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們還想挨餓嗎？
流民營地。
幾個衣衫襤褸的纖夫正在生火煮飯。
眾人眼神直勾勾盯著滾開的水，不住地吞咽唾沫。
不多時，流民們拿著破碗，美美地吃上了大米飯。
瘦弱少年李三皮“稀里嘩啦”扒著飯，顧不得燙，美滋滋享受著。
“爽！”
“這大米干飯吃起來就是抵飽，舒服多了！”
“你們說這反……義軍到底什么路數(shù)，搶了孔家的糧，分給咱們這群泥腿子？”
旁邊一個同村流民嘴里嚼著飯，悶聲悶氣道：“管他什么路數(shù)，反正比孔家好多了！”
“碼的，俺們干拉纖這種賣命活，還給喝稀粥，黑了心的東西！”
李三皮伸伸脖子，羨慕地看了一眼遠(yuǎn)處頂盔摜甲，兵強(qiáng)馬壯的起義軍。
“真威武啊，這才是爺們！”
“你們說這義軍收人不，俺也想當(dāng)兵吃糧！”
“拉倒吧，那些軍漢一個個膀大腰圓的，還得會騎馬，你行么？”
“就俺們這二兩肉，人家能收？”
李三皮聞言，面色一垮，神情十分沮喪。
“唉！”
一群流民沉默下來，各有所思。
“咚！”
只聽一陣鼓聲，前面的流民不斷往義軍方向匯聚。
“走，過去看看！”
李三皮喜歡看熱鬧，年幼身小，很快鉆到前面。
李沖搬來一個大石塊，直接站在上面。
望著聚集的流民，李沖冷峻嚴(yán)肅的目光掃過一排排麻木畏懼的面孔。
亂糟糟的流民很快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
李沖露出一絲笑容，大聲道：“諸位，本王想問問你們，現(xiàn)在吃飽了么？”
這個問題讓流民愣住了。
但也有大膽的回應(yīng)道：“俺吃飽了！”
聲音稀稀拉拉，不很清晰。
很快，眾人下意識道：“吃飽了！”
李沖又問道：“聲音這么小，我怎么覺得你們沒吃飯啊！”
“我再問一遍，吃飽了嗎？”
“吃飽了！”
這下聲音整齊洪亮多了。
李三皮距離李沖很近。
他望著李沖威武高大的身軀，兵甲森嚴(yán)，一臉艷羨崇拜。
他隨著人群怒吼道：”吃飽了！”
腦子里幻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有一天也能披堅(jiān)執(zhí)銳，騎著高頭大馬……
李三皮這個小小少年的怒吼引起了李沖的注意。
李沖虎目一瞥，拍了拍他的腦袋。
單手把他拎上了大石塊。
李三皮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身體本能地不敢動彈了。
再回過神，已站在“反王”身邊。
他臉色發(fā)白，很是害怕。
李沖面帶微笑，溫和道：“小兄弟，你吃飽了么？”
李三皮少年心性，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
他聲音顫抖道：“吃……吃飽了！”
李沖道：“好！”
“兄弟們，看來你們都吃飽了！”
“但是我想問問你們，你們今日吃飽了，明日呢？”
“你們還想挨餓么？”
這個問題讓他們惶恐不安，甚至心生絕望！
吃飽飯的滋味是如此美妙！
可是明天他們又要重回地獄了！
這……
人群發(fā)生了一陣騷動。
他們不想再挨餓了！
但他們又能怎么辦呢？
有些膽大的流民腦海中劃過一個想法……
難道……再去搶??？
李沖堅(jiān)毅的目光掃視這群流民。
他注意到，有些人的眼神不再那么麻木。
偶爾的靈動暴露出他們此時的不平靜。
李沖笑了。
他要找的正是這些人！
少年李三皮眼珠一轉(zhuǎn)，似乎也想到了。
不想挨餓……只能……搶糧！
李沖又大聲問道：“告訴我，你們還想挨餓么？”
“不想！”
這次回應(yīng)的人很少，但聲音很大！
李三皮的聲音也很大。
尤其是他站在前面，聽到的人更多。
李沖手指了指前面幾個回應(yīng)的流民。
“都站過來說話！”
大多是年輕的漢子，李沖能從他們的眼神里讀到一絲桀驁……以及野心……
李沖隨手一指，“你說說，怎么來這里拉纖了？”
“本王雖然出生皇室，卻也知道民間疾苦，你們背井離鄉(xiāng)，跑來此地做纖夫，必然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說與本王聽聽？”
哪怕再過一千年，纖夫也是最苦最窮的人才會干。
無他，這個行當(dāng)實(shí)在太苦了。
且危險(xiǎn)性極高。
李沖之前的言行獲得了流民的認(rèn)同。
他們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在此之前，何曾有貴人愿意傾聽他們的心聲？
民如草芥，春風(fēng)吹又生。
高高在上老爺們自然不會在乎一根草芥的想法。
李沖是第一個！
“王爺，小人是遼東人氏，村里出了一個逃卒，全村連坐受刑，發(fā)配南方?！?p> “小人與同村鄉(xiāng)鄰畏罪而逃，流落至此?！?p> 流民瑟瑟發(fā)抖，卻不敢在李沖面前妄言。
李沖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你這點(diǎn)罪算不得什么，不必害怕?！?p> “本王起兵造反，才是大罪！”
李沖的幽默讓流民悚然一驚。
與此同時，他們看李沖的目光少了幾分畏懼，多了幾分親近。
李沖忽然發(fā)問道：“兄弟們，你們評評理，這公平么？”
“我看這位兄弟到這個地步都沒作奸犯科，賣力氣吃飯，卻因?yàn)橐粋€小人淪落至此！”
“你們覺得公平么？”
“不公平！”
很多人憤怒道。
李沖點(diǎn)點(diǎn)頭，又指指另一個流民。
“你呢？”
流民面露悲苦，“小的是孔家佃戶，一年到頭累死累活，卻吃不飽飯?！?p> “孔家仆役說俺還差稅錢，俺實(shí)在沒錢，又不愿賣身做奴，辱沒祖宗，只能跑了！”
李沖指向又一個流民。
“不敢欺瞞王爺，俺是河北人，里長勾結(jié)縣里衙門的差役，巧取豪奪俺家五畝水田。”
“俺父母走得早，無牽無掛，實(shí)在氣不過，拿刀殺了里長全家！”
李沖沒想到還能遇到這種“人才”，贊道：“不錯，好漢子！”
李沖又點(diǎn)了幾個流民。
皆是各種各樣原因活不下去的。
眾人七嘴八舌，“訴苦大會”圓滿召開。
這里每個流民背后都有一段悲慘的往事。
李沖振臂一呼，“全村連坐，苛捐雜稅，逼人為奴為婢，衙役里長勾結(jié)，巧取豪奪……”
“官府不給你們公平！”
“你們要想活命，要想吃飽，想要公平，必須造反！”
流民熱血上涌，皆高呼道：”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