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上難得見到乞丐，葉飛的出現(xiàn)引來了很多人的目光。他略弓著腰，向身邊經(jīng)過的人陪笑乞討。
“行行好，大娘，給點(diǎn)吃的吧，三天沒吃東西了。”
“大爺，別跑啊，給點(diǎn)吃的吧。”
“小朋友，吃的什么?。俊?p> 他的乞討無人理會，小孩的娘看到他對自家孩子手中的窩頭垂涎三尺，拿起掃帚一陣抽打，“快滾開！離我家孩子遠(yuǎn)點(diǎn)！”
葉飛知道成功了，任誰見到他都會把他當(dāng)成臭乞丐。
穿過小鎮(zhèn)，到達(dá)荒無人煙的小道上，腳步也加快了。一路上遇到人就一副可憐巴巴萎靡不振的乞丐樣，沒有人時(shí)就精神抖擻，疾步狂奔。
徽州城里各個(gè)角落都會看到一兩個(gè)乞丐，有老人，有孩子，也有丐幫探子。
葉飛的出現(xiàn)沒有人去特別注意，百姓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有些好心人還會打賞一兩個(gè)窩頭，丟三四文錢。
雖然已是春暖花開，但是陰雨天的風(fēng)還是有些涼，他一身破破爛爛的單衣，難以抗寒，好在雨不大。
葉府周圍平靜如常，只是多了些乞丐，有三個(gè)乞丐坐在大門口避雨，他圍著院墻轉(zhuǎn)了一圈也走了過去，坐在門頭下，打量了一眼身邊的乞丐。
三個(gè)乞丐的衣服相對比較完整，也干凈，身材不胖不瘦，面相不惡不善，都三十來歲，拿著打狗棒，面前地上放著三個(gè)瓷碗，碗也很完整干凈，碗里都有幾文錢。
三個(gè)乞丐也在打量葉飛，好似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落魄的乞丐一般。
葉飛陪笑道:“幾位兄弟，借地方躲躲雨，謝謝。”
挨著他最近的一個(gè)乞丐說道:“你那里來的？怎么以前沒有見過你？”
葉飛道:“逃難來的，在南邊不遠(yuǎn)，聽說這里人多，有錢人也多，就來討口飯吃?！?p> 那乞丐道:“外來的？第一天來？”
葉飛點(diǎn)頭，“是，是，剛到?！?p> 乞丐笑咪咪道:“這地方有錢人是多，壞人也不少，你一個(gè)人剛到這肯定要挨揍，我看你是個(gè)老實(shí)人，就跟著我們一起吧，以后在這個(gè)地頭就沒人敢欺負(fù)你了?！?p> 葉飛忙道謝，“大哥，謝謝，謝謝，真是出門遇貴人。三位大哥怎么稱呼？”
乞丐說道:“我們要名字有屁用！我是老大，你就叫我老大，這兩位是老二，老三。你就是老四。”
葉飛道:“是，是，是，我是老四。我這罐子里有幾文錢，交給老大您保管，在我身上容易丟?！彼压拮永锏氖畮孜腻X倒出來，放在了老大手里。
老大睜大眼睛哈哈大笑，拍著葉飛的肩膀笑道:“不錯(cuò)！還是你想得周到?！?p> 葉飛把懷里兩個(gè)窩頭掏出來，遞給老二老三，“這是別人剛給的，二哥三哥嘗嘗好不好吃?！?p> 兩個(gè)人也笑著拿過窩頭大口啃起來。
葉飛又說道:“老大，這家院子看著很大，一會我要來好吃的再給大哥您?！?p> 乞丐老大說道:“這家早就沒人了，你要吃的一會我?guī)闳コ院玫?。?p> 葉飛道:“沒人了？這么大院子可惜了。他們?nèi)巳ツ牧?？?p> 乞丐老大說道:“誰知道呢？你打聽這干么？”
葉飛道:“我是想……如果沒人，我們就住進(jìn)去。”
乞丐老大和另兩個(gè)對視一眼，瞧著葉飛神秘地說道:“真是一家人啊！我們也是這么想的，等到天黑我們就翻進(jìn)去，里面肯定有不少好東西?！?p> 葉飛喏喏道:“老大，我們雖是乞丐，但是偷人家的不好吧？”
乞丐老大說道:“什么偷？我們是拿。主人早就遠(yuǎn)走高飛了，東西不要白不要?！?p> 葉飛道:“萬一人家回來怎么辦？”
“回來？回不來了。”乞丐老大看看左右無人，小聲道:“聽別人說，這家人惹了大麻煩，逃難去了。我們就算不拿，別人也會拿，說不定已經(jīng)有人提前下手了?！?p> 葉飛本打算探聽消息后去山上的墓地，現(xiàn)在聽到這三人要偷自家東西，白天也不便動手，只有等夜里進(jìn)到院子再教訓(xùn)他們。
他一路趕過來肚子早已饑餓，現(xiàn)在天色已暗，百姓們家里炊煙裊裊，菜香撲鼻。
“老大，我這肚子直叫，你不是說有好吃的嗎？現(xiàn)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先去吃東西，吃飽了正好路上也沒人了，到時(shí)候再進(jìn)去拿東西也有力氣?！?p> 乞丐老大想了想，說道:“你說得也對。你第一天加入我們，作為老大，請你吃肉去?！?p> 葉飛忙點(diǎn)頭哈腰，笑道:“我都忘了肉是什么味了，跟著老大就是好，這輩子還能再吃上一口肉?！?p> 乞丐老大端起地上的碗，拿著打狗棒，說道:“兄弟們，跟我走，今天不僅有肉吃，還有酒喝！”
老二和老三也是滿面歡喜，走路的姿態(tài)也顯得歡快多了。
老三說道:“大哥，這次去哪吃？”
老大停下，回頭瞧著葉飛，說道:“老四，你想去哪吃？”
葉飛猶豫，心說:“這乞丐還能隨便挑地方？”
老二笑道:“老四，我們和別的乞丐可不一樣，你隨便選，你說去哪就去哪。”
葉飛說道:“大哥，聽說有個(gè)丐幫，你們是不是丐幫的？”
老大笑道:“你聽說得倒是不少，我們就是丐幫的。你剛到這，地方也不熟，這次就由我做主，我們?nèi)ァ浯錁恰?。?p> 翡翠樓是徽州一家有名酒樓，那里不僅飯菜遠(yuǎn)近聞名，只要有銀子，還有姑娘彈琴唱曲。
葉飛很熟悉這個(gè)地方，梁箐很愛吃美食，經(jīng)常拉著他來這里用餐，這里的掌柜和伙計(jì)對葉飛也是很熟。
四人大搖大擺就進(jìn)了翡翠樓，葉飛心中無底，弓著腰，低著頭，長發(fā)遮住了臉。
伙計(jì)看到來了四個(gè)乞丐，剛想往外趕，一眼認(rèn)出了乞丐老大，眼神中又恨又怕，忙笑道:“原來是阮大爺，今天吃點(diǎn)什么？”
乞丐老大回身問葉飛，“老四，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
葉飛啞著嗓子說道:“肉?！?p> 乞丐老大對伙計(jì)說道:“聽到了嗎？所有好吃的葷菜都來一份！”
伙計(jì)道:“好的，好的。您的房間留著呢。飯菜馬上就好?！?p> 老二說道:“還有酒！來四大壇，不夠再添?！?p> 伙計(jì)一咧嘴，道:“好嘞，四位請上樓，酒菜馬上就得。”
葉飛心中疑惑，傳聞丐幫雖然勢力龐大，也從不仗勢欺人，這三人如果給銀子，那就好商量，如果不給銀子，回去以后就為民除害。
跟著三人來到二樓西邊一間屋子，屋子中一張大圓桌，六張靠背椅。
葉飛說道:“老大，我做夢也夢不到能來這么大的酒樓，這要花不少銀子吧？太讓老大破費(fèi)了?！?p> 老大說道:“這一頓飯的銀子，夠咱們四個(gè)吃一輩子窩頭了。貴是貴點(diǎn)，誰讓咱們是兄弟呢？你既然跟著大哥我，我就讓你當(dāng)一次活神仙?！?p> 老二笑道:“大哥，活神仙有酒有肉，還有美人，我們是不是缺點(diǎn)什么？”
老三也壞笑道:“是啊大哥，老四剛來，讓他見見世面?！?p> 老大點(diǎn)頭道:“好！既然來了，就吃好玩好。老二，你去挑個(gè)漂亮的?！?p> 老二站起身來跑了出去。不多時(shí)，拉著一位年輕美貌的姑娘走了進(jìn)來。
“大哥，這是新來的，能彈能唱還能跳，人還溫柔。”
老大打量了一眼姑娘，笑道:“姑娘，怎么稱呼?。俊?p> 姑娘懷中抱著琵琶，羞澀地低聲說道:“慕容秋水。客官要聽什么曲子？”
老大笑道:“慕容姑娘，不要害怕，我們是乞丐，不是壞人，你隨便唱，唱什么我們都愛聽?！?p> 老二這時(shí)已經(jīng)坐下，指著身邊空座說道:“慕容姑娘，請坐這里?！?p> 那空位旁邊還有一張空位，緊挨著的就是葉飛，葉飛旁邊是老三，老大坐在老二老三之間。
慕容秋水看了一眼那空座，又看了一眼四個(gè)人，可能覺得葉飛看起來歲數(shù)大，比其他三個(gè)面善，就坐在了葉飛旁邊。
老三笑道:“老四挺討女人喜歡?。 ?p> 老大老二也跟著笑起來。
葉飛說道:“這小姐好俊俏，可惜，可惜。”
老二問道:“可惜什么？”
葉飛道:“可惜要拋頭露面，賣藝維生，來往客人形形色色，肯定要遭受不少委屈。”
老大斜眼笑道:“老四，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們雖然娶不到美貌娘子，但也是可以做美貌娘子的新郎?！?p> 老二也說道:“是??！不過幫有幫規(guī)，好的東西老大先吃，按照順序往下排，這姑娘是我看中的，老大如果不喜歡，我就是第一個(gè)，老四你不會介意吧？”
葉飛心說:“難道他們還要欺辱這姑娘？看來這丐幫也并非傳言中那樣俠義?！?p> 他說道:“二哥，有規(guī)矩我怎么會介意，先讓她唱一首吧？其他的等到吃完飯?jiān)僬f?！?p> “好！”老二瞧著姑娘說道:“秋水妹妹，快開始吧？”
店伙計(jì)這時(shí)端著飯菜進(jìn)來了，一共十六個(gè)菜，四壇酒。
四人吃著，慕容秋水就彈起琵琶輕聲唱了起來，唱得是一首蘇軾的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曲調(diào)舒緩?fù)褶D(zhuǎn)凄涼，聞著落淚。
葉飛聽得心中傷感，不禁扭頭瞧向慕容秋水，看她眉宇間也是幾多憂愁，想必也是有著傷心經(jīng)歷的多情女子。
乞丐老大早已聽不下去，一拍桌子，驚得慕容秋水立刻站了起來。
老大說道:“唱得什么？今天老子高興，你再唱這種掃興的曲子，別怪老子現(xiàn)在就拿你取樂！”
慕容秋水嚇得哆哆嗦嗦，喏喏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再換一曲?！?p>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面風(fēng)情深有韻……”一首李清照的詞，配上慕容秋水羞澀秀麗的臉龐和柔情的曲調(diào)，曲美人更美。
三個(gè)乞丐是粗人，聽不懂這類曲子，他們想聽的只是葷段子，比桌上的菜還要葷的葷段子。
乞丐老大又直拍桌子，說道:“閉嘴！站起來！”
慕容秋水站了起來，嚇得后退了兩步，“客官，我剛來，很多曲子還沒有學(xué)會，要不……要不您換個(gè)人吧？”
老二說道:“你不是會跳舞嗎？那就跳個(gè)舞。”
慕容秋水放下琵琶，退后幾步開始翩翩起舞，舞姿羞澀難遮玉女純情，青紗薄裙盡顯妖嬈身姿。
乞丐三人看得眼睛發(fā)直，酒到嘴邊忘了往里喝。
葉飛沒有去看，抓著一只雞只顧大口吃，端起碗只顧大口喝。
一支舞跳完又接一支，三人已忘了吃菜。
葉飛已飽，見三人色心涌動，便說道:“老大，我敬您一碗！”說著站起來端起了滿滿一碗酒。
乞丐老大這才回過神，也端起碗來說道:“好！干了！”
一碗酒飲盡，葉飛道:“老大，咱們有銀子嗎？”
老大抓著一只燒鵝邊吃邊說:“銀子？老四，你記住，咱們吃東西不用給銀子?！?p> 葉飛一臉單純道:“不給銀子？還有這好事？那以后天天來吃，還要什么飯啊，咱們就住在這里多好。”
老大說道:“雖說不要銀子，也不能天天吃，那幫人急眼了說不定酒里給下藥，那你我兄弟就要全交待在這了。這里面學(xué)問很深，有空了好好教教你?！?p> 這話剛說完，“噗通，噗通，噗通”三聲，三個(gè)乞丐瞬間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