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月十五百花節(jié)那日,十里紅妝,雪舞著大紅嫁衣披著蓋頭,手里端著風(fēng)印,八抬大轎,送進(jìn)鳳華殿,白日鑼鼓喧天,夜里火樹銀花,整個朝安紅燈籠掛了十日十夜,各地消減賦稅,大赦天下,一時間,舉國同慶。
宮里喜慶,雖然才初春,但御花園里的花草似通了人性,早早有了春意。
楚衍每日除了處理政務(wù),就是到鳳華殿陪雪舞,宮里人都說,他們?nèi)绱说共幌袷腔噬匣屎螅瓜袷菍こ0傩占业男禄榉驄D。
轉(zhuǎn)眼便到了盛夏,江淮地區(qū)水患嚴(yán)重,楚衍每日公文堆積成山,夜深入鳳華殿,清晨天不亮就離開,忙得很。
天氣炎熱,雪舞身子也綿軟無力,每日悶在宮里實在無趣,楚衍特意叫侍女陪著她在宮里四處走走。
“娘娘,前面就是未央宮了。”
不知不覺就走到這了,雪舞站在原地,回想那日楚逸說的話,還是沒有再往前。
侍女聰慧,也聽宮里人說過娘娘救下三皇子的事,“三皇子月前就出宮了,如今未央宮空著,聽墻角的小官兒說哪里曾經(jīng)是冷宮,娘娘還是少去的好?!?p> 出宮了?她怎么沒聽人說起?
“為何出宮?”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些王侯之事向來是皇上決斷?!?p> 晚上,雪舞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許久,園中傳來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夏夜的風(fēng)灌了進(jìn)來,雪舞睜開眼睛看著在衣架旁褪去衣物的男人。
“怎么還沒睡?”
“等你?!?p> 雪舞朝他伸出手,楚衍掀開被子,將她攬進(jìn)懷里。
他身上染著外面四更天的晨露,涼涼的,很舒服,雪舞往里蹭了蹭。
“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
楚衍伸手撫了撫她的頭,低聲回:“會好的?!?p> 沉默許久,雪舞伸手蜷著楚衍里衣,仰頭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嘴里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怎么了?”
黑夜里,雪舞撐著他的手臂,趴在他胸口處,對上他烏黑的眼睛。
“今日我路過了未央宮?!?p> “他不適合在宮中,我把他安置在城南沐王府。”
雪舞點頭,頭輕輕靠在男人的肩頭,心里卻不安心。
“睡吧,明日得空,陪你出宮走走。”
翌日一早,兩人穿上常服,帶著兩個貼身的侍人便一起出宮了。
馬車行至宮門,便聽見有人高呼:“西疆急報!西疆急報!”
出宮游行一事擱置,西疆外敵入侵,敵人突如其來,已經(jīng)一連失了兩座城池。
朝廷一時亂作一團,大戰(zhàn)在即,京中卻沒有將士愿意出征,楚衍心煩,召大臣在內(nèi)殿商議。
“皇上,如今戰(zhàn)事要緊,京中能看此重任的只有安平侯,還望皇上早日下旨,命侯爺出兵平定西疆?!?p> “臣等附議?!?p> 一群大臣從內(nèi)殿出來,就撞上慌亂跑來的侍女。
楚衍得知雪舞昏迷,連忙趕到鳳華殿。
“怎么回事,今日在城門不是還好好的嗎?”
殿中侍女紛紛跪地,平日貼身伺候的侍女低聲回稟:“皇后娘娘今日回來就說身體乏了,晌午用膳時,喚了娘娘,娘娘沒答應(yīng),我們才……”
楚衍氣急,一把將手邊的茶杯砸在地上,“太醫(yī)呢?怎么還沒來!”
彼時也許是動靜過大,床上的人微微哼唧兩聲,楚衍轉(zhuǎn)頭看著床榻上蹙眉的人,伸手握住她的手。
一連喚了幾聲,床上的人才緩緩睜開眼睛,雪舞思緒恍惚,垂眼看著床邊跪著的侍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彼時太醫(yī)氣喘吁吁趕來,楚衍退到旁邊,讓他把脈。
“恭賀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脈?!?p> 聽到這消息,楚衍神色怔愣,雪舞同樣沒反應(yīng)過來。
午后,太醫(yī)還沒出鳳華殿,就被皇上身邊的宦官留下叮囑皇后娘娘有喜一事不得外傳,殿中侍女也閉口不談。
夜里,雪舞醒來,就看見屏風(fēng)后亮著的一盞燈燭,屏風(fēng)上投映著男人的影子,專注認(rèn)真,讓人不忍打擾。
“是為西疆一事嗎?”
雪舞拿著一件披風(fēng)為他披上,楚衍伸手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吵到你了?”
“沒有?!?p> 雪舞搖頭,抬手撫了撫他緊皺的眉頭,“讓父親去吧,西疆還有我大哥在,一定會勝的。”
翌日,安平侯領(lǐng)旨進(jìn)宮。
“皇上下旨,臣自當(dāng)鞠躬盡瘁,但臣想在離京之前拜見皇后娘娘?!?p> “皇后近日身體不適,不宜見客,還是等侯爺凱旋,朕與皇后定在城門之上迎接?!?p> “雪兒身體不適,那我這個做父親的更該在走之前去探望,不然心里也放不下?!?p> 安平侯到鳳華殿時,雪舞正坐在屋里看書。
“父親,你怎么來了?”
“聽皇上說你今日身子不適,你母親擔(dān)心你,讓我來看看。”
雪舞放下手里的書,讓下人去泡茶,扶著安平侯坐下。
“皇上小題大做罷了,父親今日進(jìn)宮是為了西疆戰(zhàn)事?”
“嗯?!?p> 安平侯接過下人遞來的茶水,看向屋里的侍女,“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皇后娘娘說。”
雪舞示意下人出去,關(guān)上門。
“你有身孕了?”
“皇上跟您說的?他還讓我不要這么早宣揚,說什么胎兒不穩(wěn),我看他比我還心急。”
“幾個月了?”
“快兩個月了?!?p> 雪舞低頭看著自己扁平的腹部,眉眼彎彎。
“等我去了西疆,你回府住幾日,你母親很惦念你。”
送走安平侯,雪舞看著坐在中庭的楚衍,泛白的日光下,他發(fā)呆似的坐在滾燙的石凳上,面色凝重,等她走進(jìn),他都沒有發(fā)覺。
“你怎么坐在這兒,好熱,快進(jìn)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