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可曾看清長什么模樣
這顯然是一樁謀財害命。
付三郞的尸體已全部硬透,不止死了半日,為何新娘堅(jiān)持說他是清晨才出的屋呢?
何況他是死在二樓。
難不成新娘有所隱瞞,或是與兇手有勾結(jié)?
陳安不愿先入為主:“昨日晚上,付三郎是幾時進(jìn)入新房的?”
“民女記不太清,那時外頭筵席已開始好久了,我聽著有人進(jìn)屋,在屋里翻來找去,也不知在找什么。我以為是三郎,便問了一句外頭可曾結(jié)束了,那人嗯了一聲,聽著腳步聲又往二樓去了。然后三郎進(jìn)來了,在桌上倒茶喝,問我餓不餓,餓的話先拿桌上的小吃墊一墊?!?p> “我記掛著剛有人上二樓,便提醒三郎。三郎便往樓上去了,好像絆了一下,哎呀了一聲。不過一會兒功夫便下樓了。我問他樓上可有人,他說有個下人上樓找東西,這會兒走了。哎呀......”
新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睜得大大,一雙玉手捂在臉上半晌不肯放下。
“想起什么了?”
陳安急問,新娘卻紅了眼,白晳的一張面孔又漲得通紅。
她低下頭,衣襟微微顫動。
等了好一會,新娘也不說話。
“要么跟我們回衙門說吧?”
陳安有些不耐,回了衙門,各種刑具在手,饒是貞節(jié)烈婦,亦不怕她不開口。
不曾見過棺材的人不知道落淚,未曾進(jìn)過衙門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夾手指頭的刑具一上,那新娘子便說話了。
早知如此,何必走這一遭呢。
“三郞從樓上下來后,他說話的聲音跟之前就不一樣了?!?p> “如何不一樣?”
“三郞問我餓不餓時,他說是的和我們桃河縣人一樣的江淮官話。從樓上下來后,那語氣就有些變了,有些外地的口音,而且聲音也細(xì)了些?!?p> “當(dāng)時怎么沒聽出來?”
“民女也是第一次聽見三郎說話,以為原本就是這樣的,也未曾留意?!?p> “那人下樓后又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以為他是三郎......”
新娘低低地說了一聲,又止住了口。
不必上刑,新郎新娘會說什么、做什么,不言而喻。
可審案的毛縣令和陳安他們,心細(xì)如發(fā),審案嚴(yán)謹(jǐn),偏得要新娘將后來那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如實(shí)講出,聽者個個面目嚴(yán)肅,一旁記錄的書吏記得一絲不茍。
桂熙聽得云里霧里,那人既然不是新郎,那便不認(rèn)得新娘,為何要叫她寶貝?她是人,又不是金銀財寶。為何要脫她衣衫?摸她做什么?
轉(zhuǎn)臉看看眾人,上至縣令,下至班役,個個聽得聚精會神、目光如矩。
這有什么好聽的?
總之就是這人騙取了新娘的信任,趁著天未亮將她的三十六套金首飾偷走了。
“你可曾看清那人長什么模樣?”
“他掀蓋頭之前把燭火吹滅了。當(dāng)時我心里還怨他,都說紅燭要點(diǎn)到天亮才行,怎地此刻便吹了?!?p> “那這人身量如何,是胖是瘦,有何特征?”
“身量......不算高,揭蓋頭時覺著他應(yīng)不算高,也不算矮。不算胖,也不算瘦。沒什么特別的?!?p> 毛縣令又問了許多細(xì)節(jié),終于得出結(jié)論。
兇手是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年紀(jì)在二十到三十歲上下,有外地口音。
“去查一下,昨日來吃酒席的人,可有符合這些的?”
“是!”
陳安帶著桂熙一眾捕快,又回了付家。正好新娘的父母也在,一起問了。
他們將參加筵席的名單取出,一一核實(shí)。
有外地口音,那便是外地人,或者是會外地話的本地人。
本地人會外地話,要么常年在外,要么身邊有說外地話的人常年熏陶。
年紀(jì)在二十到三十歲上下。
難得符合條件的兩個,卻都有歸家的目擊證人。
出了這個門再想偷偷摸摸地溜進(jìn)來,然后在早上再悄無聲息地溜出去,難度也是極高。
即便如此,他們?nèi)允侨チ四莾蓚€人家里。
一個巨胖,一個巨瘦。
“阿熙,你的身量跟那新娘差不了多少,你上去摟摟看,是不是如她所說的一圈大???”
“為啥要我摟?小甲身量也差不多?!?p> 她跳了起來,讓她摟臭男人?
想得美!
“摟一下,又不是讓你親一下。你又不是大姑娘,有何摟不得?”
說的在理。
身為捕快,人在江湖,不能太講究了。
哎,這兩臭男人,竟沾了她的便宜。
那胖的,一摸他的腰便笑得跟個蛤蟆似的:呱呱呱。怕癢怕成這樣,斷不是了。
那瘦的,笑瞇瞇地,居然反手來摟她的腰。她一個耳光甩過去:連小爺?shù)挠投伎ㄊ莾词譄o疑了!
陳安卻不信:一個對男人感興趣的男人,是不會對一個女人感興趣的,斷不是他。
小爺是女的......只是看不出來而已。
她又不好跟陳安如此說,只得暗暗記下這小子的住處,等月黑風(fēng)高夜,帶上一只麻袋,套上他的頭,狠命揍他!揍得他這輩子不敢再伸咸豬手。
沒有新娘說的那個人。
難道新娘撒了謊,伙同外人竊走金首飾、殺死新郎官?
可是新娘當(dāng)天夜里便在牢里上了吊。一件袍子,在牢門上系了個結(jié),脖子往上一掛,便香消玉殞,追著付三郎去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若是新娘另有所圖,不會什么都不要,便兩袖清風(fēng)地去了閻羅殿報到。
想必事情如她所述,確是受了侮辱,玷了清白,只有以死明志。
可是筵席里并無合乎她所說的特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