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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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睜開眼睛的時候，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四面都漏風(fēng)的破房子。
更加準確的說這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外頭北風(fēng)呼嘯，雪花簌簌。里頭小風(fēng)似刀割，嗖嗖刺人骨。
遂即大股的記憶就憑空出現(xiàn)在了他的大腦中。
這是一很短暫的過程，沒什么副作用，更像是回憶起了往事，而不是大段大段的信息一股腦的擠進你的大腦里。
塞的你腦瓜兒疼！
“這是……”
秦朗深吸了一口涼氣，自己洪福齊天撞上了穿越這種大好事，但開局竟就這么慘烈嗎？
中華上下五千年，自己沒有被扔到盛世華年，太平年景，而是來到了明末，還是快要變天的崇禎十五年？
好不容易被老天爺青睞一眼，……
真是有種日了狗的感覺。
秦朗臉頰抽了抽，而后冷冽的寒氣叫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雖然他渾身上下裹著厚厚的棉衣。
——作為一個鄉(xiāng)紳財主的獨生子，哪怕再落魄，再是在逃難中，大冬天的，棉衣絕對是有的。
但是，孤兒又見孤兒。
1202年就是孤兒的他來到明末世界，赫然還是個“孤兒”。爹剛死，娘早亡，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還有那依舊不變的名字——秦朗。
但這些并不是重點，孤兒就孤兒吧，二十多年的生涯他不早就習(xí)慣了嗎？現(xiàn)在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事兒，老秦家……似乎快要破產(chǎn)了！
在上次清兵入塞中損失慘重的秦家，這兩年剛喘口氣，韃子就又一次殺來了。
從崇禎二年黃臺吉第一次領(lǐng)兵入寇以來，這已經(jīng)是十多年里清軍的第六次大規(guī)模入關(guān)了。
每一次都會給大明帶來慘重的損失。
然后秦父就又帶著家小南逃避難了，上回他就是這么做的。雖然老秦家損失慘重，臨清老家的宅第店面田畝全被韃子糟蹋成了一片白地。
可比起那些死掉的人來說，他們還是賺大了。
只不過這次南逃秦家的行頭比起四年前輕減了很多。
首先秦母兩年前已經(jīng)病逝，其次這幾年元氣大傷的秦家遣退了不少仆人護院。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秦家途中才遭了大難。
他們在路上遭遇了難民群，被人搶了。
人的記憶力比金魚兒可強多了，齊魯?shù)陌傩找呀?jīng)被韃子蹂躪過了，很多人聽聞清兵復(fù)來的消息后就紛紛舉家難逃。
然后從逃難的人群演變成難民，再從難民演變?yōu)榱髅瘛?p> 即使再厚的家底在這種局面下也撐不了幾天，電影1942了解一下。
何況這都崇禎十五年了，大明朝的百姓又有幾家?guī)讘粲屑业椎哪兀?p> 秦父利溜的打包南逃，路上遇到了流民搶掠，靠著舍車保帥，秦家上下逃過了一劫，然秦父受了驚嚇，兼之財貨損失極大，人是又氣又悲，等趕到滕縣時就要不行了，秦朗深受打擊，人竟也一病不起。
更雪上加霜的是，秦家的下人看到秦父沒了，秦朗又不是個撐得起家的主兒，就紛紛學(xué)起了二師兄，要分了僅剩的財貨細軟各奔東西。
錯不是還有幾個忠仆維護，這明末時的秦朗怕是等不到21世紀的秦朗穿過來，就一命嗚呼了。
秦朗閉上眼睛，用心消化起腦子里的記憶，特別是身邊的幾個人。
管家秦德，自小是秦父身邊的小廝，秦家的家生子；其妻張氏，秦母的貼身丫鬟出身，所以夫妻倆對秦家秦朗忠心耿耿。
二人育了一兒一女，兒子秦安與秦朗同歲，現(xiàn)如今都是十六，是秦朗的書童跟班，女兒秦露今年十四歲，是秦朗身邊的丫鬟。
護院家丁李家祖父孫三人，李猛、李軒，及李軒九歲大的兒子李煥。
李猛李軒都是遼人，更準確的說是遼兵。
崇禎四年，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等起兵叛亂，是為吳橋兵變。但也不是說所有浮海跑來齊魯?shù)倪|兵就全都參與了叛亂。李家父子就沒有，而是一路逃到了濟南，李軒在途中染病，到濟南時已經(jīng)病的奄奄一息了，幸得秦朗死去的祖父伸出援手，這才轉(zhuǎn)危為安。而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至此李家父子就成了秦家的護院，至今十年有余。
李軒落腳于秦家的第二年便就娶了莊上女子，其妻趙氏，上遭秦家南逃時病逝于淮安。膝下育有一子，就是李煥。
這些就是秦朗最忠心的人，拖著病中的秦朗從滕縣來到了這兒——嶧縣的南端，也即是兗州府的最南端，再走幾步就是蘇北地界了。
秦朗對這個兗州府是毫無一點概念的，但他知道齊魯與蘇北交界地在哪里，而且山神廟不遠的一個大鎮(zhèn)集就是臺莊，附近還有個縣城叫滕縣，這就沒錯了。所謂的臺莊必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臺兒莊。
然而臺莊也并不安全。
因為這次入塞的韃子——阿巴泰的大軍已經(jīng)沿運河南下兗州了。
泉城，阿巴泰是不會去的。
崇禎十一年，多爾袞率軍叩入關(guān)中，破北直隸，順運河南下，先取東昌再叩濟南，沿途五十余城皆屠，百萬蒼生流血，半個齊魯遭難。
此戰(zhàn)中東昌濟南二府化為了一片廢墟白地。
泉城一戰(zhàn)，左布政使張秉文、濟南知府茍好善、巡按御史宋學(xué)朱、歷城知縣韓承宣等率軍抵抗清軍攻勢九晝夜，盡數(shù)戰(zhàn)死，德王朱由樞等宗室也非死即俘，清軍焚殺官兵紳弁數(shù)十萬人，踞城十四日乃去。之后濟南就家余焦壁，室有深坑，湖井充塞，衢巷枕藉。蓋千百年來未有之慘事也！
富饒的魯西北經(jīng)此一劫被糟蹋成了一片白地，寥寥數(shù)年又能恢復(fù)幾分生氣？
這次阿巴泰率軍入塞，但凡有點腦子的，就不會從東昌府殺去濟南府。況且齊魯巡撫王國賓也已經(jīng)調(diào)集兵馬固守濟南府。
所以清軍南下兗州都是可以預(yù)見的。
濟南是一塊硬骨頭，最更要的是它還沒肉！
兵力空虛的兗州府，顯然就更肥美可口了。
畢竟這些年來清軍隔三差五的入塞的目的很明確，一是創(chuàng)傷明廷的戰(zhàn)爭潛力和政府威望，二就是擄掠錢糧人口供己所需。
而兵力空虛的兗州府是鐵定擋不住阿巴泰的大軍的。
所以兗南的臺莊也不安全，還是要繼續(xù)往南邊走，在秦家人看來最好越過淮安去到揚州去。
只是秦朗的病大大拖累了一行人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