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回到犯案現(xiàn)場

　　西交巷子，東頭第二家。

　　王二生的院門上貼著官府的封條，門縫下的泥土仍看得到沁入深入的暗褐血跡。

　　院門的木條已經(jīng)有些破敗。

　　桂熙從門的縫隙往里望去。

　　院子里舊撲撲的，院中有個(gè)水井臺，臺上扔著一只暗黃的葫蘆瓢。

　　這是京城一戶極普通的平民的住家。

　　只是在靠近院門的地方，用石灰線劃著一個(gè)頭朝里的人形，滿地的血跡斑斑。

　　周遭安安靜靜，聽不到一絲人聲。

　　這條巷子的院子幾乎都掛著鎖，大約這里的街坊鄰居都被這滅門慘案嚇破了膽，能搬的，都搬走了。

　　封條有些干了，輕輕一撕便下來了。

　　門也一推便開。

　　院子的泥地上有雜亂的腳印，想必是勘察現(xiàn)場的人員留下的。

　　這兩日京城未下雨，腳印、血跡原封未動，空氣中仍似彌散著血腥氣。

　　有更濃的血腥氣從屋子里散發(fā)出來。

　　外頭尚有日頭，不覺得特別瘆人。

　　屋里卻是昏昏暗暗，陰陰冷冷。

　　西屋一張窄床，床上墊了一層舊被褥，露著幾處棉?，枕下浸透鮮血，此時(shí)已變得硬硬板板。屋子里只有一張桌子，還有兩只舊色的木箱，箱蓋打開著，里面的舊衣裳被翻了開來，看著都是些破舊的衣衫。

　　東屋的床要寬些，被褥半新不舊，浸了更多的血。屋墻邊立著一張柜子，柜門開著，里邊一些衣裳已被翻得凌亂不堪，伸著個(gè)袖子在空中輕微地晃蕩。

　　她不知道這些箱柜是兇手還是衙役所翻。

　　若是兇手所翻，那兇手應(yīng)該不是容燦。

　　兇手要么找財(cái)，要么找什么重要的東西。

　　容燦原本不認(rèn)識王二生，他必不會為物。也不會為財(cái)，畢竟憑他的德性，他不會去翻別人穿過的破衣爛衫，還翻得如此仔細(xì)。

　　可若兇手未曾翻動......

　　她站在床前閉上眼睛。

　　屋里涼涼的，涼氣翻滾起來。

　　涼氣中她看到阿燦站在此處，唰地打開大紙折扇，他手指迅如疾電，輕輕一擰，折扇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圈，當(dāng)它落下時(shí)，它順著床上女人的脖頸滑了過去，血瀑在扇后如泉般涌了出來。

　　因?yàn)閭谔珜捔耍藵M身的鮮血沒有足夠的力量飆到空中，它們只能如一汪泉水似的，冒著熱氣咕嚕嚕地漫過她線條柔美的下頜。

　　女人閉著眼，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似在享受血液漫過時(shí)的溫?zé)帷?p>　　折扇回到阿燦手里，卻又飛了出去，如一朵碩大無比的哀傷的白花，飛往床里側(cè)，無聲無息地劃過男孩，他像一只尚未長大的三黃雞，脖頸無力地垂往一邊，大白花飛過，紅色鮮血鋪滿他的胸口。

　　白花染了半邊紅，它仍不滿足似的，飛過外側(cè)的女孩。

　　她們都靜默地躺著，空中飛動的折扇帶起了涼風(fēng)，帶起了幾縷飛起的頭發(fā)。還未來得及覺著脖頸處的疼痛，她們的靈魂已經(jīng)輕盈地飛了起來，飛去了另一個(gè)世界。

　　阿燦捏著已經(jīng)收攏的扇子，那扇面竟是會吸血的，沒有一滴血珠滴下。

　　他退后幾步，避開了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的血，免得弄臟了他的鞋襪。

　　他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小女孩，她面容清秀，臉色煞白。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有些不忍，轉(zhuǎn)身離開。

　　他小心地繞開地上的血跡和已經(jīng)死去的王二生，關(guān)上院門，安靜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桂熙睜開眼睛。

　　她的眼前出現(xiàn)一張男人的臉，劍眉長目，正幽幽地盯著她的面孔。

　　屋里全是死人，怎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gè)男人？杵在她跟前？

　　怎么杵的？

　　飄的？

　　那張臉?biāo)J(rèn)識，是陳遣農(nóng)。

　　他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倒也不奇怪，只是這出場方式有些奇怪。

　　“你怎么從王二生家里出來了？”

　　陳遣農(nóng)也有些奇怪。

　　桂熙閉著眼睛從兇案現(xiàn)場走了出來，狀似夢游，難不成是她殺了王二生全家，此番又來重游故地？

　　只是她今日已被那個(gè)大人物保了出來，若再抓她，那便是跟上頭過不去了。

　　何況，她也不像是冷血?dú)⑹帧?p>　　“啊，我來看看?！?p>　　怎地正好碰上他了呢。

　　“陳爺你來做什么？”

　　“我自然是來繼續(xù)勘檢。你來做什么？”

　　“王二生死了，我來看看?！?p>　　“殺人兇手都喜歡回到犯案現(xiàn)場回味殺人時(shí)的快感，你也喜歡么？”

　　“陳爺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兇手，怎會喜歡?！?p>　　跟著陳遣農(nóng)一起來的捕快發(fā)現(xiàn)了掉落的封條，幾雙疑惑的眼睛望住了桂熙。

　　“陳爺，你們繼續(xù)忙。我先回了?！?p>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