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視,哈哈一笑,通宵不眠,各自忙碌去了。再說賀齊舟跟著許暮匆匆走出桃花閣,夜已深,桂花街上燈火闌珊,幾無行人,感覺不到有人跟蹤,賀齊舟大踏步追上許暮道:“那老東西已經(jīng)上鉤了,你為何要這么不留情面地走人,萬一他惱羞成怒反悔了,豈不糟糕?”
許暮一翻怪眼,冷冷道:“我走我的,你大可以留下來金宵一刻呀,將戲演得更真一些的?!?p> 賀齊舟急道:“誤會!誤會了!冤枉啊!姓許的,我警告你哦,回木頭那別亂說哦,那家伙腦子轉(zhuǎn)不過來,說什么都信的,我就是擔(dān)心煮熟的鴨子飛了,說實話,那些庸脂俗粉本少爺還真沒放在眼里?!?p> “沒放在眼里?我看是眼里裝滿都放不下了吧?唉,她們身上香不香啊?沒乘機(jī)捏兩把很遺憾吧?沒把她們放在眼里,看來有什么人在你心里了?”
“你、你這人這怎么這么說話的,我們在哪里啊?老弟,是青樓??!個個像你一樣兇神惡煞的,一看就是別有居心,還怎么去誆人啊?再說了,你把我化成這副死樣,我不得好好演著,配合這副尊容?跟你說把我化成十八歲,清純一點,你偏偏要把我弄成個淫棍賭棍模樣,還怪我了?”
“反正我也不太會在朋友面前說謊,如果林川問起,我就把看到聽到的照實說就是了?!?p> “你、你!不夠朋友了啊,早知道就帶林川過來了,都怪那家伙不爭氣,喝點酒就臉紅?!?p> “哼,就他那脾氣,就算沒喝酒,三兩句話就漏餡了,還是留在家看行李比較合適。唉,剛剛說到哪了?我覺得桃花閣里的姑娘還可以呀,怎么就庸姿俗粉了?”許暮道。
賀齊舟一聽來了興致道:“你也這么覺得?的確比將軍縣惜春樓的姑娘更勝一籌,可惜臉上粉太厚了,看不清真容。唉,跟你說句實話吧,其實我覺得像張晴柔、柳臻那樣的反而更令人動心,你有沒有看出來,林川那小子好像是看上張晴柔那丫頭了,一個是木頭,一個是刺頭,倒也挺配的哦?!?p> “噢喲,聽你這么一說,看樣子是喜歡上柳臻了?我看就別去參加什么武舉了,留在這江陵城多陪陪柳臻,說不定哪天就入了人家法眼了?!?p> “瞎說什么呀,柳臻哪有她堂姐漂亮?哦,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柳臻的堂姐是挺漂亮,不過聽說京城的美女更多,唉,你不是對京城很熟嗎?那兒是不是很多美女啊?有沒有你中意的?”
“色胚,這套面皮就送你了,你都不用演全身氣質(zhì)就和面容很契合!”
“咦,怎么發(fā)火了,是不是說到你痛處了?被美女甩過?別走這么快呀,你還沒回我話呢?京城到底怎么樣啊……”
“滾遠(yuǎn)點!”
丹桂居天字丁號房,待許暮和賀齊舟走后,陷入短暫沉默,還是副指揮使先開口問道:“霍大人,你真決定了?萬一后天一早他們還不出糧食,我們怎么辦?我們真的不和陳家人再見上一面?”
霍言冷冷說道:“你我三人畫押的手令都出去了,現(xiàn)在想這些還有什么用?”
副使繼續(xù)說道:“問題是一文銀子都沒收到,先要發(fā)出去兩萬石糧食,我想想就后怕。你確信他們是柳家的人?會不會是張路遙誆我們?”
霍言輕輕一拍桌子,怒道:“該少們的,一兩銀子都不會少,何況他們答應(yīng)的比你我想要的更多!你為何只知道提問,那你說該怎么辦?”
副使悶哼一聲道:“好好,都聽你的,什么玩意,老子不伺侯了?!闭f完轉(zhuǎn)身離去。
霍言更加憤怒,喝道:“滾!”
另一名押運(yùn)官本就暗自愁苦,見兩人爭吵,剛想勸說兩句,見二人轉(zhuǎn)眼間一拍兩散,也只能哀嘆一聲,回道自己房間,只留下霍言一人,漲著酒勁未完全褪去的紅臉,回想著剛才與程公子、張先生商談的每一幕細(xì)節(jié),仔細(xì)思索是不是還有比這更好的解決辦法。當(dāng)時,那兩人進(jìn)得屋來,當(dāng)場就拿出柳家族徽,與張路遙描述的幾無二致,兩人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們會以六兩銀子一石的價錢買下五千石夾帶糧,比陳家原先的報價還要高出一兩,銀子明天午時就能送到,但前提是水師除了撥出那五千石糧食,還要再借出兩萬石官糧。水師對夾帶糧的價格極為滿意,而且還不用直接面對不能輕易接觸的陳家,但要借出四船官糧,自然是萬萬不敢的。不過之后賀齊舟所說的理由卻讓三人不得不動心,賀齊舟說:“據(jù)張知府暗中調(diào)查,陳家的糧食暗布在數(shù)百人手中,有一萬多石,官府會發(fā)公告說十日之后南北秋糧都會上市、官府賑糧也會送到,糧價會回到原來水平,如果有水師大量存糧作保,且以較低的價格在城內(nèi)售賣,而且一天比一天賣得便宜,那缺糧的百姓只會少量購買,以供這十日之用,所以借出的糧食不會賣出去多少,而陳家的一萬石將不可能再以天價售出,只會趁著價格尚比平時高出不少的時侯出手,如果有了他們的一萬石,出借的糧食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待后天就能還回來,甚至還能從陳家手上買進(jìn)糧食,即便最后有部分糧食還不上,江陵府也將以每石六兩銀子的價格補(bǔ)償,水師可以用這批銀子在北方購入面粉充數(shù),萬一追究起來,也可以有個非常好的理由,那就是應(yīng)張路遙之請,為挽救數(shù)萬江陵府災(zāi)民,在不及請示的情況下,救人要緊,平價售于江陵府一批官糧,至于購糧款你們也不用擔(dān)心,你們就當(dāng)是全部來自本地捐贈,我們可以統(tǒng)一口徑說每石是以三兩銀子買賣。你們可以懷疑張路遙,但不能輕視我們柳家,如果日后出了紕漏,你們可以將柳家抬出,但如果一切如計劃般順利,請記住,柳家人根本就沒出現(xiàn)過!現(xiàn)在你們水師很難辦,一樣都是討不去好,還不如孤注一擲,至少還有兩個好處:銀子、救人!”
然后副使就問道:“那銀子什么時候能到位?我們的糧食什么時候運(yùn)過來?”
賀齊舟又道:“為了早點平抑糧價,糧食今晚就要運(yùn)出一部分,不過不是運(yùn)到城里,先運(yùn)到城外的三個災(zāi)民收容點,會有人組織青壯災(zāi)民過來搶運(yùn),夾帶糧的銀子明天午時送到?!?p> 副使道:“那怎么行?至少要先收到銀子再說?!?p> 許暮接口道:“如果明天午時再開始運(yùn),晚上到城里,后天開賣,你說能一下子逼出陳家多少存糧?你放心,每處收容點你們都可以派兩人值守,待銀子收到后你們再撤人,明天我可以再多押一萬兩給你們,作為萬一短缺的押金,如果不放心,明天中午,我還可以將家主令牌作抵押,只是記住,如果事成,別說柳家摻和其中,個中利害想必你們也清楚。”
見三人仍是猶豫不決,許暮有點著急,道:“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再多出三千兩,算是對三位承擔(dān)風(fēng)險的補(bǔ)償。但我們現(xiàn)在就需要你們調(diào)糧的手令,時不我待,想想你們的手令可以救人,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三位如果真的一點都不想有所作為,不說日后自己可能淪為俎上魚肉,即便無事,難道真的想親眼看到餓殍滿地,民不聊生?如果還下不了決心,那就算我們沒來過,程公子,我們走!”
霍言此時總算發(fā)聲,說:“等等,我們給你手令,另外,我不要補(bǔ)償,你們只要再出兩千兩就可以了。還有,請兩位記住,我們水師四十幾位兄弟的命,也是命!”
許暮賀齊舟雙雙起身,也不言語,只是抱拳致意。像指揮副使這種運(yùn)輸軍官,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余兩,千兩白銀絕對不算是個小誘惑了,霍言當(dāng)場簽下調(diào)糧上岸的口令,另兩人只在心中稍起猶豫也就跟著簽字畫押了,這也是霍言極為惱火那名副使既貪財,事后又想反悔的怯懦。正是許暮最后那句救人的話,讓霍言果斷決定,也正是想到此處,霍言再無顧慮,倒頭便呼呼睡去。而賀齊舟二人趁著陳洋仍留在客棧,甩掉跟蹤之人,將手令交于早已守侯在暗處的張路遙,再往桃花閣而去……而與陳沿連夜在城內(nèi)籌集銀兩相似,張路遙也沒閑著,親自帶著手令,連夜將一萬五千擔(dān)糧食偷偷從城外十余里外的碼頭運(yùn)往東西城門外及南郊三個災(zāi)民聚居點,而運(yùn)糧的車隊、挑夫,一概不用城內(nèi)的馬車雜役而全部由在城外幫忙的金陵派、全真教弟子組織青壯災(zāi)民近千人肩挑車?yán)?。船隊值夜的官兵確認(rèn)手令無誤,又見知府大人親至,也不敢耽誤大事,調(diào)六人隨運(yùn)糧隊分赴三處,聽候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