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格外的耀眼,它幾乎肅清了冬天殘留的那些嚴(yán)寒,光無私的撒在了樓林中的玻璃之上,照亮了周遭陰冷的小巷,一切都重回明媚,恢復(fù)了戰(zhàn)前那樣的溫暖。
將才背著手站在研究院的天臺,這是他們勝利的第三天。這棟已經(jīng)清空的大樓雖然只有三層,但是可以從這天臺上看到皇后區(qū)最高樓的樓頂,唯一能與它并駕齊驅(qū)的也就是對面的那棟宿舍樓了。她站在那里,俯視著目光所及之處,天府之墻外的仍然冒著微煙戰(zhàn)坑與墻內(nèi)干凈整潔的地面形成巨大的反差,她并沒有感到悲傷,與之相反她興奮極了,她掃過位于對面百米內(nèi)的宿舍樓,那里安排著她最信任的下屬。
將才底下頭,將視線移到另一邊去,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從那無邊的隧道中駛出,進入了將才的視野,那是她今天要約見的人,她為此還精心打扮,穿上了她極少穿著的銀色長裙禮服,將短馬尾放了下去,披在肩上。今天的她有一種不同于往日的性感,雖然看起來還有些許突兀,但是在精心打扮后變得優(yōu)異的外表支持著她的氣質(zhì),讓他人的注意力都忽略她那消瘦到毫無美感的后背。
轎車在研究院門口停了下來,在前方的副駕駛率先開門,出來的人身著嚴(yán)肅的黑色西服,這身衣服無法完全遮蓋他那健碩的肌肉,它被完全撐了起來,那是她要見的人所雇傭的保鏢。保鏢帶著墨鏡,利落而小心的將后座的車門打開。車門里的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而是讓開門的人稍等了一會才邁出了自己的右腳。后座的人并不像給他開門的男人那么年輕強壯,發(fā)白的鬢角與八角胡讓他的年齡變得特別好猜。
“我猜他有五十四歲?!睂⒉抛匝宰哉Z道。那個人單手遮光看向了她,隨后便帶著給他的保鏢走進大門。將才的心情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這是她第一次面對人類的高層人員,昨天夜里她就試想過了好幾遍與人類高層對話的流程,她還猜測了他們的相貌,談吐習(xí)慣以及自己要怎樣才能凌駕于他們之上,她向來喜歡這樣。
“今天確實是個好天氣,這樣露背都不會覺得寒冷?!痹趯⒉潘伎紩r,對方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身后,那聲音低沉而不失威嚴(yán)。
“難得的好天氣不是嗎?”將才輕微轉(zhuǎn)身說道。對方也來到了與她平行的位置,他們一起注視那不遠(yuǎn)處的宿舍大樓。
“雖然有些事情不太完美,但是整體上推翻了研究院,你我都會從中獲得好處。姑且算成功吧?!蹦腥酥苯訉⒃掝}轉(zhuǎn)在了這次將才他們的行動上。
“先生怎么稱呼?”
“我怎樣稱呼不重要,小姐請我來這里不會只是問這個吧?!?p> “看來先生并不打算按照流程來呢。”
“我還有要事,沒時間也沒有精力忙那些所謂的流程。”
“那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快馬加鞭?!?p> “這次的行動為你們帶來的利益應(yīng)該是遠(yuǎn)遠(yuǎn)高于我們的吧,先生?!?p> “不假?!蹦腥俗尭S著他的保鏢為他點燃了一根香煙。
“那我們應(yīng)該也理所當(dāng)然的可以從你們手里獲得一些東西?!?p> “我們會出一些錢幫助你們修復(fù)你們的城市,就這樣?!?p> “不?!?p> “不?”
“我們需要你們對我們進行科技發(fā)展與文化教育的雙重支持,為了我們的城市,也為了你們的聲譽?!睂⒉盼⑿χf道,語氣中包含了一些對那個輕視自己的男人的威脅。
“哈哈,什么聲譽,說出來讓我聽聽。”男人將吸了兩口的香煙扔下樓去后大笑著說道。
“如果我們不得到你們的支持那我們會采取一些極端的手段。”
“怎么?你要帶領(lǐng)你的那幾個...下屬?踏平我們的世界嗎?!蹦腥藢χ鴮⒉耪f道,他看著將才,扭曲的表情充滿著對這個他并不看的進化種的嘲弄。
“我們會利用媒體,曝光你與我們共同對抗研究院的事情,你們對研究院的態(tài)度如果讓你們的人民知道的話,我想沒有那個政府可以抵抗或者愿意去抵抗民眾的力量吧?!?p> 聽到將才的話后,男人狂笑不止,這使他后撤了好幾步,以至于讓保鏢來上前扶著他。
“不好意思,這是我這幾年聽過最好笑的一個笑話,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是否可以將它分享給我的那些同事,我們每天做的事太過嚴(yán)肅了,打電話說給他們聽聽可能會提升一下氣氛。”男人抬手示意保安后退,并且嘴里還帶著些嘲笑語氣的說道。
“什么意思?”將才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沖動,但還是有些憤怒的問道。
“我的意思是你們怎么曝光我們,你們打算怎樣將消息傳出去呢?小姐?!蹦腥嗽谡砗昧松杂辛鑱y的衣領(lǐng)后,重新站到將才的身邊說道。
“我們會聯(lián)系一家媒體,或者報社...”
“你們什么都傳不出去?!蹦腥酥苯哟驍嗔藢⒉诺脑?。“你現(xiàn)在要珍惜的是自己得到的由我們施舍的好處,然后感恩自己還可以站在這里和我說話。你既然是個聰明人,就明白...就應(yīng)該理所當(dāng)然的明白...棋子的作用?!?p> “什么意思?我們是合作伙伴,從來不是你的棋子!先生?!?p> “不不不...從一開始你們就是,迎朝將才,還有帝王區(qū)的那些野獸,天眼,竹林兄弟,就連研究院也有我們的棋子。”
“我不是你的棋子?!睂⒉耪f道,她故意放低自己的聲音好讓對方感覺到自己的憤怒,她逼近了男人,男人卻一直站在那里,從容不迫。
“最初帝王區(qū)的叛變,天眼的死,甚至連你的每一步計劃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p> “不可能。”
“不可能嗎?倒是你有一個計劃確實出乎我們的意料?!?p> “哪一個?”
“近期那個...很殘忍的計劃,至少我認(rèn)為很殘忍。我說的不是消耗帝王區(qū)的人員的事情啊,這件事在我們的意料之內(nèi)?!?p> “那又怎樣?我告訴你!棋子可不會殺死操縱它的棋手?!?p> “哦...你是指對面那個被設(shè)計的極其丑陋的宿舍樓三樓的那個白發(fā)小姑娘嗎?可惜了,那是一個美人啊,卻拿起了與她的美貌所不相稱的狙擊槍,用她那鮮紅的瞳孔通過瞄準(zhǔn)鏡觀察著我...”
“你知道就好,老老實實的接受我的提議,就可以安全的離開?!?p> “是嗎?”男人朝著對面的宿舍樓打了一個響指,雖然這個響指并沒有發(fā)出聲音。
對面的宿舍樓突然發(fā)生了爆炸,剎那間它從里到外的完全炸開,被炸在天空的磚塊與玻璃飛舞著,一直落到了研究院的天臺處。
“早知道把車在停在后面了。”男人向下望著他那后窗玻璃掛彩的轎車抱怨道。而此時的將才望著已經(jīng)將近成為平地的宿舍樓,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小時候接受了你父親對你的嚴(yán)苛教育,就因為你是個女孩,重男輕女在你們社會還這么嚴(yán)重,你們還沒有覺醒自己的女權(quán)斗士嗎?不過這倒是也在我的意料之內(nèi),唉...你知道嗎?我也曾有一個女兒...”
“什么時候?”
“什么?”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操盤這一切的?”
“你應(yīng)該問你們是什么時候成為我的棋子的?”
“有區(qū)別嗎?”
“哈哈,沒有。”男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驕傲的表情,驕傲到他的八角胡上翹?!霸谀愀赣H剛當(dāng)上家主的時候吧,我記得帝王區(qū)當(dāng)時的那個管事的有些執(zhí)拗,然后我們買通了天眼,這老小子可不太便宜。然后我們又從各個方面去激化你們下面的人與這墻后研究院的矛盾,研究院這些家伙挺慘的,明明專心搞著他們那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科研,然后不知不覺的就接下了這么多的黑鍋。”
“你們干了什么?”
“不重要,讓我繼續(xù)給你梳理下去。然后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你們的民眾不是一般的懦弱,他們忌憚研究院的那些所謂的科技,以及天眼...這不太妙,這樣不好。然后我們就從中激化了人與狗的矛盾,天眼被殺死了,一個難題也迎刃而解。隨后你就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之中,實際上我們從你出生開始就開始關(guān)注你,但是后來的一些事情我們發(fā)現(xiàn)你沒什么...本事,直到你秘密的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那時候的你的殘忍真的讓我們眼前一亮。雖然性格上還是有些毛病,但是夠用了?!?p> “無孔不入...”將才感嘆道。
“你相信剛才的爆炸是由一個不足一片指甲大的機器人引發(fā)的嗎?”男人看向了自己的杰作后說道。
“你們?yōu)槭裁床挥H自毀滅研究院,你們有那個能力...”
“哦,天哪...因為那些媒體啊,親愛的。我們要在我們的世界上把他打造成一個虐待動物的變態(tài)組織,雖然他們確實是。然后引起社會的口誅筆伐。我們不能動手,要你們來,這樣才會將這個研究院的形象固定在這洪潮之中,任其遭受這洪流的沖擊?!?p> “為什么非毀滅他們不可?”
“舊時代的殘留物...它是上一任的主理人犯蠢留下的病毒,這個新時代不需要它,不只是礙眼那么簡單。”男人開始向樓梯間移動,他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說的夠多了。
將才回頭看著逐漸離去的背影,她想要阻攔,甚至還想要再問他幾個問題,但是她止住了這個沖動,這是她現(xiàn)在唯一可以保留自己的那一絲尊嚴(yán)的方式。
黑色轎車離開了它停留的地方,不久后也離開了將才的視線,駛?cè)肽呛诎档乃淼?。將才望著遠(yuǎn)處被轎車揚起的灰塵發(fā)呆了許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了。
暮色下,將才拎著自己的高跟鞋,光腳走在路上,她輕抹著自己的流水,安慰著自己已經(jīng)被摧毀的靈魂。
當(dāng)將才來到自己的書房時,天空已經(jīng)布滿繁星了,她推開了門,將高跟鞋扔在了門后,來到書桌后方的椅子上,慵懶的靠在椅背,細(xì)想著今天的過往。
“我以為你可以早一些的?!绷鹆魡问帜侵槐緯鴱臅芎蠓阶吡顺鰜?。
“你在這里干什么?應(yīng)該不是借幾本書吧?!睂⒉耪f道,她的目光并沒有看著琉璃燈,她從坐下后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這屋內(nèi)天花板。
“你...變得幽默了?!绷鹆粑⑿Φ恼f道?!坝幸粋€人查到了一些東西,我想分享給你。”
“哼,洗耳恭聽...”
“聽之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現(xiàn)在輪到別人問我了嘛?!?p> “風(fēng)花雪月之中的月應(yīng)該指的不是你吧?將才小姐?!?p> “哼...無稽之談。”
“月亮的特點是見不到太陽,你可是我們幾個區(qū)著名的名媛啊,怎么會見不到太陽,真正見不到太陽的應(yīng)該是...金雞府下方的某些東西吧?!?p> “那又怎樣?”將才已經(jīng)沒有了心氣,琉璃燈的這些問題還不足以讓她緊張。
“我要你自殺,然后我們曝光你所制造的月亮?!?p> “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也想統(tǒng)一三區(qū)?”將才冷笑一聲,她的語氣還是如此傲慢。
“我們現(xiàn)在掌握了一些證據(jù),民眾感興趣的證據(jù),我們將它散布出去的話你已經(jīng)不可能舒心的成為這三區(qū)的統(tǒng)治者了?!?p> “什么證據(jù)?你們那時候和我在一起,哪來的證據(jù)。”將才終于忍不住看向了琉璃燈,她提到了她在意的話題。
“一個在皇后區(qū)爆破案里幸存的女人給我提供的。沒有這個證據(jù)我還不敢這么快就來推翻你?!?p> “那你覺得我會去自殺嗎?今天我聽到的笑話夠多了,琉璃燈?!睂⒉艑χ鹆粜χf道。
“我會幫你自殺。”說完琉璃燈便從腰間掏出了手槍,將槍口對準(zhǔn)了將才的頭顱?!帮嫃椷€是太陽穴?!?p> 將才看到掏出槍的琉璃燈一下子便緊張了起來,她從椅子上緩慢起身,雙手舉起放低姿態(tài)對著琉璃燈說道:“我只要移動,你就打不中我那兩個地方吧,這樣他們就判斷不了我是自殺吧,坐下來好好說,我們之間還有談判余地的琉璃燈。”
“要怪就怪你殺了你不該殺的人吧。”說完后琉璃燈快速上前逼近將才,最終將才被逼入了房間的角落里。
“我懇求你,放過我,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的關(guān)系,我...我發(fā)誓?!睂⒉帕糁鴾I說道?!澳銈儾荒苓@樣對我,我是核心,這起戰(zhàn)爭的核心。求你了...這樣對我不公平,琉璃燈!”
“我們會紀(jì)念你的?!睂⒉旁诹鹆舻拿媲皩嵲谑秋@得羸弱無比,琉璃燈的手刀便直接殺死了將才。
琉璃燈試探了將才的呼吸后將她的尸體重新搬到了剛才與她對質(zhì)時的椅子上,然后在槍聲留下將才自己指紋的痕跡,對著她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迸發(fā)出鮮血瞬間染紅了后方書架上的書本。聽到槍聲后,外面也傳出了動靜。
琉璃燈打開了書房的后窗,這是她來時的路。她在最后看了一眼靜靜的坐在那里的將才后便順著繩子滑了下去,將繩子拽下后便從旁邊的花園離開了。這一切都格外的順利。
琉璃燈回去之后的第二天,甲肆便帶著人來搜查了整個金雞府,最終在前家主的房間發(fā)現(xiàn)了暗門,里面藏著的除了那些由鳥類改造然后進行洗腦的幾個“復(fù)活者”外,還有已經(jīng)一具早已腐爛發(fā)臭的尸體,他被藏在一個類似棺材的空間之中,搜尋到他人們也只能從他的衣物上粗略的辨認(rèn),這正是金雞府的前一任家主——迎朝洛。
迎朝將才的惡行很快便在人群中傳播了起來,隨著事情的不斷發(fā)酵,她也在民眾的嘴里已經(jīng)成了一個非法改造同類的弒父最后導(dǎo)致精神失常自殺的變態(tài),從戰(zhàn)爭的核心變?yōu)閺s父的變態(tài)這一過程只用了不到三天。帝王區(qū)也借勢理所當(dāng)然的合并了兩個沒有領(lǐng)導(dǎo)人的區(qū)塊。
“感謝為我們現(xiàn)在社會做出犧牲的英烈們,同時我們也對迎朝將才這類害群之馬加以譴責(zé),我們再次建造她的跪像就是為了警示我們的后代不要成為一個禍害同胞的魔鬼,無論是進化種還是擬人獸,亦或是合成獸,我們都應(yīng)該攜手共進而不是像她這樣去荼毒自己的同胞?!薄莸墼谝淮蚊襟w的采訪中指著迎朝將才的雕像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