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歷史課
“對，那一次，麒麟他差一點毀了那根龍柱。”鏡界的夜晚，公主陪神耀坐在海邊一塊大大的的礁石上聊著發(fā)生在一萬多年以前的事情。他們的生命真的是太長了，太長太長了，而每一件事情，又全都被記得那么清楚。
“我聽說，那一次他與玄武起了爭執(zhí)，大鬧神殿，打壞了許多東西，也傷到了不少的人?！避奋穯柕馈?p> “所以說，麒麟是不能登上神位的?！?p> “哥，麒麟的來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還是我們的父親講給我的……神龍去世之后，龍石便從神龍的口中被釋放了出來。因為一直是神龍把守鏡界的出入口，但是這樣一來，沒了主人的龍石，一時間無法自己控制自己，讓麒麟跑了出來——也就是神龍自己在鏡界里的鏡像?！?p> “什么？麒麟是神龍自己在結界中的鏡像？”
“是啊，那是神龍內(nèi)心真實的自己……”
“所以……神龍有多大能力，麒麟就有同樣的威力？”
“是這樣的，但麒麟畢竟是個孩子，他不懂得如何將能力合理有效的完全發(fā)揮出來。還有……”
“還有？”
“畢竟神龍已死，麒麟失去了本體，只是一個迷路的靈魂而已。只不過他來到了外面太久，加上性格天真頑劣，并不自知。理論上講……在合適的時機，魔界的王應該是可以收服他的?！?p> “哥……你確定嗎？”
“我不確定，這也只是基于我所見所聞的推論而已?！?p> “無法相信，神龍的內(nèi)心，竟住著一個淘氣頑劣的孩子……”
“芊芊，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個孩子啊……”
“如果說原本在這里的生命只是外界之人內(nèi)心的映射，那么鏡界，這個地方，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鏡界自古與神龍同在，與神界同在。作為神族人，你我都知道，神界的約束、規(guī)矩繁多，就比如……不允許存在不倫之戀，不允許因為任何原因私自取人性命，不允許神族之外的人登上神位，不允許大祭司們有哪怕一天休息日，而這個地方……就算是……”神耀思索了一下，繼續(xù)說，“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天賜予我們的一道門。一道逃離那些條條框框的門，進了這道門，便可以暫時放下一切繁瑣和不情愿，就像……”
“就像現(xiàn)在一樣?！?p> “嗯。但是，這對我們族人同樣也是一個莫大的考驗。多少人深陷于此無法自拔，多少脆弱的人寧愿留在這里，丟棄自己的地位與職責，只為求得心中的自在?！?p> “哥……這么多年來，你的心里，并不比我好過?！?p> “我因為對你和夜鷹的責罰，而深深的內(nèi)疚，同時也深諳神界的規(guī)矩，無法說服自己放你們自由，終日郁郁寡歡。終于有一天，我將自己鎖進了這結界，與這里的芊芊，過著團聚的生活?！鄙褚聪蜍奋贰?p> “我終歸要回去的……難道你……”
“有夜鷹等著你，你當然要回去。而我，在外面已經(jīng)沒有牽掛，我從沒愛過，也不曾有過妻兒，你能來看我，我此生已無憾。”
“那我呢？神界的子民呢？我們難道不值得你牽掛嗎？如果你不回去，神界必定大亂，哥，你不擔心它落到魔族人的手里嗎？”公主還在試圖勸說他回去。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神明?！鄙褚珖@息一聲，“但我深知自己的極限已到，沒有能力繼續(xù)統(tǒng)領神界，保護神界的子民不受侵擾。而我更無法面對你們。芊芊，我錯了。我最大的錯，就是懲罰了你和夜鷹，現(xiàn)在，輪到我自食其果。”
“哥，神界現(xiàn)在很需要你??！玄武頑固不化，與大祭司們勢不兩立，魘絕對神殿虎視眈眈，隨時可能攻打上去，麒麟古靈精怪，行為乖張難懂……”
“別怪麒麟，”神耀打斷了芊芊的擔憂，“自從我被自己鎖了進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我出去，只不過他只懂得用小孩子的方式，也就有了你們所看到的，他做的那些混亂的事。其實，他始終無法脫離神龍的使命，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芊芊聽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懂了?！?p> “芊芊，你該回去了?！鄙褚蝗婚g說道，他輕輕推開了倚靠著他肩膀的妹妹，站起身來。
“哥，我本該把你一起帶回去的……”芊芊抓著神耀的衣角，聲音里是千絲萬縷的羈絆。
“你一出去，就繼位吧?！鄙褚馕渡铋L的看了看芊芊，堅持著掙脫開了芊芊的手，堅定的說。那是只有王者才有的言之鑿鑿。
“不……我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我的妹妹?！痹鹿庀?，神耀又變得溫柔起來，他用修長的手指托起她困惑的臉頰，瘦削的下巴因悲傷而微微的顫抖著，眼淚在眼中打轉(zhuǎn)卻始終倔強的不肯掉下來。他輕輕的將芊芊攬入懷中，用這溫暖的擁抱來訴說著他萬千的不舍與三界間最美好的祝福，來做出他對妹妹最后的告別。
不知道過了多久，芊芊在他的懷中，消失了……
身負重傷的魘絕勉強的坐在床邊，喝著面前的一碗熱湯，銘佐站在他的身邊等著侍奉。
“你怎么不走？”魘絕看了一眼銘佐，淡淡的問道。
“我……”
“你不是放走了魘戾么？”
“因為我認為不應該將他關押在我們這里，再怎么說，你們都是同族?！?p> “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不怕我責怪你？”
“我……我怕灰飛煙滅咯~”銘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
“你這個小子，我知道，我書房里的書就都讀了個遍，也早就知道什么‘灰飛煙滅’都是我嚇唬你的吧，現(xiàn)在反過來唬我……”魘絕不樂意的把湯勺往碗里一放，翻了個白眼，又看到他那個悶聲悶氣的樣子，繼續(xù)說道：
“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么還要回來幫我?！?p> “是因為，當初我和你作了交換啊?！?p> “僅僅是因為那個交換嗎？”
“那個……是一個方面吧，人首先要誠信，如果出爾反爾，和飛灰又有什么區(qū)別。再有就是，你看身邊真的很缺幫手?！便懽舡h(huán)顧了一下左右，除了自己之外，也只有幾個侍者像木頭樁子一樣的站著，冷冰冰的。
“誒？我魘絕可不需要什么幫手。”魘絕脖子一挺，倔強的想要坐直身子，卻感覺一陣疼痛襲來，他立馬咬緊牙關生怕被發(fā)現(xiàn)。
“好好好，魘絕大人，是手下，手下?！便懽糁坏脽o奈的說。
“你這個人也是老實，不過，湯還是做的不錯?！濒|絕喝下最后一口湯，想要試著站起來，銘佐走上前來扶住了他。
“要照顧妹妹啊，什么都得會點兒?！?p> “看了那些書，我魔族的事情，你也了解了一些吧?！?p> “是的，”銘佐回答說，“你確實是嚇唬我的，不過我看書上說，所有人都有可能墮入你的掌心，無論神魔人，都是一樣的?！?p> “是啊，如果有一天，我們背叛了至親之人——我們的親人，便會被我找到，永生永世被捆綁在贖魂柱之上，那才是三界之中最痛苦的事情?！?p> “我還……認識到之前對你的一些誤解?！?p> “哦？說來聽聽?！?p> “原來……魔族后人世世代代都是這樣分工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總有怨魂，總有無法釋懷的亡者，洗脫不凈的靈魂。所以魔族兄弟之中總會有一個繼承魔王之位，而另一個注定與這些黑暗的靈魂為伴?！?p> “那你以為呢？”
“我以為這里被困的靈魂，只是源于你自身的邪惡力量?！?p> “哈哈，你就繼續(xù)這么認為吧，我喜歡你這么想?！?p> “為什么？”
“因為，我就是邪惡本惡啊，哈哈……”魘絕笑的咳起來，被銘佐扶著回到了床上。
“但是，你所說的背叛了至親之人……何為背叛呢？”等他坐定，銘佐一副認真的表情問道。
“背叛？世人皆懂，不必多說。”
“你想要羈押宇洋，可他是你哥哥的兒子——難道這不算是背叛了自己的親人嗎？”
“……”
“難道，你自己就不會墮入永世不得輪回的黑暗之中嗎？”
銘佐似在質(zhì)問著魘絕，但眼神里又有一些含糊不清，“那你將那個背叛你的人……怎么樣了?！?p> “哈哈，小子，你在說些什么？”魘絕被問得有些不自在，“怎么有人敢背叛我？怎么會有人背叛我？”
“為什么不殺了我？我放走了宇洋，背叛了你?！便懽舸丝痰难凵褡兊孟?。似乎是下過了決心的，“為什么不繼續(xù)攻打神殿？你只滿足于敗北而歸嗎？”
“你想聽到什么？”魘絕看著他，虛弱的看著他。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p> “我是你老板，是宇洋的二叔，我想打便打，想殺便殺，但是……現(xiàn)在我又不想了~”魘絕的聲音又變得陰陽怪氣，他只虛弱了之前那么一下下。
“為什么？”
“因為，我是魘絕啊～”
“哈哈，是啊，魘絕大人豈是你能猜的透的？”這時，門外進來了那個漂亮女人，就是沈瑤。
“喲，這不是自家人么？！”魘絕忍著疼痛支撐著走過去，銘佐在一邊攙扶著。
“誰跟你是自家人？我可不姓魘～”
“不管怎么說，上次還多虧了你搭了把手，不然……事兒還真就不太好辦～”魘絕矯情的樣子，銘佐看在眼里只想一耳光扇飛他，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怎么，不想再上去試試了？”
“可不敢說～！”魘絕怪模怪樣的做了個“噓”的手勢，“可別讓我們的新任大魔王聽見！”
“哈哈，你可真逗！”
“你到底想不想對付神界？”魘絕始終搞不懂沈瑤這個女孩子。
“怎么，還想拉攏我？”
“呵呵，如果是的話，你可以入我的伙，我們一起……”
“還沒輸夠嗎？”說著，她偷笑了起來。
“勝敗乃兵家常事，怎么能輕易放棄？再說了，宇洋怎么說也是魔族人，你……難道不應該幫幫我們嗎？”
“幫宇洋？你難道不想獨領魔界了？”
“哈哈，你不要亂猜哦，你永遠也猜不到我的下一步棋?！?p> “我……才不會傻到去相信你，魘絕大人。”
“不相信我，你又能相信誰呢？”
“我將你從白虎手里救出來，完全是因為我與神界的私人恩怨，但是，不代表我需要相信你?！薄八弧|絕倒吸了一口氣。你這個女孩子……你到底是個什么稀世珍寶？”
“普普通通一個人而已，”沈瑤似乎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有時間研究我，還不如總結一下經(jīng)驗教訓，下次攻打神殿的時候，別再栽在同一個坑里了?！?p> “哼，確實是我大意了，沒想到著了曲航那小子的道兒！不過，下一次不會了，怎么能讓他用那對付凡人的招式來對付我的兵~！”
“大人，你可得有點把握，下一次也許就碰不上我咯~”
“別鬧~~說吧，神界相救的事，我該怎么感謝你呢？”
“哼，這還像句人說的話，不過……我可不是過來討賞錢的，誰還沒個左腳拌右腳的時候？只求日后江湖相見，放我一馬就行了。”
魘絕看著離開的沈瑤愣愣的出神，她怎么……恢復了原本的樣貌？而且……她是什么時候死的……竟然……也成為了亡魂？
“等等，你是什么時候……？”魘絕忍不住想問。
“你是想問，我是什么時候死的么？”
“為什么？”
“你，我，魘魔，我們都有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情吧。”沈瑤回答說，但卻并沒有回頭。
“魘魔他跟你說了什么？！”
“呵……無可奉告?！?p> 宇洋一行人終于從魔界回到了湖中屋，推開門的一剎那，夜鷹便見到了芊芊公主坐在屋子里發(fā)著呆。
“芊芊！”他立刻走了過去。
“夜鷹，靈兒，小洋，”芊芊見到了宇洋，也略有一點激動，她看著小洋還是從前的小洋，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小洋，你怎么樣？還好嗎？”
“對不起，我應該在那里陪著你的，”面對著公主，宇洋深深的低下了頭，“我當時考慮的太少了。”
“不，我沒事，我就是為了救你出來，才進去那里的，”公主又看向夜鷹，“但是……我沒能把神耀帶出來。”
夜鷹看見公主悲傷的樣子，已是萬分心疼。
“對不起，沒能陪著你一起去……”
“神耀不肯出來？”蒲靈在一旁問道。
“也許是我害了他?！?p> “芊芊，別這么說，你盡力了。”夜鷹握緊了她的手，安慰道。
“不知道下一步會怎么樣？現(xiàn)在神界群龍無首。”
“哦對了，現(xiàn)在的小洋，已經(jīng)是繼任了魔界之王，”夜鷹將這個消息告訴芊芊的時候，她的眼中卻并無波瀾，而是又新添一絲憂慮。
“神耀他說……叫我繼位。”
聽到這話的三個人，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