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zhèn)北將軍平北有功,念其無正妻特賜婚于其。相女十四及笄之年,秀外慧中,儀態(tài)端莊。賜其金玉良緣,鳳冠霞帔出嫁。十七完婚。
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字正腔圓的念著。
身后跟著好多不認識的公公,他們手里都有珍寶。
想必是給我與從未見過的未來夫君賜的新婚賀禮。
心中不愿意,可也無可奈何。
我十分恭敬的跪下與世家小姐一般謝主隆恩。
后來我便被拉去說教如何伺候丈夫,與丈夫的相處之道,文德皇后所傳的女德更是必背。
一天天忙的不可開交,自是無暇落筆丹青
相女出嫁給外人看來是相府的教養(yǎng)。
嫁出去的是相府在朝中的勢力,收回來的是鎮(zhèn)北將軍的兵,我自是無比清楚。
我被當成籌碼放出去了后,唯有順應丈夫方得安穩(wěn)。
我認真的學習但求余生安穩(wěn)我出嫁當天沒那么多的親情不舍,只有叮囑我不能丟了相府的顏面。
三更天起了個大早,鋪天蓋地的紅綢,往后的命運全看那個男子了。
我頭頂著蓋頭,身穿鳳冠霞帔,我明白那是圣上的恩賜,亦是的枷鎖。
頭上頂?shù)氖侵檫B九族的罪過
我聽到了街市的喧鬧,嗩吶的吹響聲。
到了將軍府。
我被扶下轎子入了大門。
公公在旁邊宣讀著海誓山盟
我與其拜了三拜,被拉入洞房。
我坐在床前床褥凹凸不平。
我看著眼前的流蘇出了神,我知道待會會發(fā)生什么面露羞色。
房門被推開,眼前出現(xiàn)一雙紅鞋他停下來。
往下便是一根紅色的棍子撩起了我的蓋頭。
滿屋的紅綢,大喜字樣。
床前有對花燭,許是燭火太熱,臉上的溫度久久不退。
他就那么靜靜的看著我,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劍眉心目。
他看了一眼我的眼睛。
我慌忙的別過頭去。
“府中的嬤嬤未曾告訴你要喝交杯酒?”
說著拿起身后的兩只酒杯向我走來我雙手接過飲下
他笑道“沒教過?還是忘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
我看了一眼他的虎牙,似是惡狼的獠牙般。
再配上他的膚色倒是像極了大漠兒郎。
那種馬背上的桀驁少年氣息。
我們以交杯酒的方式喝了那杯酒。
酒水的辛辣嗆得我連連咳嗽。
他好整以暇,兩手撐在床沿上的看著我。
“長安的女子甚至嬌氣”
說完他的臉漸漸的向我眼前浮來,我緊張的閉上眼。
可他竟是蜻蜓點水便離開了。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他還在我的身邊,看到我睜開眼,他便坐到我的身側把我摟起來我重心不穩(wěn),撞到他的胸口上他的胸口很硬很硬。
“你很怕我?”
“不是……”
他笑笑“那為何手如此涼,親一下還要皺眉頭???”
我別過臉去忽略臉上的紅暈,一切正常
“怕疼……”他的吻瞬間襲來,一口一口的啄著我的唇。
每一次都非常的輕柔。
似是想讓我放下顧慮。
他趁我不備撬開牙關攻城略地,手移到我的腰上。
兩人呼吸都變得緊燥。
氣溫一瞬升高,他的唇向下移到我的胸口,他手一拉紅帳落地。
唯剩一聲——“我輕點”
次日
晨起洗漱
他去上朝了按禮數(shù),應當去給穆家祖母請安進茶。
可將軍無父無母,由先帝所救于狼口是以便不必去了。
洗漱完去小廚房親自熬了粥,嬤嬤說過的往后的日子看他如何對我,我方能如何過活。
“夫人將軍讓你把他的衣褲送過去”
我自是應允。
將他遣走后進入房中,房中皆是水霧。
他赤身露出寬背,背上面有很多刀疤。有一條疤從左甲骨延伸到他的腰。很深很深。
他轉過身“你叫秦曇?小字是什么?”
我俯俯身子。
“回將軍,姓秦名曇字云瑤”
他頓了頓,“為何叫曇”
“家父愛曇,世人皆不見它的美,唯有耐心等待,子時曇花一現(xiàn)甚美,妾也喜愛”
他很長一會不說話我便識趣的未曾開口。
“瑤瑤幫我擦擦背”
我拿著手帕半蹲到池邊。
“將軍過來些”
“我想夫人下來”
我連連后退,俯了俯身。
“將軍與理不合”
我低著頭,他笑了一笑,倒也未曾強迫我
“你不但嬌氣這還如此有禮節(jié),本將軍喜歡你這副嬌憨樣”
他后來待我很溫柔,不,不是的
后來他會幫我挽發(fā)描眉吟詩作賦
會跟我說邊疆的新鮮事,后來我放下了芥蒂
他對我而言又何嘗不是曇花呢?
他曾言“我愿意等你,只要你為我而盛開”
這句話,我記了一輩子
“將軍,今年的梅花開的甚好,今日大年初一與我賞梅飲酒作對若你輸了明日給妾身尋狼皮,做衣裳可好”他看著我的眼睛,眸中不盈星與月答了聲好
那一天如果重來,我定不會讓他去
那時我于書房會丹青,繪的是大年初一那一場雪與梅的相會。雪的白襯的梅花那么的嬌艷。
我想將它一并劃入其中,可卻少了一抹青色,我便走起身去貴州找我拿出罐子,看到后頭有一個暗格,我拉出來一看是黃色卷軸。
我將其展開,是個女子的回眸,她手扶氈帽,眉眼是雙丹鳳眼,她似是姣姣銀河落下的仙女,不染一絲塵埃
天上是綿綿的小雪,落款款是古譚題詞。
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白頭若是雪可替,世上再無苦情人”
卷軸里還有一只簪頭帶血的簪子,看著像是那個女子的
我還有何事不明呢?
我曾以為他愛我,但他等的不是我。
傍晚
“邊疆最近不太平,圣上派我漠北平定,你在府里等我”
我未曾抬眸,只是靜靜的在他懷里,輕聲詢問“多久回來”
“歸期未定,等我回來我給你帶那邊的小羊駝回來,好不好?白色的,很好看,阿瑤一定很喜歡”
他用手像以往般摟著我,我貼著他滾燙的手和身體,我悄悄睡去。
我不想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也不想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
我只想余生安好,只是不能讓他知道,我到底愛他嗎?
當然
誰不會對一個愿意等待自己盛開愿意替自己挽發(fā)描眉,愿意縱著自己的人呢
只是這一切好像都不該屬于我
他第二天走了,我去送他,我遠遠的站在城門上看著他遠去我十分憂心他。
我用他打的狼皮做成大氅給他送去,我給他寫信,問他是否安好
次日他會回我一切安好勿念,念卿不得眠,阿瑤送的大氅很暖
我與他通信半月后,他再沒有回過我的信了,過了幾日邊關依舊沒有消息,可是沒有消息往往是最好的消息。
我近日越發(fā)嗜睡了,總是不夠睡。府中大夫把了我的脈說我懷了孩子
我寫了書信給他,他依舊未回
兩月后圣上言大軍歸來,我日日等他連著等了兩日
那日大漠鐵騎黑壓壓的一片從城門攻入,他身穿大漠服飾身騎汗血寶馬
穿著戰(zhàn)甲,手拿大刀——攻城
我只記得城門破,是一群大漠將士圍著我,他從中走來,身邊是那個女子
我醒時眼前是皇后的鳳床,空氣中有血腥味,我走出去,行政殿外跪了一片大臣
行政殿的大道上都是血,地上是右相的項上人頭,我止不住的干嘔,他罔若未聞
問道“左相,你再說一遍,方才所言”
他變了,那個眼眸里沒有溫情,只有一望無盡的深淵
我爹他穿著朝袍,齊國朝服,吐了口老血一個亂臣賊子,先帝待你如親子,當今圣上許你正國將軍之銜!你卻恩將仇報,你喪盡天良,狼子野心,日后當遭萬人唾棄——”
我只見他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我跑過去時,父親的血噴到了我的眼上
我呆愣的坐在地上看著父親的頭。手抖了抖,將他的眼睛閉上
我沒有勇氣去看他的眼神,也說不出質問的話語,一切的話如鯁在喉,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我的頭一瞬暈眩,不省人事
再醒時我只知孩子沒了
相府上下八百口人慘死,被拉去亂葬崗
我赤著腳跑到門口被將士攔住了,我想見他,質問他到底為什么,可他想必是在陪那位吧
我跪坐在床頭,眼里的淚止不住的流,我真的想不明白,我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下發(fā)抖
“你想見我?”
見他來了,我拿著簪子撲上去,我深知我殺不掉他,我拉著他帶血的戰(zhàn)甲將簪子抵在上面,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何種模樣,我只想問他,哪怕知道那可笑的答案——皇權
“為什么殺我父親?你為什么要殺了他?!為什么一定要殺他?你已經將她接回來了,她就在你的身邊。你什么都有了,你最愛的女人,你的江山,你當皇帝了,為什么不能放過我的父親!我與你相伴數(shù)年……到最后,連父親的命都保不下?是嗎?”
我唇發(fā)白,發(fā)了瘋向他怒吼,他理所應當?shù)恼f“他是忠臣,他不會屈服于我”
我望著他不言
無奈笑笑,眼角再次落下眼淚,一望無盡的失望一卷而來,我再次質問“為什么?為什么不把我也殺了?你不是很能殺嗎?留著我干什么?!”
他不言
我就這么抓著他哭了一宿,我真的想殺了你
可是我肯定殺不了你這一點我太過清楚
后來的歲月我似是不正常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我老是發(fā)呆,我也不想見他
我是記得他把那個女子封為了皇后對他而言,我什么都不是
我哭的眼睛都看不清楚東西了,到最后都沒有眼淚了
心中的一切一切都淡化了
我好像一直都是十八歲我找不到我的父親,母親
他們不要我了嗎?顧譚是誰呀?我要找阿爹阿娘
曇花雖美可只占放一瞬,人生的美好轉瞬即逝,忘了也好
后記——
我那年初證北齊
便聽聞對面的將軍是個女子,可卻與我打的不相上下
打了一年多了,他們內部出了問題,藩王奪位她被丟到我軍中
我拿開她的面具看到的,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她似認為我要對她做什么舉起簪子便刺到我的胸口
最后我并未對她如何,她敬我是君子,我與她成了知己,可我對她好像不只是知己
所以后來看到了秦曇,我發(fā)現(xiàn)我喜歡她
因為真的像啊
那回我陪她瘋鬧,她不幸被林中黑熊盯上
我替她扛了一下才有了身后的那道疤,對于秦曇我覺得愧對,可也無可奈何
秦曇的父親必殺
這是沒有辦法的,他只忠于齊國,只忠于前朝
我知道這一舉動會引來許多文人的不滿,但比起那些文人的痛罵,我更怕他聯(lián)合前朝余孽反我
是以真的沒有辦法保下
而她的孩子沒了是我不愿的,我并沒有封那個女子為后我愛她更愛權
若是北漠公主為后,那將來她生的孩子就必定只能是太子,我怕被奪權所以她不能為后
可我萬萬沒想到你會瘋,我想給你滔天富貴,想給你后半生的榮華富貴
補了我殺了你父親之過,可你已經忘了我,忘了一切,我只能將你留在身邊,我知道我有愧可我為了皇權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