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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晉

第二十八章 曲水流觴

燃晉 北府舊事 2028 2021-12-06 18:46:30

  就在眾人沉浸于舞蹈的時候,誰也沒注意,一個女侍急匆匆地走到進了司馬道子所在的亭子里,奉上了一封奏報。

  司馬道子拆開看了一眼,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文延之的方向,道:“呈給那位郎君。”

  “郎君,這是殿下讓奴婢呈給你的奏報。”

  文延之接過奏報,不解的往司馬道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司馬道子似乎笑著對他搖搖舉杯。

  他以為是什么捷報,就拆開來看。

  只見上面寫著:“河?xùn)|太守桓石虔遣其府下參軍丁黃奴周茍兒、司馬陳伋余遂共領(lǐng)一萬二千人攻洛陽,不克。又逢敵姚萇領(lǐng)兵自關(guān)中經(jīng)函谷關(guān)出兵來援,我軍大敗,四將除余遂外,皆戰(zhàn)死,只一千多兵馬返回許昌?!?p>  王忱見文延之臉色大變,道:“所奏何事?”

  他邊說邊將奏報從文延之手里接了過來,看了之后,就隨意的放在了一旁,只微微皺眉道:“看來桓石虔得知豐城公(桓沖)病重,遂心急攻取洛陽,不想吃了敗仗?!?p>  對王忱來說,洛陽這種地方遠在天際,吃了敗仗也是稀松平常的。

  文延之卻沒辦法像王忱這樣,皺一皺眉頭就讓這件事過去。

  在黃河北面的翟斌叛亂之后,洛陽與關(guān)中的聯(lián)系只有函谷潼關(guān)一線,他不知道為什么桓石虔沒有告訴丁黃奴等人,不要在洛陽城浪費兵力,只要拿下函谷關(guān),洛陽城就成了一座孤城,不攻自破。

  或者晉軍一路走來太過順利,他們早已忘記了苻堅還是會反抗的。

  對于文延之來說,丁黃奴還有周茍兒的死,他覺得自己也許是有責(zé)任的。

  因為他離開的時候懷了一點私心,沒有將自己心中攻洛陽的策略告訴桓石虔。

  文延之想著自己在桓沖死后很快就能回到許昌,他怎么甘心將收復(fù)舊都這種事情讓于他人呢。

  結(jié)果也許就因為這一點點私心,丁黃奴和周茍兒就送了命。

  無情啊,戰(zhàn)爭。

  場上的舞結(jié)束了,眾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今日的節(jié)目讓人目不暇接。

  司馬道子端著酒杯走到場中,樂伎適時的停下了音樂。

  “去歲朝廷大捷,今年又逢天降瑞雪,不過幾日,則百花爭開,氣溫回暖。凡此種種,無不是上天賜予晉室的祥瑞。今日群賢畢至,宜盡興歡娛,方不負此等美景、美人、美酒。下面該諸位高才一展才藝了?!?p>  眾人歡聲叫好。

  他說話的時候,有二三十名婢女手捧著斟滿的酒盞走到了上游,然后矮下身子,嫻靜地將酒水穩(wěn)穩(wěn)地放在溪水中。

  酒盞順流而下,曲水流觴宴開始了。

  因這溪水被人工改造的蜿蜒曲折,所以每個拐角酒杯都很容易停留。

  從上游開始,不斷有人從水中撈起酒盞,盡飲之后,多是賦詩,偶有鼓琴,直到那酒盞停在了桓伊面前,眾人歡呼雷動。

  司馬道子笑著道:“叔夏,眾望所歸,旁人賦詩鼓琴奏樂起舞任選其一,于你,只吹笛一項。”

  叔夏,桓伊的字。

  對于司馬道子的話,眾人紛紛附和。

  桓伊撈起酒盞,對眾人笑道:“諸位抬愛,伊自不推辭?!?p>  他喝了酒,然后從旁邊女侍手里接過一個用綢包裹的竹笛,那竹笛翠綠欲滴,比之旁邊生長的竹子,更加鮮活。

  眾人見他拿出柯亭笛,皆閉氣凝神,側(cè)耳靜聽。

  隨著笛聲響起,眾人仿佛聞到了那清冽傲寒的梅花香。

  一曲奏罷,過了許久,才有人回過神來,嘖嘖稱奇。

  文延之心中嘆服,怪不得今日除了桓伊,無人敢吹笛。

  下一個酒盞就停在了桓伊身旁的桓玄面前了,桓玄撈起飲盡,朗聲道:“小子為諸位獻舞?!?p>  然后又對司馬道子行禮道:“殿下,乞劍一用?!?p>  司馬道子解下腰間佩劍,命女侍呈給桓玄。

  桓玄接過佩劍,即拔出鞘,嘆道:“好劍?!?p>  他走入場中,對樂伎道:“奏公莫舞?!?p>  公莫舞脫胎自鴻門宴項伯以衣袖遮護劉邦的故事,原本是巾舞。

  桓玄明顯是改了的,反倒像是項莊的劍舞。

  桓玄雖年少,但身材高挑,樣貌俊秀,手中持劍起舞,英氣逼人,眾人心中皆嘆,不虧是桓溫的兒子。

  之后眾人各顯神通,比如王獻之寫了字,王恭矜持的只念了幾句詩,王國寶則鼓琴一曲,引得司馬道子拍手稱贊。

  及至王忱,他杯盞不停已隱有醉意,晃悠悠站起身來,對眾人行禮道:“忱獻舞一支?!?p>  他從身旁侍女手中接過一柄白羽扇,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場中,對著樂伎道:“奏鞞舞?!?p>  言罷,張開雙臂,然后伴著樂聲緩緩起舞,他因酒醉,腳步有些虛浮,混入這舞中,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司馬道子對王國寶笑道:“元達還是這般灑脫。”

  王忱舞罷,笑吟吟的回了坐,對文延之道:“到你了。”

  果然話音未落,下一杯酒就停在了文延之面前。

  文延之撈起酒盞,邊喝邊想,他在過去的確玩過些樂器,可是和當下的樂器完全不同。

  跳舞作詩寫字,他皆不通。

  眾人也好奇的望著這個眼生的郎君,盡管他和王忱坐在一起,可沒聽說太原王氏有什么親族來建康。

  “延之無才,唯幼時聽人擊竹而歌甚是動聽,乞竹兩節(jié)。”

  司馬道子也沒指望文延之能有什么驚人才藝,笑道:“將我的佩劍送過去?!?p>  文延之拿著司馬道子的佩劍走到一旁的竹子面前,挑了一根粗細適中的,一劍斬斷,再斬兩下,得竹節(jié)兩個。

  他恭敬的將劍還給一旁婢子,然后拿著兩個竹節(jié)坐回了自己位置。

  眾人都翹首以盼,想看看這個陌生的少年郎君到底能奏出何樂,雖然絕大對數(shù)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態(tài)度。

  文延之本來想敲個聽過的流行樂敷衍過去算了,可是當看到眼前士族們含笑的臉,他想起了戰(zhàn)死在沙場的周茍兒和丁黃奴,想起了自洛澗之戰(zhàn)開始,腳下的累累尸骨,想起了一路北上見到的破敗村莊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乞活的晉人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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