沉默。
吳行更加沉默。
“你且需勤加修煉,切勿荒廢了修行,斷天棍算是為師送你的拜師禮,切勿毀了我的名聲,明白了嗎?”
說著明白了嗎,可人影卻沒有等吳行回應(yīng),突然消散在了天地間。
吳行怔怔看著逃難似的人影,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黑暗籠罩天空,吳行逐漸陷入了一片昏暗當中。
突然一片光明刺入眼簾,他睜開眼睛,看著陌生的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