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您等貴人還是安分些的好
居庸關前的柳溝本是天塹,百人即可堅守,如果唐通有周遇吉的忠誠堅定,李自成還真不見得能輕易殺到燕京城下??上仆ú皇侵苡黾?。
他根本就沒在柳溝設防,等闖軍兵鋒抵到時候,總兵唐通、太監(jiān)杜之秩等,開關相迎。撫臣何謙也是撒腿就跑。
不過這居庸關距離昌平極近,昌平總兵李守鑅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居庸關的變化,得知有變,當即快馬上報京城。
而這日的京城諸門卻想當熱鬧,大批的達官顯貴要轉運財貨上船,一個個叫著開門。
可京城諸門早就關閉了。
這是馮元飏出的主意,理由是秦晉之地現(xiàn)已為李自成所有,彼處又商賈興旺,足跡遍布京城,誰敢保證他們就不會跟闖賊通風報信呢?
所以要禁閉諸門,無有令牌,不放任何人出城。
京師外的三大營賬面上還有數(shù)萬兵馬,本來悉數(shù)屯駐朝陽門外,跟秦朗他們是鄰居,李國楨坐鎮(zhèn)九門,卻無所主張。只能以內操太監(jiān)王相堯統(tǒng)領。
秦朗軍抵到廣渠門后與京營并無半分往來,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
后者就是一堆爛泥,別說去沾染了,問一問都覺得惡心。
朝陽門外的那兩三萬人,精簡一下,能挑出一千合格軍兵來都是好事。
而隨著馮元飏的提議,三大營的那兩三萬烏合之眾赫然又被李國楨分成了多股,分駐京師外城各壁。
這真是神仙操作啊。
然后還不等他們分營駐扎好呢,昌平那邊噩耗就已經(jīng)傳來。
紫禁城內。
萬道光芒照撒在紅墻黃瓦之上,明亮的陽光把之映襯的分外清晰,卻怎么也打散不了那團盤踞在宮廷中的陰郁。
崇禎帝手都在發(fā)抖,唐通降了,杜之秩降了,何謙跑了,京師門戶大開,或許明日,或許后日闖賊就可兵臨城下了。
“自己,自己……”
真的除了抽身南去,別無他法了。
看看下面的臣僚,京城還沒淪落賊手呢,一個個就都閉嘴不言。
哪里還有剛才勸說自己打開城門時的聒噪呢?
這樣的一群臣子,太他娘的有亡國之像了。
崇禎帝剛才都恨得咬牙切齒了,尤其恨那幫道貌岸然的狗東西,賊子,賊子,都是賊子。
老子叫你們捐款的時候你們一個個全來哭慘,現(xiàn)在怎么就那么多的物件要收拾帶走了?
想想馮元飏送來的明細,你十艘我二十艘的,這家產(chǎn)還能少了?這就是家無余財?shù)臉幼訂幔?p> 崇禎帝不是白癡。
可他卻必須忍耐,世間的一切都以成敗論英雄,而他朱由檢,現(xiàn)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所以他手中即便有足夠的力量來控制整個京城——外來的兵馬就是他手中的利刃,崇禎也沒那個心氣來大殺特殺。
一切都散了吧。
朝臣們愿走愿留各憑心意。
“傳朕旨意,打開諸門,任意暢行?!?p> 崇禎帝終究沒有明旨南遷的事,但此話一出殿內文武也盡皆嘩然。雖然非常有意思的是,大家嘩然歸嘩然,卻并沒一人進諫勸阻。
不管是在投降派還是在忠臣派看來,皇帝這么說話就都代表著一個意思——他要走了。
既然如此那還嘮叨什么呢?
投降派:
皇帝都要走了,你還敢阻攔不成?
而且這個時候還要再阻攔,你想干什么啊,也太露骨了吧?真以為皇帝是白癡還是以為他手里的刀子不利了?
別說魏藻德了,連光時亨都在低頭裝鴨子。
與其這個時候去找著挨刀,不如想法趕緊把消息透給闖王的好,把好賣到實處。
而大明朝的忠臣呢,都要淚流滿面了好不好。
皇帝終于舍得走了,再不說什么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傻話了,這真謝天謝地鳥。
……
城外,大通橋。
國丈,嘉定侯周奎家的車隊浩浩蕩蕩的趕到了。
長子周鑒字明原,官都督,加太子太師,然素有暗疾,身體虛弱。二子周鉉,字文器,指揮僉事都督同知,現(xiàn)留在京師。
主事之人乃是周奎的侄兒周銘和假子周鐸。
這兩人一到大通橋就吆五喝六的,責命留守的沈懋爵著人搬運財貨上船。
那不單單有大量的金銀細軟,連一些珍貴的器具都給一一搬來了。真是恨不能把整座嘉定侯府給搬上船。
隨在周家后頭的就是田弘遇了。
那也是大車小車的如一條長龍。
“見過世子爺,見過田皇親?!?p> 沈懋爵身子骨仿佛軟的沒骨頭了一樣,“不是小的推諉,實在是船只有限,皇宮里到現(xiàn)在都還沒給個信兒呢。大頭必須留著不是?”
“所以啊,這船必須要緊著用?!?p> “諸位就把自家的東西都分門別類的準備好,銀子銀子放一塊,珠寶珠寶一放塊,那些綢緞皮子和瓶瓶罐罐的古玩書畫之流也放一塊。這樣不但更好裝,還更容易最大化的利用上船艙空間。”
所以哪怕周田這兩家都是頗有身家,只看金銀珠寶和書畫古玩之流,那還真沒多少。
一艘小型沙船就能把這些珍貴物件全都裝了,而剩下的瓶瓶罐罐,還有大批的絲綢皮料衣裝之流,乃至一些更不值錢的東西,就全是扔掉的命。
哪來的那么多船裝破爛啊。就連周家的奴仆,那都只能有少量的人留下。
周鑒已經(jīng)躲進船艙里了,這一路坐著馬車來到大通橋,可把他累著了。田敦吉,田弘遇僅有的一根獨苗,始終陪在田弘遇的身邊。
周鑒看不到,可周銘、周鐸,還有田弘遇父子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因為他們好多的家當根本就沒有被裝船。而且他們也自始至終都只用了一艘船,還是小船。
“幾位貴人還請留步?!?p> 張大虎手摁刀柄,冷色看著周田兩家人。
“俺家公子以為,您等貴人這時還是安分些的好。”
張大虎當然不敢殺人,但作為一個曾經(jīng)都要淪為流民的主兒,他對于周田這等皇親國戚先天上就帶著厭惡和仇視。手摁刀柄,一股戾氣撲面而出,駭?shù)闹芴飪杉抑魅藳]一個敢再動彈。
好半響,田弘遇才定下神?!昂?,好。老夫認這個跟頭,就是不知道貴主上是哪家的公子?”
姓馮還是姓沈呢?田弘遇恨得要發(fā)狂。
“俺家公子姓秦。郁洲山島秦朗,田皇親可記好了?!?p> 秦?秦朗是誰???田弘遇好半響才記起來,馮元飏和沈廷揚后頭還有個小跟班小年輕。
不遠處的沈懋爵斜眼關注著張大虎這一邊,看著周田兩家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里真跟大夏天吃冰碗一雙舒爽。
太解氣了。
這事兒他也算是從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