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門外,兩匹黑馬由遠(yuǎn)而近,馬蹄貼地已顯得精疲力盡。來至大門外,兩馬齊齊倒下,口吐白沫,掙扎不起。
霍淳和胡穎穎在馬倒下之時,已縱身躍起,從院墻掠了進(jìn)去。
“師兄師姐,你們回來了,怎么樣?師妹救回來沒有?”吳杵跑到大門口看了一眼,不見葉飛和梁箐,再回頭,霍淳和胡穎穎已進(jìn)入后院。他也趕緊跟了上去。
霍淳和胡穎穎面色緊張,顧不得和師兄弟打招呼,健步如飛,到了后院就呼喊道:“師娘!我們回來了!”
梁嵐從房里跑了出來,看到兩人神情就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再看后面,徒弟家丁也都圍了過了,就是不見葉飛和梁箐,心中霎時涼了半截。
她控制著激動的情緒,道:“怎么樣?”
霍淳急急道:“師娘,人救出來了。不過現(xiàn)在要馬上離開這里。越快越好,晚了就怕來不及了?!?p> “???”梁嵐知道霍淳從不會小題大做,他這樣說肯定就有這樣說的道理,立刻吩咐道:“大家都聽到了吧?快去準(zhǔn)備各自的東西,在前院集合!”
圍觀的徒弟和家丁不敢耽擱,慌慌張張四散開來。
梁嵐對霍淳和胡穎穎說道:“快,進(jìn)屋說?!?p> 三人進(jìn)屋,梁嵐親自倒了兩杯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飛兒和箐兒呢?”
霍淳把茶一飲而盡,道:“在后面,我們殺了金鏢王,師哥擔(dān)心虎頭堡的人回來尋仇,讓我們先回來通知大家趕快離開這里。”
“你們殺了金鏢王?”梁嵐無法相信,道:“怎么殺的?”
胡穎穎說道:“我們帶師妹下山,金鏢王讓我們每人喝三大壇酒才能離開,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所以我們趁其不備,就殺了他?!?p> 梁嵐瞧瞧她,又看看霍淳,道:“不可能,金鏢王十幾歲就在刀尖上過日子,就算趁其不備,你們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殺不了他?!?p> 霍淳說道:“我們的確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不過殺他的是他的侍女?!?p> 梁嵐道:“哦?說仔細(xì)一點(diǎn)?!?p> 胡穎穎把餐房中的事仔細(xì)講述了一遍。
梁嵐問道:“后來呢?那個珠兒呢?”
胡穎穎說道:“后來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就打了起來,混亂中都打散了,珠兒是生是死不得而知?!?p> 梁嵐低頭不語,片刻后說道:“其中有詐。這個金鏢王長什么樣?”
霍淳說道:“六十多歲,白發(fā)白須,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雌饋砗芫瘢曇粝衲贻p人。我們也懷疑是假的,因為實(shí)在看不出他兇殘,倒是很和藹,也看不出有高深的武功,就像財主。”
胡穎穎道:“可是為什么要弄一個假的?侍女難道也沒有看出來?我們殺了假的,真的為什么沒有露面?”
梁嵐說道:“金鏢王如果死了,江湖中很快就會傳遍,到時虎頭堡也會為爭奪城主寶座互相殘殺,他們估計暫時不會尋仇?!?p> 胡穎穎道:“萬一他們不互相殘殺呢?也許金鏢王手下還有二城主什么的。我們還是避避好?!?p> 霍淳也說道:“為了以防萬一,先離開這里,看看情況再說?!?p> 梁嵐點(diǎn)頭,“你們也去準(zhǔn)備吧,一會前院集合。”
一頓飯之后,收拾好行囊的家丁丫鬟和徒弟分左右站立,個個面色沉重,忐忑不安。
梁嵐背著包袱,抱著一個大箱子走了出來,站在檐下臺階上,放下箱子打開,里面是珠寶首飾和元寶。
她掃視了眾人一眼,道:“這里是我葉家全部家當(dāng),仇人隨時會尋上門,留著也沒用了,你們都拿去分了,回去買地蓋房,從此不要對任何人說你們是我葉家的人,否則尋仇的就會找到你們,都記住了嗎?”
吳杵在后面喊道:“師娘,出什么事了?我們不走!仇人來了有我們師兄弟呢!”
其他徒弟也跟著附和起來。
家丁丫鬟有一些哭哭啼啼起來,有表忠心的,也有贊成的。
最后在霍淳的催促聲中,徒弟和家丁丫鬟才各自拿了錢財散去。
梁嵐瞧著霍淳和胡穎穎,說道:“你們兩個也走吧。越遠(yuǎn)越好,找個地方成親過安穩(wěn)的日子,以后不要再來這里了?!?p> 霍淳說道:“這事我們也是參與者,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兩個的。我們陪著師娘。”
梁嵐道:“不用,等飛兒回來我就去云南,遠(yuǎn)離這是非之地。”
胡穎穎說道:“我們不能走,大師哥還沒回來,您一個人很危險?!?p> 梁嵐嘆了口氣,說道:“徒弟之中,你們兩個最懂事,這件事是我葉家連累了大家,我不希望你們出任何事。你們?nèi)绻幌胱?,那就先留下,等到飛兒回來再說?!?p> 一天后,半月初升,葉府中一片寂靜,月輝之下顯得幾多蒼涼。
葉飛在不遠(yuǎn)處的巷子里已經(jīng)站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里沒有發(fā)現(xiàn)葉府周圍有任何異常。
梁箐和珠兒各牽著一匹馬站在他身后。
梁箐道:“表哥,霍師兄肯定已經(jīng)通知到了娘,家里這么安靜,里面肯定已經(jīng)沒人了?!?p> 葉飛神色凝重,說道:“希望如此。我擔(dān)心……”話沒說下去。
梁箐知道葉飛擔(dān)心什么,虎頭堡的人慘無人道,如果提前趕來,葉府中現(xiàn)在應(yīng)該尸體遍地,無一活口。
葉飛瞧向珠兒,說道:“珠兒,你覺得會是什么情況?”
珠兒道:“我不知道。主人可以讓我前去查看?!?p> 梁箐道:“查看也用不著你,萬一有埋伏,你被抓了豈不把我們都出賣了?”
珠兒不再說話,只是瞧著葉飛。
葉飛道:“不等了,你們別動,我去看看。”
梁箐道:“小心點(diǎn)?!?p> 葉飛走在陰影里,四周傳來左鄰右舍談笑聲,夫妻爭吵聲,孩兒啼哭聲,母親哄孩聲,柴犬吠叫聲。聲音雜亂,卻也祥和。
來至后墻,左右無人,縱身躍上屋頂便蹲了下來。院中無有血腥氣,他提著的心放下了。
觀察了一陣并無異常,投下石子探路也無動靜,他跳了下去。前院后院全部房門緊鎖,人確實(shí)已經(jīng)轉(zhuǎn)移。
前院大門右側(cè)有一顆石榴樹,樹下有一石桌,石桌四面各有一石凳,挪開東面石凳,扒開浮土,下面有塊手掌大小石板,上刻:“永客”。
這是葉飛進(jìn)入葉家,知道的第一個秘密聯(lián)絡(luò)方式。
“永客”既“永來客棧”??蜅@习褰杏栏唬~長青二十歲時,永富就進(jìn)入了葉家做仆人,后來年紀(jì)大了,葉長青資助其開設(shè)“永來客?!薄?p> 客棧有兩個伙計,一個富順,一個富祥。
葉飛剛走進(jìn)客棧,富順就迎了上去,臉色很嚴(yán)肅,壓著聲音說道:“少爺,老婦人在樓上一直等著您呢。少爺和小姐的房間也都準(zhǔn)備好了,飯菜一會好了我給送到房中。”
葉飛道:“再多準(zhǔn)備一間房,多做一份飯,后面有朋友。兩匹馬也喂些草料?!?p> “是是是,明白,少爺放心。”
“我娘在哪間房?”
“少爺請跟我來。”
梁箐和珠兒這時也走了進(jìn)來。
葉飛隨富順上二樓,來至梁嵐房外。富順道:“老夫人就在里面。小姐的房在右側(cè),少爺?shù)姆堪ぶ〗愕姆?。這位姑娘的房就在您房間隔壁。”
葉飛點(diǎn)點(diǎn)頭,“你下去忙吧。再準(zhǔn)備些熱水。”
“明白?!备豁樛讼?。
葉飛輕叩房門,門打開,梁嵐站在門里激動萬分。拉著葉飛的手道:“飛兒,回來了。快,快進(jìn)來?!?p> 葉飛進(jìn)屋,梁箐跟了進(jìn)來,叫了聲:“姑母?!?p> 梁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高興道:“箐兒,回來就好,受苦了。”
梁箐道:“對不起,讓您擔(dān)心了?!?p> 梁嵐道:“傻孩子,凈說傻話。快坐下說?!?p> 珠兒最后走了進(jìn)來,回身關(guān)上了門。
梁箐瞧著珠兒,道:“這位是誰家姑娘?這么俊俏。”
珠兒沒說話,一臉冷漠。
葉飛道:“她是珠兒,她……”
梁嵐心中一驚,不等葉飛說完,便道:“我知道了。霍淳提過她。她就是金鏢王身邊的侍女對吧?”
梁箐道:“就是她。”又對珠兒道:“珠兒,這是你主人的娘,你要叫……叫……”她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稱呼。
梁嵐瞧著珠兒,笑道:“珠兒姑娘,我看你和箐兒差不多大,就也叫我姑母好了?!?p> 珠兒還是面無表情,站著沒動,也沒叫。
梁嵐顯得尷尬,看了一眼梁箐,梁箐道:“姑母,您別理她。她就是個木偶人……”
梁嵐沉下臉訓(xùn)斥道:“箐兒,不可無禮?!闭Z氣中還是充滿了慈愛。
梁箐道:“姑母,您不知道,還有個比她更呆的侍女,她還說人家是木偶,她自己其實(shí)也是個木偶?!?p> 葉飛阻止道:“表妹,珠兒身世可憐,這種話不要再說?!比缓髮χ閮赫f道:“珠兒姑娘,請坐吧,不要總站著?!?p> 珠兒道:“沒事的主人,別人的話我從不往心里去。”說罷坐在了門口地上。
梁嵐道:“珠兒,怎么坐地上了?快起來,坐我旁邊?!?p> 珠兒沒動,瞧著葉飛,好似時刻都在等待主人命令的忠犬。
梁箐笑道:“姑母,她喜歡跪,能坐著對她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她只聽表哥的話,我們誰說也沒用?!?p> 葉飛道:“珠兒,那有凳子,你別坐地上?!?p> 珠兒起身,坐在了旁邊凳子上,腰還是筆直,面朝著葉飛。
梁嵐和梁箐簡單聊了幾句,然后說道:“箐兒,這一路也累壞了吧?先休息吧,有什么話明天再說?!?p> 葉飛道:“娘,表妹的衣服您帶出來了嗎?珠兒這身衣服太顯眼了,讓她先穿表妹的衣服吧?!?p> 梁嵐起身,在床上拿過一個包袱,道:“你們的衣服都帶了,這個是箐兒的?!鼻葡蛄后洌?“箐兒,你帶珠兒姑娘去沐浴更衣吧?!?p> 葉飛對珠兒說道:“珠兒,你先去換衣服吧?!?p> 珠兒答應(yīng)一聲,跟著梁箐走了出去。
梁嵐聽著二人腳步離去,放低聲音對葉飛說道:“飛兒,這到底怎么回事?金鏢王真的死了嗎?”
葉飛點(diǎn)頭,道:“珠兒割破了金鏢王脖子,我們都看到了,確實(shí)死了?!?p> 梁嵐搖搖頭,道:“飛兒,你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
“是有些太順利,可是想不出哪里不對?!?p> “東西呢?你還拿著嗎?”
葉飛從懷中掏出布包,道:“東西還在,沒有離開過我身邊。”
梁嵐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個很精致的小方盒子。盒子精鐵打造,四面及頂部雕刻著五匹狼,狼眼和嘴都是黑黑的空洞。盒子上沒有鑰匙孔,沒有鎖扣。
梁嵐又把盒子包起來,放進(jìn)自己包袱里,說道:“東西在就好,總算沒有丟。”
葉飛問道:“娘,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梁嵐搖搖頭,道:“沒人知道。你爹只說過這盒子是輩輩傳下來的,還有祖訓(xùn),說是不到必要之時不要打開?!?p> 葉飛道:“現(xiàn)在豈非已是到了?不如打開看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