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迷蒙的雙眼,映入林詭眼眸的,是一間昏暗的房間。
破舊的天花板,墻壁上是厚厚的紙窗,遮擋著外界的陽光。身下,是稍顯堅硬的床榻,躺在上面,很難說會舒服。
痛苦地揉搓著自己的眉心,那劇烈的疼痛像是無數(shù)鋼針在扎著他的腦子。
不僅如此,那種似乎要被整個撕扯開來的,靈魂上的劇痛,更是讓他難以集中起自己的意識。
不知道該怎么擺弄自己才好,林詭掙扎著靠在床榻頂住的墻上,雙目無神。
輕輕活動著手臂,他嘗試調(diào)集自己的修為,可惜,和前幾次蘇醒時一樣,毫無作用。
此刻的他,沒了霸者的修為,完全就是一介凡夫俗子。
好在,識海,他還進得去。詭道棋盤還在,就這么靜靜地躺在那里,只是,并不會呼應他半分。
識海中的那位段天機,也已經(jīng)消失了蹤影。
這樣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有七天了,林詭明白,自己一定是遭遇了什么變故,可他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記憶中,只有一些閃回的片段,卻完全給不了他足夠的信息。
“這樣下棋的,再尋不出第二個了。”
視線中,趙進財俯身注視著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還是那處埋骨之地。
看不出什么特別,林詭只得從回憶中將神識拉回。
“唉,棋?棋還沒下呢,人怎么差點沒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正在林詭還沉浸在深深的疑惑中無法自拔的時候,吱呀一聲,小屋的門被緩緩推開。
端著一碗粥,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進來,也將難得的一束光亮帶進了屋子。
只是,在光亮的照射下,屋中那漫在空中的粉塵也顯得更加清晰了。
眉頭忽然緊緊皺起,這丫鬟顯然是不喜粉塵的,慌忙護住手中的粥食,并且用廣袖來回扇動,企圖驅(qū)散粉塵,卻反而讓這粉塵更加肆虐了。
“公子,喝粥了?!?p> 緩步走向林詭,丫鬟的臉上掛上了甜美的笑容。
看著丫鬟,林詭也露出了笑容,卻是面露難色地拒絕道:
“真的很感謝,不過我現(xiàn)在身體狀況有些差,實在是喝不下?!?p> 聞言,丫鬟小嘴一嘟,煞是可愛的同時,顯得有些生氣,對林詭嗔怒道:
“公子,不吃東西,身子怎么會好得快呢?從山里帶回你的時候,你快連氣都沒了,真的是嚇死人了?!?p> “呵,謝謝你們救了我?!?p> “嗯.....那為了報答我,”丫鬟俏皮地笑道,“快點把粥喝了,趕緊好起來嘍?!?p> “非得喝呀?”
林詭有些無奈地苦笑著,現(xiàn)在的他,是真的吃不下任何東西,身體和靈魂上的痛苦,仍在折磨著他,消磨著他的食欲。
“得喝!乖,快喝了吧,你得吃飯才能好起來?!?p> “行吧?!?p> 艱難坐了起來,林詭調(diào)整了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丫鬟便靠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將白粥喂給林詭。
這些天,都是這么過來的。
把最后一口白粥喂到林詭的嘴里,丫鬟才滿意地笑了笑,然后端起碗,向屋外走去。
“快些好起來呀,公子,等你好些了,我就扶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我們忘憂村,風景特別好呢?!?p> 聽到丫鬟的話,林詭笑了,感激的回道:
“多謝你們了?!?p> “不謝不謝,你好好休息吧!我中午再來送飯給你吃。”
說著,丫鬟走出了房間,將門再度關(guān)上,讓房間內(nèi),重新回到了昏暗中。
手指勾著剛剛喂食過林詭的碗,丫鬟緩步向前走著,她的對面,是一位家丁模樣的漢子。
“他,喝完了?”
“喝完了,一滴都沒剩下?!?p> 本來樣貌可愛的小丫鬟,此刻臉上,居然掛著令人生畏的詭異笑容,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怨毒。
“等到事成之后,姑奶奶要好好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p> 聞言,家丁也泛起了笑容:
“不至于,讓你喂幾天飯而已,到時候痛快弄死得了,以免夜長夢多?!?p> “那不行,生的這么好看的小白臉,定是折磨死他,才更有意思?!?p> 看著丫鬟那張扭曲的臉,家丁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對身邊正在光潔的地面上擺弄掃帚的下人們吩咐道:
“盯緊了,別讓他出來。”
“是?!?p> “切,就那病秧子模樣,出氣都難,還想跑?”丫鬟顯然有些不屑。
“小心使得萬年船?!?p> ......
喝下了一碗白粥的林詭,并沒有安靜地躺下,他看著阻擋著光亮的門,嘴角上揚,微微笑了笑。
而后,悄然坐直了身子,兩只手開始在自己的腹部推拿了起來。
一下,兩下......在推拿了足足幾十下之后,那碗白粥被他吐了出來。
悄然地處理干凈,林詭才安靜地躺下,盯著天花板,心中,則在默默數(shù)著時間。
山中救來的人,卻被安置在這樣的房間里,每日送的飯菜里,都下著讓人致幻的緩毒,這個所謂的忘憂村,還真是風景不錯。
只是換做尋常人,或許還真就著了道,可他是林詭,鳳鳴的詭公子,和天道弈棋的人。
能和他在謀略上掰掰手腕的,放眼神洲,都難尋出那么幾個。這些手段對他而言,著實有些班門弄斧了。
“唉,好餓啊。”
這些天,他是真的一點東西都沒正經(jīng)吃到。
不過也并不心急,今天,他就能出去了。
隨著屋子里溫度的升高,屋內(nèi)稍稍變得亮堂了些,林詭緩緩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屏息凝神,按捺下身體上的諸多不適,他輕輕敲著床欄,開始默數(shù)。
隨著指節(jié)敲擊的聲音停止,院外,一聲劇烈的震動響起,而后,一陣凄厲地慘叫聲傳來,再之后,便是嘈雜而紛亂的腳步聲。
“呵,這就中招了?突然就有點無趣了。”
院外,家丁指揮著下人們,正在瘋狂地尋找水源,緊鑼密鼓地開始救火。
正是中午丫鬟給林詭做飯的時間點,進入伙房后,整個伙房卻忽然間爆炸了,而后,大火幾乎瞬間將伙房吞噬,丫鬟的慘叫聲,也一刻不停地傳來。
良久,在這些人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救火下,伙房的大火終于被撲滅了。
幾個下人也終于把丫鬟從火場里救了出來,只是此刻的她,已經(jīng)被燒得不成人樣了。
臉上帶著無盡地怨毒,在看到家丁的那一刻,她用扭曲的尖銳嗓音瘋狂地吶喊了出來:“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她有些潔癖,不喜塵土,所以每每進入林詭的房間,都會下意識地用袖子扇動,這些,哪里逃得出詭公子的眼睛。
堆積著木柴,燒火后帶著灰燼的伙房,又怎會干凈,自然不免會有灰塵飛舞,那她自然也會在燒火的時候,忍不住做出同樣的動作。
在扇動袖子后,伙房瞬間便爆炸開來,看清楚如何起火的丫鬟,自然知道這火是怎么燒起來的。
“火鱗粉!那個小白臉在門頭上放了火鱗粉!”
聽聞丫鬟的呼喊,家丁登時臉色一變,暗道不妙。
所謂火鱗粉,制作起來其實很簡單,制法得當?shù)脑?,用發(fā)酵的食物便能陰干出來。這種粉塵并沒什么大用,但遇火,卻是極易被引燃。
推門進入林詭的房間,火鱗粉飄落而下,附著在了她扇動著,主動承接這粉末的袖子上。
而進入伙房后,丫鬟扇動廣袖,讓這火鱗粉又充斥了整個伙房,再點上火燒飯,可不就是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意識到不好,家丁馬上朝林詭所在的房間看去,卻發(fā)現(xiàn)房門虛掩著。
幾個箭步?jīng)_上前去,看向屋內(nèi),哪里還有林詭的影子。
“糟了,趁著我們滅火,這小子溜了!”
聞言,丫鬟幾乎發(fā)瘋了一般叫喊著:“追!給老娘去追,把他追回來,我要殺了他!快!快!”
在家丁的眼神同意之后,下人們紛紛沖出院子,開始在離開此地的各個方向,尋找起了林詭的蹤跡。
“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別管我!你也去,那小子陰險狡詐的很,那些廢物怕是抓不到他,你去!去幫我把他抓回來!”
“去?。 ?p> 還想說些什么,但丫鬟的話讓家丁也覺得不無道理,再加上她是這般激動和堅持,于是便也飛身出了院子。
他要在離開村子的必經(jīng)之路上設下卡口,人生地不熟的林詭,沒那么容易逃出他的布控。
就這樣,院子里,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丫鬟因為疼痛和氣憤而發(fā)出的沉重呼吸聲。
只是,沒多久,丫鬟居然聽到了腳步聲。
“你怎么回來了?去抓他呀!”
被平躺著放在地上,疼痛令她不能動彈,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這腳步聲的主人,習慣性地,她以為是家丁去而復返。
只是,這腳步聲進入了伙房,而后,來到了她的身邊。
當看到腳步聲的主人的時候,丫鬟的一雙眼睛,瞪得渾圓。
只見林詭從伙房里找了根已經(jīng)燒得焦黑的雞腿,沾了些鹽巴,正蹲伏在丫鬟的身邊,狼吞虎咽地吃著,他是真的餓了。
“你......你,你沒逃?”
“呵,我逃什么?”
“那剛剛?”
“有根頭發(fā)掉到床底下了,那老哥進去的時候,我正在床底下找頭發(fā)呢。”
這話一說出來,丫鬟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院子中的所有人,都被這個小白臉像傻子一樣玩弄著,盡管他們都以為自己很聰明。
“不是說要給我送午飯嗎?這雞腿,燒焦了呢?!?p> 看著林詭的笑容,丫鬟的心中,升騰起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懼。
他們,踹到鐵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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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場棋,作者想寫得大膽一點,也不知道能不能寫出來,給自己加油,也感謝諸位支持。
下班后的精力有些不夠用,想碼個兩章還是有些困難,我盡量把單章的字數(shù)稍微寫長些(雖然還是少......),諸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