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我養(yǎng)你
幾日路程匆匆，縱使他倆都希翼時間過得慢一些，江州還是到了。
她入桃河縣衙門銷假，也不知陳遣農(nóng)可曾跟陳安說過，她回來時，陳安似乎并無意外，倒是高興地很：“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這陣子總有人問起你。”
“是么？我如此得民心？”
“是啊。那個小嬋恨不得一天來問兩回?！?p> 小嬋？
她都把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忘到腦后去了：“我去看看她?！?p> 幸好她回來了。
小嬋抱著她哭了：“阿熙哥哥，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p> “怎么會？我只是有事耽擱了?！?p> “阿熙哥哥回來就好，我也放心了。我每天晚上都害怕得很?！?p> “不怕不怕，往后我陪著你?！?p> 阿燦把小嬋爹殺了便跑了，她桂熙可不得替他兜著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嬋？
若不然，作的孽便更大了。
白子蘇確認她繼續(xù)留在桃河縣后便離開了，往后的日子，她還得照顧小嬋。
不過也還好，小嬋懂事，也不給她添麻煩。她只要每晚過來睡個覺，讓這院子里，不再是小嬋一個人孤孤單單便好。
順便，給些家用。
隔壁鄰居已經(jīng)問了小嬋好幾次，要不要去大戶人家做婢女。桂熙再不回來，她怕是要答應(yīng)了。
桂熙看看她瘦弱的小身板，熱血上頭，大手一揮：“我養(yǎng)你。”
從此，她一個月俸不過半兩銀子的小捕快，平空多出了一張嘴。
十二歲的小嬋正是長身子的時候。
缸內(nèi)大米見底時，她下一趟的月俸還未到手。還好她和小嬋都還各自有些存銀，不至于斷了頓。
有時，桂熙一覺醒來，便發(fā)現(xiàn)小嬋的褲腿比前日里又短了。
秋風(fēng)剛吹，寒風(fēng)又起，小嬋箱子里翻出來的棉衣棉褲連個腰都遮不住，又得重新做。舊棉被已爛得不能蓋了，冬日總要存儲些米、面、油、糖、大白菜、咸魚臘肉風(fēng)干雞......
原來這當?shù)鰦尩娜兆硬缓眠^。
實在太不好過。
尤其看著荷包里的銀子日日變少時，她就恨不得收回當初那句“我養(yǎng)你”，再添一句“你去做婢女吧”?？墒敲客硭氐轿葑樱榷紩o她端來熱水給她洗腳時，她便將那句話生生地吞回了肚子。
誰讓她當初貪戀被人侍候的快樂，如今，想反悔也不成了。
再說，眼看這寒冬來臨，總不能把她趕到別人家當奴作婢，頂著寒風(fēng)冷水洗衣倒尿盆......
反正眼下還不到山窮水盡，先過了這個寒冬再說。
而這寒冬，用來取暖的木炭又是一筆大開銷。掏銀子就似在她身上剜肉，剜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還好小嬋用得很是節(jié)約。
她又不敢像別的捕快一樣能撈便撈，人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也算地頭蛇，她一個外來的，只能欺負跟她一樣外來的。何況她一做壞事便疑心白子蘇站在后頭，心驚膽顫地氣勢便出不來。
這做壞事，比的就是氣勢，她氣勢一矮，不被別人欺負了便算是好事。
這一日在街頭巡邏，天氣晴好，日頭照在身上暖洋洋。
出門的人多了些，街邊一溜蹲著曬太陽的漢子、老頭，兩手往袖籠里一插，若是凍得鼻涕出來，便用袖子往鼻下擦一下，方便得很。就像一溜蘑菇長在墻角，雖然這地方不產(chǎn)蘑菇。
一起巡街的小甲在一旁找了個空的墻角蹲下，桂熙蹲在他旁邊，兩手一插袖，跟那一溜曬太陽的漢子們氣勢一模一樣。
無風(fēng)，有太陽，這種冬日最舒服。
陽光暖得人直打盹。
小甲用手肘碰碰正閉著眼點頭的她：“你看?！?p> 她順著他努嘴的方向看過去，那邊一個賣烤紅薯的老頭，香是挺香的，不過，很多人種了紅薯自己在灶坑里烤，幾個人愿意在外頭買著吃，除非像小甲他們厚臉皮不花錢的。不過，若是他們竹杠敲多了被告上衙門也是要挨罰的。
她以為他想誆她去拿紅薯，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他卻繼續(xù)用手肘捅她：“你看，那個小姑娘長得可標致？”
原來是看美人。
美人自然要看的，即便她自己也可以做個?人。
那個在買烤紅薯的少女年約十四五歲，膚如凝脂，睛如點漆，一身淡粉絲緞棉袍鑲著一圈兔毛的邊，亭亭玉立，清麗嬌俏，吸引了街邊一溜漢子的目光。
“著實標致，是哪家的小姐？”
“祝家的二小姐，還未定親，也不知哪家的公子有這艷福?！?p> 這丫頭，與阿燦倒是相配得很。下次若是遇著他，倒是可以替他作個媒，說不準他便喜歡女子了。
她正思忖著，祝二小姐已經(jīng)付了帳捧著紅薯回身往那邊廂走了。
那幫蹲在墻角的漢子里不知哪個不要臉的喊了一聲：“嘿，小娘子！”
祝二小姐嚇得加快腳步，不想腳底絆了一下，烤紅薯脫手而去，啪嘰摔個稀爛。惹來一陣哄笑，又有不要臉的打了聲唿哨，尖利響亮。
竟敢當街調(diào)戲她未來的嫂子！
桂熙一躍而起，追過去護在祝二小姐身前，對著那群漢子怒目而視：“誰喊的？”
眾人靜默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那個清秀的外地小捕快，頓地嘻笑聲又起：“他，他，他?！?p> 他們互相亂指，嘻嘻哈哈，一時無法收場。
身后有人扯扯她的衣擺：“算了?！?p> 回頭看，是祝二小姐。
既然嫂子說算了，那便算了。
“好。”
祝二小姐返回去重新買了兩個烤紅薯，大大方方遞了一個給她：“你吃?！?p> 漢子們哄笑：“小捕爺，小娘子看上你了啊?！?p> 看上便看上，她桂熙一表人才，瀟灑倜儻，看不上才怪呢。反正她也是女子，看上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