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廣廈城，黃花街。
看著癱倒在一邊墻根的天殘地缺們，陳士卿的眉頭擰巴成了一個疙瘩。
“囡囡，你的家，在這種地方？”
“是的，陳公子?！?p> 來的路上，陳士卿和女孩已經(jīng)互通了姓名。
雖然有些突兀，但囡囡并沒有拒絕他的要求。
“這里也太……別有一番風(fēng)味了吧?！?p> 陳士卿現(xiàn)在有些后悔。
剛才有些沖動了，自己跟囡囡不過見了兩次面。
不過來都來了，此刻反悔，不太好。
“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黃花街就是我的家?！?p> 正說著，陳士卿臉色忽然一變，他下意識地捂住鼻子，朝一旁看去。
原來是身邊經(jīng)過一名夜香工，肩上挑著兩桶五谷輪回之物，腳步匆忙。
囡囡倒是習(xí)以為常，臉色不變。
一路走來，陳士卿的耳邊不停傳來陣陣呻吟。
“爺，咳咳，給點賞錢吧……”
“小老爺，給點吃的也行啊，餓的眼睛都睜不開了?！?p> “公子，咳咳咳，看著給點吧。”
這讓他十分煩躁。
那些天殘地缺就不說了。
沿街乞討的人，不少都是四肢健全的。
有手有腳，還不如囡囡這個女孩。
“陳公子，馬上就到了。”
“囡囡，這地方，廣廈城沒人管嗎？”
“我不清楚?！?p> 囡囡搖了搖頭。
“不過自我記事以來，黃花街就是這個樣子了?！?p> 陳士卿心頭有些沉重。
這黃花街，明擺著的貧民窟么。
每一棟房屋都是破破爛爛的泥瓦房。
因為昨天剛剛下過雨，道路還十分泥濘，踩上去一深一淺的。
目前為止，陳士卿在這個地方看見的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麻木的表情。
那根本不是活人該有的神情。
如果不是親自前來，很難想象繁華的廣廈城，有如此不堪的地方。
“陳公子，我們到了?！?p> 終于，兩人停在一棟泥瓦房前。
陳士卿忍不住抬頭看去，房子屋頂?shù)耐咂胁簧僖呀?jīng)消失了。
墻壁上，也滿是坑坑洼洼的痕跡。
囡囡用力將草鞋上的泥土跺去，隨后推開了門。
“爺爺，我回來了?！?p> 一股發(fā)霉的潮味撲面而來，陳士卿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屋子空空蕩蕩的，沒有隔間，陳設(shè)非常簡單。
一大一小兩張床，大床之上，躺著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
床邊不遠(yuǎn)處是一個灶臺，旁邊堆著柴火。
中間有一張小小的方桌，角落里有一個蓋著的馬桶。
唯一讓陳士卿眼前一亮的，是貼著墻，整齊擺放的花盆。
每一個花盆里面，都有盆栽。
陳士卿雖然叫不上名字，但看花草飽滿的長勢，就知道打理的很好。
“爺爺，早上我給你煎的藥，你喝完了嗎？”
囡囡快步走到床邊，床上傳來一陣咳嗽聲。
“喝了……咳咳，有客人來嗎？”
“是的，爺爺，就是昨天我給你說的那位好心人——陳公子，他今天又來集市了，說是想來咱們家看看。”
聽到這話，床上的老者立馬神情慌張地?fù)纹鹕碜樱粋€不小心，跌下床來。
陳士卿連忙走到老人的身邊，將他扶起。
“老人家，不用麻煩了，你躺著休息就好?！?p> 老人面黃肌瘦，顴骨高高隆起，看上去應(yīng)該是被病痛折磨了很久。
可讓陳士卿感到震驚的，是老人此刻的眼神。
雖說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惶恐。
陳士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陳公子，這屋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讓你見笑了。”
老人有些無力地笑了笑，伸出干枯的手掌，先是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隨后撣了撣灰漆漆的床鋪。
“陳公子，你若是不嫌棄，坐在床邊就好了，就是怕臟了你的衣服?！?p> 陳士卿有些猶豫，可是聽到老人最后一句話，心中不是滋味，一咬牙，坐了下來。
頓時，臀部傳來一陣堅硬和冰涼。
“陳公子，像你這么好心的人，這個世上可不多見啊。”
老人聲音有些顫抖。
陳士卿卻隱隱聽出對方話里有話。
“老人家，你說笑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p> 老人低頭不語，過了一會，突然拍了拍囡囡的手背。
“囡囡，你給陳公子燒點水喝?！?p> “知道了?！?p> 囡囡立馬走到爐灶邊，生火燒水，看上去，異常熟練。
“不用麻煩了，老人家，我坐一會就走了?！?p> “誒，燒吧，屋子也能暖和一些?！?p> 陳士卿拗不過，加上老者說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堅持。
囡囡在一邊燒水，陳士卿就跟老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囡囡原名趙茹囡，家里之前是農(nóng)戶，談不上富裕，勉強渡日。
可惜，囡囡她娘，在生囡囡弟弟的時候難產(chǎn)，一尸兩命。
囡囡她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戶，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荒廢了耕地，染上了酗酒，脾氣愈發(fā)暴躁，沒兩年就醉死在街邊。
趙老爺子年事已高，老伴走得早。
他無奈之下，只能賣了耕地，獨自拉扯囡囡和他哥哥。
也幸虧，黃花街還留下了一間祖宅，可供他們居住，不然三口人真要沿街乞討了。
然而，俗話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黃花街藏污納垢，其中魚龍混雜，囡囡的大哥沒多久被伢子拐走了，杳無音訊。
老爺子也突然染上了肺病，花光了積蓄，還沒有根治，一直要吃藥。
幸好囡囡乖巧懂事，早早當(dāng)了家，這才讓趙家支撐了下來。
“老人家，我剛才一路走來，這黃花街的景象，看在眼里?！?p> 陳士卿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廣廈城……還有仙盟，難道不知道這里的情況嗎？”
老爺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哪有功夫理會我們這些賤民，再說了，沒有這黃花街，我們這些人，怕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陳士卿腦子靈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這黃花街，估計就是廣廈城專門收納流浪漢的地方。
在別處，他可是連一個乞討的人都沒看見。
廣廈城的城主，真是好手段啊。
“陳公子，喝點水吧?！?p> 就在此時，囡囡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熱水過來。
陳士卿趕緊起身，接住了碗。
“好燙?！?p> 陳士卿暫時將碗放到了桌上。
“我等水涼一些再喝。”
囡囡點點頭，轉(zhuǎn)身又拿了一個小籃子，里面裝著一些水果。
這些果子個頭都很小，有些還干干癟癟的，著實有些……不知道怎么下嘴。
陳士卿估計，這些“歪瓜裂棗”是囡囡自己采的。
他不好意思拒絕，拿了兩顆，正要說什么。
囡囡家的木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冷風(fēng)頓時鉆了進(jìn)來，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熱氣瞬間消散。
陳士卿的臉色立馬一沉。
“趙老頭，有了錢，一聲不吭，也不讓你孫女來還債，什么意思？真當(dāng)我是吃素的??？”
一名滿臉橫肉的矮個子短發(fā)壯漢走了進(jìn)來，兇神惡煞。
在他身后，還跟著兩個面色不善的年輕人，又發(fā)亂的跟雞窩一樣。
“大哥，還有人在?！?p> 矮冬瓜的目光看向陳士卿，十分不善。
陳士卿也看向了對方，瞬間想到了三個字。
街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