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打了八個板子
“那,我真走了?”
她抬起一條腿,作勢要往外走。
他不動如山,眼都不轉(zhuǎn)一下。
不知他會不會趁著她背向他時從身后刺上一劍,也不知道他手里折扇會不會也飛起來直插她的后背心。
還是眼睛看著他比較安心些。
一步一步倒著走,走出亭子,走過小橋。
安如玉垂著眼,動也不動。
豐海一臉無語地看著她,看她屁股朝前、同手同腳地慢慢退出去。
哎呀!
啪嘰!
下橋竟然有一處低低的臺階,她疏忽了。
當安如玉看向她時,她已經(jīng)四腳朝天、背朝黃土。
聽著亭中的腳步向她走過來,桂熙一個翻身,連滾帶爬地竄出去了。
這兩日她用的最多的技能便是竄,自己覺著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身后安如玉和豐海的大笑聲剛起,她已經(jīng)竄出了花園。
他倆的笑聲還未止,她已經(jīng)竄到了王府外。
即便已離了福玉坊,她的耳邊似乎仍響著他倆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王爺就是王爺,連笑起來都能震動小半個京城。
只是這一竄,她又失了方向。
京城便是這個不好,路太多,東西南北,豎豎橫橫,彎里彎曲,稍不留意便不知身在何處,總得要一路走一路問,多繞了不少冤枉路。
好不容易摸到了今日福來被抓的巷子,又一路走一路問,摸到了那處的衙門。
竟是上次被關的地方。
陳捕頭管轄的地方。
早知直接去找他好了。
只不過那會不會是自投羅網(wǎng)?
耽擱了這么久,也不知福來可曾放出來了。
遠遠地望著衙門門口,一直未見他。
背后卻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回頭一看,竟是陳遣農(nóng)。
“你怎地在這里?”
“啊,哦。”
她一時吱唔,不知如何作答。
罷了,直接問他。
“陳爺,那個福來出來了么?”
“福來?他是你什么人?”
“你見過他,便是那個小乞丐?!?p> “哦?!?p> 他直起身來,卻摸著下巴,瞇起眼睛,一臉玩味地看著她。
“陳爺,若是他還在里邊,可否放他出來?”
“你們不是已經(jīng)托人來說情了么?”
“是,我在這邊等了許久也未見著他出來?!?p> 她有問必答,卻不知已被陳遣農(nóng)套了話,卻是套得有點偏。
他彎下腰,在她耳邊意味深長地問道:“你可知他犯了何事?”
“這個......不知?!?p> “據(jù)說跟他一起作案傷人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得細皮嫩肉,頗是俊俏,卻是心狠手辣,數(shù)次傷人。既然你認識他的同伙,想必你也知道他是誰吧?”
墻上的石灰被她摳得撲嗦嗦地直往下掉白粉。
白粉迷了她的眼,她額頭抵墻,不敢直視他。
“是...是么?我竟不知?!?p> 躲閃的小眼神,哆嗦的兩腿,捉賊無數(shù)的陳捕頭早看穿了她。
“想不到子蘇竟有如此粗的大腿,我得去抱抱他的大腿?!?p> 他扔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白子蘇的大腿,還好啊,不算粗,為何他說他的腿粗?
還有,他為何要去抱白子蘇的大腿?
他是男子,他也是男子。
他是有什么毛病么?
哎,想不到陳捕頭相貌堂堂,威武正氣,竟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癖好。
不過白子蘇不會讓他抱大腿的。
他又沒毛病。
“哎,陳爺!”
竟忘了問他最重要的事情:“福來出來了么?”
陳遣農(nóng)遠遠地往后揮了揮手,約摸是已經(jīng)出來了的意思。
只有去和祥街找福來,他果然坐在那個墻根。
這次被關了,出來竟似穩(wěn)重了許多。
見著她過來,動也不動,眼珠子都不曾轉(zhuǎn)一下,只是頭發(fā)蓬亂了些,仔細看,眼角微微紅潤。
“你何時出來的?我在衙門那邊等你好久?!?p> “約摸一個時辰?!?p> “沒受罪吧?”
“八個大板。”
“八個?為何不湊個整數(shù)?”
他的腦袋終于向她轉(zhuǎn)了過來:“你還嫌不夠么?”
“夠,夠。”
沉默,帶著一絲哀傷。
在底層的小人物,便這么被生活蹂躪,被命運糟蹋,才剛失了房子,便又挨了板子,這一切,似乎從她來投奔他開始,從現(xiàn)在起,她是不是應該擔起養(yǎng)他的重任?
“阿熙,你還有錢么?”
不知他為何問這個問題,須謹慎些回答。
“嗯,工錢倒是結了,身上有幾個銅板。”
“去買些吃的來?!?p> “你的銀錢呢?”
“被搜刮干凈了?!?p> “行?!?p> 她拍拍他的肩,安慰似的。
肉夾饃雖不比涮羊肉,在饑餓的人嘴里仍是最香的美食,只是覺著一人一個少了些。
又是一個夜晚。
“還去那個角落睡?”
只過了一個夜晚,她便已適應了露宿街頭。
好歹還有個街頭可以宿,不是么。
總比睡覺時有人襲胸要安穩(wěn)。
“好?!?p> 他欲起身,卻跌趴在地:“屁股痛。”
他的褲子潮濕一片,她一摸,沾了一手的血。
溫不苦
《勸行樂》老去風光不屬身,黃金莫惜買青春。白頭縱作花園主,醉折花枝是別人。(雍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