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史可法
張凌覺得這白契并不保險,還需要往官府走一遭。
他是邳州本地的一個秀才,家在駱馬湖西的張圩。
圩就是防水護田的堤岸。
張圩是駱馬湖西一個不大的小莊子,然后被流民給沖了。
張凌帶著妻兒父母逃進城中,生活了無著落,雖然有師友接濟一二,可那明顯不是個事。
這也就給了秦朗招攬之的機會。
跟曹文彬搭上首尾,那就是張凌的一大貢獻。
在得知秦朗欲在司吾山下置產(chǎn)落腳,還準備收攏一些南下的流民組織鄉(xiāng)兵,張凌給出的建議便是走上層路線。
有銀子在,當(dāng)然可以趁著眼下的機會輕松拿地了。但這地卻拿的不牢穩(wěn)。
大明官府早爛透了。等到日后局勢安穩(wěn)了,只要有人舍得用錢,輕輕松松的就能從官府手里再拿到一份官契。
官契指的是打有官印的契約,也稱之為‘紅契’。對比交易雙方自行協(xié)商擬訂的‘白契’更具法律效應(yīng)。
大宗田產(chǎn)交易,為了防有隱患遺留,去官府走一趟那是必然的。
秦朗雖然知道大明朝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張凌的這些擔(dān)憂全然是不存在的,可他還是同意了張凌的意見。
因為這時候還沒人覺得大明朝馬上就要完蛋。
秦德在這點上與張凌是一個看法。
走官府自然要花費些銀子,更麻煩的是戶房的書吏。
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條件允許的話,直接見閻王最好。
更別說秦朗是外鄉(xiāng)人,還是一個準備聚攏鄉(xiāng)兵的外鄉(xiāng)人。
不把官府?dāng)[平了,后患無窮。
如是,張凌就帶著活動資金去運作了。
他雖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秀才,但也有一份人脈,拿著他老師的帖子成功的敲開了曹文彬的大門。
曹文彬,陳艾山的心腹幕僚。你可以直接把他看成是陳艾山的師爺,后者在明末這檔口正值萌芽醞釀階段。
之后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
“公子,糧食、布匹、油鹽等物質(zhì)皆已經(jīng)籌備完畢,就等李大郎帶人前來。”
劉昀向秦朗匯報著工作。
他是德州人,賬房先生,一家五口人小日子過得本是不錯的。但再是不錯的小日子,隨著劉家人踏上了南逃的路,就都一去不復(fù)還了。
臺莊外,山窮水盡的劉家人,若不是被秦德挑選上,今后的日子還不定會怎么著呢。
現(xiàn)在劉昀與兒子劉康,一個跟著秦朗在邳州,一個跟著秦德留在紀莊,后者就是秦德盤下的那個莊子。
劉康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統(tǒng)計整個紀莊的確切人口,男女老幼各是多少。
紀莊是沒有自耕農(nóng)的,所有的人全是佃農(nóng)。
而劉昀要做的事就復(fù)雜多了,他要在邳州城內(nèi)的大小糧鋪、布莊、鐵鋪等等,進進出出,統(tǒng)計彼此的規(guī)模和價格。
雖然物質(zhì)這一塊,秦朗寄了很大希望于曹文彬身上,后者只要溝通了門路,秦朗這邊自然就能跟之搭上關(guān)系。
但什么事兒都不能全指望別人不是?
而且鬼知道曹文彬會不會伙同商家抬升價格呢。
這些就都是劉昀要做的事兒了。
反正他在德州做賬房先生,多這些多有了解。
秦朗放心的把這事兒交給了劉昀,后者也沒叫他失望,短短兩天時間里就整理出了一份詳盡的明細。
畢竟邳州不是淮安,城內(nèi)的店鋪是有限的。
秦朗在明細上圈了幾家店面,而后劉昀就帶著銀子上門了。
二百石細糧,一百匹粗布,五百斤食鹽,十簍油,外加棉花、糖、雞鴨豬羊等肉食,少許的細布、茶葉等物質(zhì),總數(shù)量言還是很小的。
可再小那也不是秦朗幾個人就能運得走的,何況邳州城外可不太平,到處都是流民難民,最近日子里局面更加混亂了。沒有李軒帶人來保駕護航,秦朗連去紀莊都不敢去。
不過按照約定,李軒也該來了。
紀莊的前主人走的很干脆,整個紀莊完完整整的交到了秦朗手中,六七十戶人家,青壯少說也有上百人,加上秦朗他們帶去紀莊的流民,人力資源可是不少。
在秦朗回邳州之前,就讓李猛父子著手組織‘護院’。人數(shù)暫定五十人,沒有刀槍,就是拿根棍棒也行的。
雖然護院沒有一個銅子可拿,但能填飽肚子,一天三頓全是干的,甚至還能見一見油水,就已經(jīng)難能可貴了。
而秦朗帶去紀莊的(流民難民)其他人,就跟紀莊的本莊青壯一樣聽從秦德的調(diào)遣,或是去司吾山上伐樹取木,或是從山上搬運石塊下來,加固紀莊的圍墻。
紀莊是有圍墻的。
司吾山以東并不是只有紀莊一個村寨,秦朗之所以選擇這里,那就是因為這兒的圍墻。
蘇北又不是沂蒙山區(qū),不是所有的村落都有圍墻的。
這些人干活,秦朗管飯。每天兩稀一干,足叫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感恩戴德!
秦朗帶去紀莊的流民難民足有小二百人,還多是青壯,現(xiàn)階段的護院只能吸納他們中的小一部分人。加上紀莊本莊的青壯,人口很是不少,但紀莊前東家倉庫里存著的百十石細糧和幾百石粗糧足夠前期的支撐了。
等到官府?dāng)[平了,一切都理順了,那時候秦朗只管揮灑著銀子大肆的屯儲物質(zhì),招攬人丁。
紀莊里裝不下了,后頭的司吾山上有的是空地!
邳州州衙里。
“東翁?!辈芪谋蛳蜿惏秸f起了秦朗一事。
雖然這事兒根本就不算是事兒,但曹文彬還是要說的,何況人家秦朗還有禮物托他代轉(zhuǎn)呢。
陳艾山果然不把這點事兒放在心上,秦朗的名字可能都沒記在他心上,哪怕眼睛看著曹文彬奉上的禮盒,心思也半點沒在內(nèi)里的壽山石上。
壽山石是好,很和陳艾山愛印章的喜好,但與他的身家性命比來可就不值一提了。
“史中丞發(fā)來公文,要我整兵備武,嚴陣以待清虜……”
陳艾山渾身都在發(fā)抖。
就他,就邳州,還整兵備武,以待清虜?這不是笑話么。
曹文彬滿臉肅容,再沒有見陳艾山時的輕松。
史中丞就是右僉都御史,總督漕運,巡撫淮揚的史可法,曹文彬的直屬大佬。
史可法發(fā)來的命令,邳州可不能等閑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