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分臟

　　賭桌旁響起了震耳的歡呼聲，押小的都贏了，押大的幾沒個，賀齊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也沒有任何人上前安慰，只有挨了一腳的林川不遠(yuǎn)不近地站在一旁，許暮將差不多兩千兩的籌碼裝進(jìn)賭坊為賭客預(yù)備的布囊，冷冷地走到賀齊舟身旁，道：“站起來！”

　　賀齊舟抬頭看了看，不再理睬，許暮加大嗓門道：“站起來！姓程的蠢貨，你忘了大人交代過什么了嗎?你真以為夫人這次還會為你說情?”

　　突然的叫罵聲將眾多賭客的目光又集中過來，賀齊舟也好似嚇了一跳，騰地站了起來，不過許暮一個耳光狠狠打了過去，賀齊舟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五道深深的指痕，打過之后，許暮將那袋籌碼隨手扔給了賀齊舟，轉(zhuǎn)身揚長而去，走時又扔下一句話：“快去辦你的正事，否則用不了大人出手，你自己應(yīng)該知道后果?！?p>　　賀齊舟好似醒了一般，跌跌撞撞地拉起林川，跑去兌籌碼的柜臺，一袋籌碼一共兌了兩千零三十兩，賀齊舟不要銀票，銀子裝了四大袋子，然后賀齊舟又走去隔壁的柜臺，嚷著要贖回玉佩。賭坊伙計過來道歉說朝奉先生肚子不適，去茅房了，讓賀齊舟等一會，等了大概兩柱香時間，賀齊舟再也等不及了，大叫道：“你們怎么回事?想吞了我的當(dāng)物嗎?”又指著林川道：“阿福，你去茅房看看！”

　　見到又有情況，好些賭客紛紛看向這里，賀齊舟正嚷著，那朝奉總算出現(xiàn)在柜臺后面，連聲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可能是早些時候吃壞了肚子，麻煩公子先把當(dāng)票給我?！?p>　　賀齊舟揚了揚手中的當(dāng)票，和二百兩銀子，道：“一手交玉，一手交票，您老不會忘記剛才當(dāng)了什么吧?”

　　那朝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客官，您這玉佩價值較高，我已經(jīng)按當(dāng)鋪規(guī)矩轉(zhuǎn)到內(nèi)庫里去了，我這就安排人去調(diào)回來，還請您再稍侯片刻?！?p>　　賀齊舟用力拍了拍當(dāng)鋪柜臺，道：“開什么玩笑，才兩百兩的東西你們江陵城首屈一指的大賭坊連一刻鐘的時間都不敢放?我真的有急事，那塊玉佩一定要贖回，再等一柱香拿不出來我就去報官了哦！”

　　朝奉臉色通紅，又擦了擦汗，道：“我這就去調(diào)?！?p>　　當(dāng)鋪內(nèi)室，老人握著玉佩，眼神呆滯，朝奉再次催問：“大掌柜，現(xiàn)在怎么辦?看那人好像很有背景啊。他們會不會是來匡騙賭坊的?”

　　老人有點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那個贏錢的中年人不簡單，好似看得很透，而且明顯是有功夫的，不過說到匡騙又不像，有這種價值萬金的玉佩，不會在乎區(qū)區(qū)千把兩銀子的，再說萬一失了玉佩，還可能得不償失。我只是擔(dān)心那人和皇室有關(guān)聯(lián)，如果真是皇家之物，那就真燙手了?！?p>　　朝奉看著一向果決的老人，急著問道：“那到底怎么辦?”

　　老人兇狠的眼神閃過，道：“和他說，管鑰匙之人已經(jīng)回去了，要明天再來，你讓他明天再來贖，如果鬧就轟出去，報官，哼哼，我還真不怕！那人走后派人跟著，摸清底細(xì)后再定奪?！?p>　　朝奉走近柜臺小窗，將老人的意思和賀齊舟說了一遍，三四名賭場打手漸漸靠攏過來，賀齊舟竟毫不膽怯，向柜面拋去一塊木牌，大聲道：“有本事把這塊牌子也吞了去，我就不相信了，在江陵城還有人敢打我們家的主意！”

　　那塊牌子正是柳家老太君給的檀木牌，朝奉不敢大意，馬上進(jìn)內(nèi)室將木牌遞給老人看，老人拿到木牌心中一凜，心想還好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雖然不知木牌真?zhèn)?，但他是知道柳家是有家族徽牌的，陳家也有類似的牌子，質(zhì)地與手上這塊相仿，能攜帶如此貴重的玉佩和家庭徽牌，必定是柳家的重要成員，如今陳家誰也不怕，但老皇帝手上為數(shù)不多的親信卻是三家都不敢得罪的，再拖下去，真要壞了老太爺和吳王的大事了，思忖片刻，只能忍痛將玉佩還給朝奉，賀齊舟贖回玉佩，收好木牌，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從門縫中目送忿忿不平的賀齊舟與林川遠(yuǎn)去，老人馬上叫來了賭場保鏢頭目，赫然是陳知風(fēng)的師兄，老人道：“你去遠(yuǎn)遠(yuǎn)地跟住他們，記住千萬不要出手，只要探聽得行蹤即可，他們背后有高手暗地里護(hù)著，你自己去跟，不要派那些不中用的廢物?！?p>　　酉時過半，賀齊舟與林川走出賭坊，各帶了沉甸甸的一堆銀子，兩人在賭坊內(nèi)就將銀子分成四袋，腰間系一袋、胸前再塞一袋，林川再也按捺不住欣喜之色，拉著賀齊舟的衣袖，歡呼道：“少爺，真有你的，到底怎么就贏了，我還是不太清楚，你快和我說說。還有，剛才他們不肯拿出玉佩，我都快要急死了。那塊木牌這么有用嗎?”

　　賀齊舟向后瞄了一下，給林川使了個眼色，淡淡道：“阿福，本公子餓了，快去前面江湖樓要個包間。”

　　“得勒，程公子?！绷执ⅠR屁顛屁顛地跑向前方的江湖樓。

　　今日是客船停靠之日，江湖樓的生意更是興隆，好在三樓包廂除了一個已經(jīng)被知府大人預(yù)訂之外，其他幾個尚都空著，但三個樓面，客人已經(jīng)坐了七七八八，林川懷里揣著大把的銀子，底氣不可與昨日同日而語，反正別人也認(rèn)不出，大聲喊來小二，要了三樓一個包間，賀齊舟也就是前后腳的工夫，跟著小二和林川再次上到三樓，進(jìn)入包廂，推窗望向揚州湖，只見湖面上殘月倒影夾雜著岸邊燈火，隨波飄蕩，湖上吹來一陣初秋的涼風(fēng)，臉上惟有愜意而已。林川推了推憑欄發(fā)呆的賀齊舟，問道：“程公子，點些什么?還要來幾位客人?小二在問了?”

　　賀齊舟連忙回過神來，招來小二，塞上一塊不到一兩的碎銀，道：“先上兩斤最好的桂花酒，然后將你們店里有特色的菜品上個五六個就好了，嗯，鱔糊之類的就不要了，去吧?！?p>　　小二接過銀子，滿心歡喜地下樓去了，片刻之后就上了五年陳的桂花酒，還有各色冷菜數(shù)碟，林川有點擔(dān)心地說道：“少爺，酒太多了，會不會喝醉啊?”

　　賀齊舟道：“你怎么沒喝就醉了?不是說好當(dāng)前這副尊容只可以叫程公子的嗎?你那點酒量我會不知道，又不是給你喝的，主要是少爺難得心情好多喝點，等會那瘦猴精過來，也獎賞他喝點。”

　　“吱呀”一聲，包廂的門忽然被推開，賀齊舟怒道：“誰啊?不知道敲個門??！”

　　“我，瘦猴精！”來人正是許暮，接著又道：“姓程的，膽子肥了，要不要再賞你一巴掌?”

　　賀齊舟立馬訕笑著起來，道：“不知先生會來，失禮，失禮，阿福，讓小二再去添副碗筷，順便把門帶上?！?p>　　待林川在門口吩咐好小二，進(jìn)來關(guān)門后，賀齊舟的笑臉馬上變成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低聲道：“姓許的，你看你看，我臉上的巴掌印還沒退，有你這么沒輕沒重的嗎?”

　　許暮掩嘴一笑，道：“對不住，對不住了啊，這不是為了把戲演得更真一點嗎?后面還要靠你的身份去籌糧呢，你看林川被你狠命踢一腳，有沒有吭過一聲啊?”

　　賀齊舟急道：“這一樣嗎?像那樣的一腳，以前哪天他不給我踢上幾下啊?算了，看在你瘦猴精賭贏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問你啊，事辦得怎么樣了?”

　　許暮又壓低了點嗓音道：“我剛從知府衙門回來，張知府已經(jīng)從城外回來了，三千石糧食都已分發(fā)下去，我把我們的計劃都和他說了一下，他改了幾個地方，我認(rèn)為很合理，等會我和你仔細(xì)說一下，還有，張路遙和霍言約的時間不到半個時辰了，我們再考慮一下細(xì)節(jié)。你們后面跟了個釘子，就是在賭場護(hù)院的遲源弟子，駱家公子就是那家伙坑的，現(xiàn)在在二樓角落里坐著，我故意讓他看見上來了。”

　　賀齊舟拍拍腰間和胸口，道：“我早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最終贏了多少?一千八百三十兩！為了慶祝超過預(yù)期，我請你吃頓好的！哦對了，我們先分臟，我決定了，每人分走一百兩，剩下的去青樓開銷應(yīng)該綽綽有余了！這一百兩你先收著！”

　　許暮一臉鄙夷地說道：“我身邊還有十八兩，回去的盤纏夠了，不用給我了?？磥砟阏娴膶η鄻堑男星楹芰私獍。赡阒恢缆尻柊倩穷^牌出閣的資費是多少嗎?三千兩，而且人還得她來選?！?p>　　賀齊舟一臉不快，抓住許暮的手，將兩錠元寶塞入他手中，道：“拿著，萬一路上有急用，可別被一文錢憋死個好漢，再說，你這么仗義，錢多了還不能幫幫別人?我們知道你肯定不是嫌少，說實話我們兩個出來時也帶了三百多兩，只是一路上就沒忍住，大多給了災(zāi)民，現(xiàn)在倒好，別說到京城，到金陵的開銷都快不夠了，現(xiàn)在我們多留點，以后也不用靠坑蒙拐騙來過日子了不是?”

　　林川也道：“是啊，許公子您收下吧?！?p>　　許暮看了看手里的銀子道：“我就是要你們多留點的意思，本來就是贏的賭坊黑心錢，更何況是賀齊舟的本事，不過既然你們有這份心，大哥這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