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找雁兒借銀子
和祥街,沒有找到福來。
木王府門外,仍是沒有蹲到他。
日頭又轉(zhuǎn)過頭頂,暖暖煦煦,烘得人一身細(xì)汗。
不若學(xué)他往日里,蹲在和祥街墻根處,看得眾生眼前過,她卻不在眾生眼里。
眾生里有兩雙腳停在她跟前。
都是袍子加短靴,連袍子的顏色都是一樣的,都是暗紅的。
刀鞘垂下來,鞘尖描金抹白,有些浮夸。
這是兩個(gè)佩劍的男人。
他們或者認(rèn)識她,或者對她有所圖。
否則,他們會(huì)如眾生一般,只奔過她的眼前,眼里只有他們自己的一點(diǎn)蠅頭小利。
這兩雙腳對著她,動(dòng)也不動(dòng)。
而腳的主人,也未有言語。
如此沉得住氣,想必是兩個(gè)高人。
她仰起頭。
陽光刺眼。
看不到,看不到。
她撫著雙眼低下頭:“哎呀,眼瞎了?!?p> 其中一個(gè)高人蹲下,拍拍她的手臂:“銀子有著落了么?”
“誰呀?”
她瞇著眼睛,左左右右地望:“咦,有人在說話么,怎地看不見人?”
那人也沒看見似的,自顧自地說話:“那王二生日日坐在我們督捕司門口,我怕他再等不到銀子急火攻心死在鄙司門口,到時(shí)我們是要抓你去替他摔火盆的?!?p> “他不有兒子么?為何要我摔火盆?”
“他說他若死了,他兒子也活不了,他到時(shí)帶著兒子一起死。那豈不沒人摔火盆了么?”
“王二生這算威脅兩位大人么?”
“自然是算的?!?p> “那你們再逼我,我這會(huì)兒便死給你們看?!?p> “好啊。正好我們把你的尸體交給他,也算給了他一個(gè)交待?!?p> 為何王二生的威脅有用,她的威脅卻正中其懷?
她軟下來:“我正在想法子。”
“白校尉拿不出這銀子么?”
“如今他已沒銀子了。”
兩人眼里露出同情:“聽說了。他可真倒霉?!?p> 又拍拍她的肩:“我們也不想逼你,只是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這事總得解決?!?p> 他倆說的沒錯(cuò),她欠的債,她總要還。
總不能指望這兩位大人替她出這份銀子,若是他們能隨隨便便替人還銀子,他們也不用苦哈哈地當(dāng)差了。
原本還指望福來能借一點(diǎn)給她。
咦,她還認(rèn)識一個(gè)人,怎地忘了?
便是那雁兒,他是阿燦的相好,阿燦對他這么大方,想必私房錢也存了不少,莫如先跟他借一下?反正也是阿燦的銀子嘛。
那云桑閣在何處,怎么走,竟是忘了。
不過這難不倒她。
她狂奔到容宅附近,沿著昨日容燦帶她走過的街巷走上一遍,還真的找到了。
大白日的,云桑閣里竟冷冷清清,昨晚的那些個(gè)美人艷婦都似躲了起來,只有個(gè)掃地的仆役,拎著個(gè)水桶往地上灑水。
無人招呼,她自己上了二樓,去敲雁兒的房門。
開門的是個(gè)八九歲的小童,也是長得眉清目秀:“你找誰?”
“雁兒在么?”
“你是誰?”
“我是容公子的幺弟,昨晚上來過的?!?p> “你等著,我去問一聲。”
等了一刻,小童開門引她進(jìn)去。
雁兒隨意地穿著個(gè)長袍,頭發(fā)只用帶子扎了一束披在肩上,微微松蓬著。臉色有些蒼白,未施脂粉,似是剛睡醒的模樣。
竟打擾他午睡了。
這做千金小姐的好處,夜里睡一覺,午后睡一覺,日子滋潤得很。
只是他怎地未回他的深宅大院,只在這里住著?
雁兒站在屋里打量著她。
這幺弟昨日是個(gè)伶俐清秀的小公子,今日怎么變成了小廝?
定是那容家公子扯了謊,這明明便是他的一個(gè)新歡。
哼,難怪許久未曾來看他,來了也只是坐了一歇。
不過這小子今日何故來找他?
難不成是來向他表明身份,勸他遠(yuǎn)離容家公子么?
不至于吧。
一個(gè)井底之蛙般的小廝怎么跟他這個(gè)見多識廣的花魁斗?
桂熙也在打量著他。
這雁兒不施脂粉的模樣也是可人的很,只是這皮膚怎地不如昨夜的好了?
不管他皮膚怎么樣,她今日是來借銀子的,可得哄好他。
“雁兒姑娘,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標(biāo)致的姑娘了?!?p> 哼,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
昨晚上竟是被一個(gè)小廝摸了手,還摸那么久,想想便覺虧得慌。
“你等一下。”
雁兒淡淡地說了一句,回身進(jìn)了里屋,拿了香胰子認(rèn)認(rèn)真真地洗手。
洗得手都發(fā)白了。
總算是洗去了這臭小廝留在自己手上的味道。
桂熙在外屋聽著里屋撩水的聲音,想著這千金小姐真是講究。
見個(gè)客要梳洗打扮這么久。
等雁兒出來,卻仍是披發(fā)長袍,絲毫未見梳妝,只不過手皮有些發(fā)紅,也不知他躲里邊半晌做了什么。
“小哥找我何事?”
他終于坐了下來。
坐在她對面,離她遠(yuǎn)遠(yuǎn)地。
微皺輕眉,帶著一絲不耐。
小丫頭竟是兩副面孔。
昨晚對著阿燦,可不是這么冷淡,那乖巧柔順的勁,堪比嫦娥仙子手里的玉兔。
今日里只她一個(gè)人,便如對著一個(gè)下人似的。
哦想起來了,今日她穿著下人的衣裳。
他對著的,可不就是一個(gè)下人么?
“雁兒姑娘,今日有個(gè)事,想求你幫忙。”
“何事?”
“可否借我些銀子?”
她小心翼翼提出。
他詫異地抬眼看她。
跟他借銀子?這鬧的是哪一出?
“......多少?”
“五十兩!......三十兩也行。”
雁兒弄不明白了。
“為何不跟容公子要?”
“他......沒那么多。”
沒那么多?怎么可能?莫不是容家公子不愿給?
這么說來,這小廝還未取得容家公子的歡心?
想跟我借銀子,哼,你多大臉?
不過......這小子傻乎乎的,長得也俊俏,又討人嫌得很,
不如......
雁兒微笑起來,他一笑,臉上便拂起了春風(fēng),即便那春風(fēng)只是路過。
“銀子嘛,我給你想辦法。”
“真的么?可是我要得比較急?!?p> 她竟信了,一臉驚喜與怯怯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