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延之就順勢講了些石崇的故事,他用盡自己所能想到的華麗辭藻來描述金谷園的富麗堂皇,然后夾雜自己讀過的一些關于洛陽的描寫,盡可能的將洛陽的壯麗描述出來。
開始的時候士兵們都是一臉茫然的聽著,后來慢慢就被那些他們不曾見過,甚至想也沒想過的奢華吸引了。
劉襲聽到小吏的回報,忍不住搖了搖頭,文延之的確不會帶兵,他現在只適合在帳中出謀劃策。
反正劉襲的目的也只是將文延之留下來,順便與他結交,心想,只三百人就任他折騰吧。
一直到營地里響起吃飯的號聲,文延之才起身道:“今日就講到這里,諸位回營之后好好休息。”
進營地之后,一個小吏上前道:“文伯長,劉參軍喚你一起用膳?!?p> 文延之點頭應了,對六個隊主道:“勞煩諸位帶大家去吃飯?!?p> 說完這句話,就跟著那小吏走了。
狄林看著文延之遠去的背影,對身旁的周狗兒道:“阿狗怎么看咱們的這位伯長?”
周茍兒嘆了口氣,道:“暫且看看吧?!?p> 眾士兵正在吃飯的時候,文延之忽然來了,他向劉襲稱謝之后,就回來了。
正在吃飯的狄林等人見到文延之都是一愣,忙起身行禮。
文延之示意眾人坐下,然后端著手里的粥坐到了丁黃奴等人的身邊,就著他們的腌菜和醬汁吃了起來。
吃了一會,見狄林等幾人都好奇的看著自己,文延之擦了擦嘴笑道:“怎么了?”
狄林以為文延之不知道,于是上前低聲道:“伯長可以不用在這里用餐,屬下領你過去?!?p> 文延之笑著搖頭道:“無妨,今后我與你們同吃同住。”
六個隊主面面相覷,不知道文延之到底什么意思。
文延之心里卻暗道:“希望你們今后不要怪罪我?!?p> 他要收買人心,需要一群愿意為他賣命的人,這些人是他豪賭的賭注,是他今后權勢的踏腳石。
用過飯后,文延之也沒有多說什么,就離開了。
劉襲見文延之來了,笑著道:“你想要找的人,為兄替你找來了。這位是檀憑之,字慶子,精于練兵,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請教他。”
劉襲身旁站著的人,三十歲上下,身量不高,皮膚黝黑,從露出的胳膊可以看到精瘦卻有力的肌肉。
那人對文延之拱手行禮道:“伯長檀憑之?!?p> 檀憑之?文延之面上一喜,總算讓他遇到一個史書有載的人了,這人是與劉裕一起在京口起兵反桓的十二人之一,他和他的三個侄子都是良將,他的侄子中最出名的就是“萬里長城”檀道濟。
文延之忙恭敬回禮道:“伯長文延之,請兄賜教?!?p> 劉襲見兩人都有些拘謹,拉著兩人坐下,笑道:“你二人皆是良才,在我麾下是有些委屈了。不過目前氐秦咄咄逼人,建功立業(yè)之機就在眼前,兩位一旦有功,襲將不吝向將軍舉薦二位?!?p> 文延之和檀憑之連忙稱謝。
劉襲最后道:“慶子,知止年少,雖胸有韜略,腹有良謀,然經驗不足,你多教導他練兵、督戰(zhàn)、臨戰(zhàn)之事。”
檀憑之看著眼前有些削瘦還略微帶著些稚氣的少年,比自己的侄子也大不了幾歲,不覺生出了些憐憫之情,如果不是生活艱難,眼前的少年或許還在父母膝下頑鬧。
檀憑之兄弟早逝,他的侄子都是他親手養(yǎng)大的,待之如親子,感情很深。
“文伯長有什么不懂的,盡可來問我,憑之知無不言。”檀憑之笑道。
當天晚上,文延之就化身十萬個為什么,抓著檀憑之請教關于練兵的一切事宜,兩人直談到深夜,才匆忙睡下。
第二日,文延之早早醒來,親自領著手下士兵一起操練。
他這兩日才能吃飽飯,剛剛恢復了一些體力,精神還有些不濟,操練之后臉色慘白,嚇得劉襲都專門過來問他要不要再休息幾日。
文延之好言拒絕了。
用過早膳之后,他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些。
這一天的上午和下午,他依舊領著士兵坐在河邊的樹林下交談,問些士兵們的家鄉(xiāng)事,說些北方長安洛陽的壯美,趙地美人的婀娜等等。
劉襲聽到小吏的回報,也只當是文延之在給自己偷懶,他只笑笑并沒太在意。
晚上文延之照例去檀憑之那里請教排兵布陣之道。
第三日,文延之依舊在例行的操練之后,在河邊與士兵們聊天。
這些士兵也慢慢習慣了,許多人敢于和文延之說些家鄉(xiāng)的笑話趣事,逗得眾人皆笑個不止。
到了傍晚,一輪紅彤彤的落日坐在遠處的山巔,將眼前的溪水也映成了紅色。
文延之嚴肅地站了起來,道:“諸位皆來自北方,想要回到故鄉(xiāng)嗎?”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輕松的氣氛,馬上沉悶了下來。
“丁黃奴,你可想登上洛陽城樓看一看繁華東都?”文延之問道。
丁黃奴站起身來,“啪”地一聲拍了一下胸膛,道:“如能返回故土,雖死無憾!”
文延之望著其它人道:“爾等也這般想嗎?”
眾人皆道:“如能返回故土,雖死無憾!”
他們之所以這樣想,當然不僅僅是這兩日文延之的洗腦。
而是他們南渡到了京口的生活并不好,所以才異常的懷念故土。
文延之對眾人行禮道:“明日起,延之將開始練兵,或有得罪之處,請諸位見諒。爾等今后所受之苦,必償爾等所愿,請勿忘今日延之之言?!?p> 就在眾士兵還在茫然的時候,文延之下令回營。
晚上仍與檀憑之同帳,經過這兩日,檀憑之也慢慢發(fā)現了文延之不尋常之處。
他對高門士族似乎有獨到見地,比如他建議檀憑之今后盡量不要依附桓氏,桓氏不同謝氏、王氏知進退守臣節(jié),而桓氏今后卻沒有如桓溫那樣有能力的人,來支撐他們的野心,長此以往必召禍事,殃及自身。
加上文延之對桓氏諸人輕視的態(tài)度,讓檀憑之大受震撼。
在這個門閥士族天然高人一等的時代,居然有人敢這般藐視門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