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直閉眼專注呼吸著的阿賊,此時也睜開了那漆黑如墨的雙瞳,似是為了迎接虛旭之時的到來。
按徐軒給我的解釋,這一柱香時間內(nèi)天地間的鬼氣將會異常濃郁,按我的理解那時專注呼吸的修煉也應(yīng)該事半功倍才是。
那阿賊怎么會停止修煉,反而來看這每天都會有的虛旭呢,對鬼界原住民開始應(yīng)該司空見慣了啊。
我正疑惑,卻發(fā)現(xiàn)徐軒手里握著包著焚石的布包,又朝著亭子靠過來了幾步,而棋源大人依舊屏蔽了他似的,半仰著頭顱看向這片天地。
“大道無形,視聽不可以見聞;大道無名,度數(shù)不可以籌算。資道生形,因形立名,名之大者,天地也。天得乾道而積氣以覆于下,地得坤道而托質(zhì)以載于上,覆載之間,上下相去八萬四千里。氣質(zhì)不能相交,天以乾索坤而還于地中,其陽負(fù)陰而上升;地以坤索乾而還于天中……”
棋源聲如洪雷,對我半吟唱半怒吼的快速念道這我早已爛熟于心的心經(jīng)。
“愛徒,想必你已經(jīng)爛熟于心了,以后每到這虛旭之時,就快打坐冥想,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天地氣息濃烈,對感悟大道是極有好處的。
即便悟不到什么,多默念幾遍這《道德心經(jīng)》也有一定好處,這可是人族代代相傳的感悟天道之法決,書讀百遍,其義自現(xiàn)?!?p> 棋源的聲線不似念經(jīng)文時的洪亮,回到了之前帶點兒沙啞的清晰。
我心底一萬個哀嚎,這棋源老頭看來是知曉了老萬和我交流過的事了,但勻少主卻不知曉此事,也不知道是這老頭刻意為之還是沒來得及。
“阿賊,回你的臥房去?!?p> 棋源緊接著對阿賊吩咐道。
阿賊目無瞳孔,一片漆黑,面色木納,半腐爛的臉龐上也看不出來是在想些什么。
棋源說完空氣安靜了幾息才見阿賊艱難地張開焦炭一般的嘴唇發(fā)出幾個沙啞難聽的音節(jié)。
“喝呃~阿呃…”
似乎是抗議的意思,看起來很不情愿,但也只限于反抗一下,最終還是默默轉(zhuǎn)身走向屋內(nèi)。
我從她這像是用盡全力才擠出來的幾個聲音知道了原來阿賊不會說話。
我之前還以為她與黑峰等活死人一樣,除了外形以外和常人無異,而不說話只是因為性格內(nèi)斂而已。
但阿賊給我的感覺是聲帶也腐爛了一樣。
看著小鬼阿賊一步三回頭,對這屋外虛旭之時念念不舍的身影,我也將注意力重新放在這天地的變化上。
藍(lán)紫相間的鬼氣增生一般從虛空無端出現(xiàn),緩慢堆積,直頂云霄,像是要和那天際低沉的黑云抗?fàn)幰话恪?p> 黑云里的藍(lán)色閃電卻不受這虛旭之時的影響,依舊自顧自的閃動,躍遷。
棋源在一旁看阿賊乖乖回去,我又專心于感受這世界變化的震撼,也便不再說些什么,也負(fù)手而立,觀看這屬于天地的呼吸。
徐軒在一旁微彎這腰,不敢打量這活大城的大人物棋源,他也不是修士,也對這他早已司空見慣的虛旭之時沒有興趣。
于是眼睛便賊溜溜的看著我,觀察這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人,感受他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時,那有趣的模樣。
“呃,師傅。
咳,那什么,我能去周圍看看么?”
我扭頭對棋源問到。
對于這位便宜師傅,我雖然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但卻不像面對勻少主或者是活死人時的緊張害怕,反而有些因為同為人類而感到心安。
但我初來乍到,摸不準(zhǔn)這些剛接觸的大佬們的心思,也不敢隨性而為,只能表現(xiàn)的盡量不觸及任何人的霉頭。
這是我來這六指山脈路上胡思亂想時給自己謀的出路,雖然簡單,但在這把生死掛在嘴邊的世界,總是有用的。
“哈哈哈哈,當(dāng)然可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后你就把這無名峰當(dāng)家啊?!?p> 棋源笑呵呵的回我道,他那瞇著笑的眼睛和我故意裝作真誠的眼神在問答中短暫接觸。
我就像看到了浩瀚如煙的鬼氣云霧,云霧中血色磅礴的忘川河水向我奔襲而來,河水中夾雜的小石塊在我眼中幾何倍的變大,最后我滿眼都是堪比這六指山脈的巨大山峰,朝我襲來。
幸好只是眼神一錯而過,我僅僅失神了那眼神接觸的短短一剎那,但也足夠我震撼的了,我從我這位師傅眼中,看到的是又一個虛幻飄渺,真真假假的世界。
之前與棋源交流的時候,我都不敢仔細(xì)去觀察這位老人的眼睛,只是眼光在他身前掃過而已。
我知道這便是修士的奇異之處,震撼之余也不恭維提問,強迫著自己轉(zhuǎn)動身軀朝著視野開闊處走去。
走到那條下山的小路旁邊,我看著路旁那密密麻麻的黑色樹木。
鬼氣和天上閃電光芒的照耀下,我能看清楚那些黑木上墨綠色的葉片微微搖動,但并無蟲鳴鳥叫,寂靜且壓抑。
順著山體高聳的走勢一路向下,我看到了六指山脈那形狀若掌心的巨大平原。
隨棋源御靈氣飛行上山之時,太快太暗,我沒有看清楚這所謂六指山脈的具體模樣,此刻才是借助光芒真切認(rèn)識到這鬼族的修煉道場。
用焚石堆建的道路于中心鋪開,一條條銀色絲帶宛若掌紋。
這巨大道場上,零零散散聚集了許多黑點堆,那想必就是這活大城內(nèi)修行的鬼族子弟。
祂們幾十幾百的聚城一堆,圍在一團(tuán)團(tuán)妖艷的藍(lán)色火焰周圍。
這巨大平原上,百十個藍(lán)色火焰堆,星星點點,散在掌心各處,一條條細(xì)長的銀色焚石道路串行其中。
我雖然反感惡鬼他族,但也得承認(rèn)這六指山脈別具一種獨特的美感。
我注意到那掌心東南一角,并沒有任何藍(lán)色火焰帶領(lǐng)起來的聚集,似乎被刻意避開了,我極目遠(yuǎn)眺,想看清楚哪兒有什么特殊之處,可惜太遠(yuǎn),肉眼難以看清。
“老大,那邊是鬼族的萬妖森林,二世王殿下親自從萬妖山脈中,與妖王大戰(zhàn)一天一夜,才將這整片的古老森林遷移過來,也是為了后代鬼族有一處真實的生存訓(xùn)練場地?!?p> 徐軒看我獨自走向峰頂邊緣,也屁顛屁顛跟了上來,依然玲瓏剔透,看我望著那平原上黑漆漆的一塊發(fā)呆,便又拾起了我鬼界向?qū)У睦媳拘小?p> 說話間還恭敬地將一個布包交于給我,我捏了捏那裹著焚石的布包,焚石在這虛旭之時熾熱溫暖,但卻不至傷人。
我不禁又看向承載著整個六指山脈乃至整個內(nèi)城的王恩湖,巨大的血色湖面上鬼氣蒸騰。
虛旭之時那無端出現(xiàn)的鬼氣,上頂天穹,似與閃電爭輝,下抵忘川,充實那血色長河。
王恩湖,六指山脈,還有這整片遷移的森林,一切不可思議的大手筆,只為了后代鬼族的修行大道,我不禁遐想起這二世王殿下無與倫比搬山填海之能,還有他對自己種族的衷心實意。
“這位二世王殿下,叫作什么?”
“二世王殿下叫作長流,老大,怎么樣,感受到活大城深厚的底蘊和這世界對鬼族的偏向了么,小人多嘴一句,盡管變成鬼族是難以接受的,但的確是您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
徐軒感受到我的些許抗拒和對這位二世王所作所為的欽佩,適時勸說到,雖然還有希望我一步登天而福澤于他的因素,但也算懂的審時度勢。
但老萬那自信的笑容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對帶我回善見城,似乎很有把握。
這邊,隨著我對鬼界鬼族的認(rèn)知越加清晰,在長久的壽命和修煉大道之下我也有所動搖。
遠(yuǎn)處王恩湖上零星散落的小島也在濃郁鬼氣的光芒中清晰可見,不知哪一個是讓我糾結(jié)萬千的三十四世府所在,更不知勻?qū)⑷绾未虬l(fā)狂野的二少主和醒過神來的三少主。
思緒萬千,我還是沒有對徐軒的勸說作出應(yīng)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