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那都是做給你看的
容燦一把抄起長劍站在床前,凝神靜聽。
艙外有風,有江浪的撲涌聲,甚至??康慕呥€有蛙鳴。因而他即便因吃過虎丹,聽力、視力都比常人要好,剛剛卻未曾留意艙內(nèi)可有不尋常。
此刻,可真聽著了,艙內(nèi)的大柜子里,藏著一個人,呼吸極輕極慢,顯是一個功夫絕佳的高手。
他有些后悔將幾把折扇全數(shù)丟了回去,若不然,此刻往里扇一點毒粉,必讓躲藏在里邊的人生不如死,束手就擒。
今日他已立誓不當濫殺無辜的惡鬼,故而把這陰辣的折扇全數(shù)扔掉,免得自己手癢忍不住又用了。
他只能用長劍斜里頭挑開柜門,以免里頭的人直當當?shù)厣涑鲥蠹虬电S。
毫無動靜,那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夭卦诶镱^,臉都不露,似乎等著他八抬大轎去請一般。
可真沉得住氣。
他不再客氣,一個移步,站到柜前,舉劍往里......不戳。
是白天的那個黑臉乞丐,此時卻打扮得干干凈凈,頭發(fā)高高束在頭頂,似馬尾一般,身上換了灰色的長袍,那布看著極柔軟,卻又不是綾羅綢緞。他坐在柜內(nèi)的一堆物事上,安安靜靜,烏亮的眼睛看著容燦,不喜不怒,有一種特別的既柔和又凌厲的氣勢。
白子蘇?
他怎么躲在這里?他是沖著安如玉還是阿熙?阿熙知道他在么?
怕是不知,這傻丫頭什么都不知。
“你在這里做什么?”
既然知道他是誰,容燦也不必大聲喝問了。
白子蘇也很平靜,扯扯衣襟,慢慢悠悠地跨步走出柜子:“走錯房間了?!?p> “你如果不想連累阿熙,莫在這船上動安如玉?!?p> 白子蘇沉默了一會:“是,我不知你在船上?!?p> 他在不在船上,跟殺不殺安如玉,有什么干系?
容燦想了一會,大約白子蘇也是怕她吃虧。倒是對阿熙真心得很。
“既然你在,那我下船了。阿熙交給你了?!?p> “等等?!?p> “還有何事?”
“你對阿熙是真心的么?”
白子蘇又沉默良久:“真不真心,重要么?”
“重要。”
“那你對她,是真心的么?”
“我先問的你。”
“你先回答?!?p> 兩人默默地對望了片刻,再盯下去,怕是要冒出火花了。
白子蘇扭頭便走:“我走了?!?p> 胳膊卻被一把拉住:“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p> 這個少年,真是莫名其妙。他都跟阿熙在一起了,還問他真不真心,豈不可笑得很?
白子蘇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真不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不真心。”
“我自然是真心的。”
有毛病,他不需要跟他表明心跡。白子蘇想甩開容燦的手。
他卻仍是不放:“她是我的親妹妹,我豈能不真心?”
親妹妹?他剛喊的知畫妹妹?阿熙原來是知畫?
白子蘇查過容家。容家在九年前,也就是他遇到阿熙的那一年,容家有一個姨娘攜女私逃,那女兒名叫知畫,時年八歲,只是按記錄,母女兩人當年便溺水身亡了。
他原本是想找出阿熙和容燦的關(guān)系,只是知畫死了,他便再不曾往上想過。
如此說來,當年知畫母女并沒有死,而是藏匿在新鄉(xiāng)縣,藏匿在白家。
這么久來,他竟然是在吃小舅子的醋!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隨即又緊緊鎖起:“親妹妹?”
“是?!?p> 白子蘇不喜反怒,一雙手掐上容燦的脖子,將他直直地推到艙壁上:“你個小畜牲!”
脖頸上一陣刺痛,想必傷口又裂了開來。
容燦原本想說合白子蘇和桂熙,不想一副好心卻被當了驢肝肺。
莫不是白子蘇真是個有毛病的?他腦子是不是不正常?
“白子蘇,你這是何意?”
“阿熙是個傻丫頭,難不成你也是個傻子?親兄妹怎么可以親嘴,你還對她做什么了!”
脖子上的手緊了三分,容燦頓時有些不能呼吸。
他使勁扒他的手,那手卻紋絲不動。
他抓他,撓他,總算白子蘇恢復(fù)了些理智,稍稍松開了些。
新鮮的空氣--也不算新鮮,畢竟眼前這個兇神惡煞也呼吸過--回到了容燦的肺里,他伏進白子蘇的懷里,免得咳嗽聲傳出艙外。
這小兔崽子!
白子蘇想要把他推開,他卻抓著衣襟不放,直到咳停了,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才慢慢抬起頭來:“我們不曾,那都是做給你看的?!?p> “做給我看也不行!”
“我們沒有真的親嘴?!?p> “你當我眼瞎還是當我傻子?”
容燦揪住白子蘇的衣領(lǐng),踮起腳,慢慢地湊過去,將嘴唇停留在他的臉頰邊:“就是這樣,你那邊看著的,就是這樣?!?p> 白子蘇一把推開他,退后一步:“無聊之極。”
“是,是無聊?,F(xiàn)在,你可能告訴我,你對阿熙是不是真心?”
白子蘇望著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桂熙,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慢慢地,又變得哀傷:“是,真心??捎秩绾??阿熙如今嫌棄透了我?!?p> “幾分真心?”
“小兔崽子,我?guī)追终嫘母赡愫问?,要剖心,我也無需剖給你看?!?p> “你若只得兩三分真心,我便不管了,若是安如玉真有意,我便讓我妹妹做側(cè)妃去。你若有十分真心,或者八九分,我便勸了阿熙,讓她嫁給你?!?p> “安如玉?”
“是,我看安王爺對阿熙歡喜得很?!?p> “阿熙呢?”
“她么?和安王爺相談甚歡,看著也很投機?!?p> 白子蘇的眼神暗了一暗:“如此,甚好?!?p> “好個屁。”
怎地這容家的子女,都樣貌俊俏,人模人樣,卻都這么不拘小節(jié)?不過聽他這么罵安如玉,心里竟有些暗爽。
“此話何意?”
“他府上各種妃和侍妾都有十來個了,阿熙嫁過去還得跟她們爭寵,就她這缺心眼,去了怕怎么死的也不知。倒不如嫁給你,反正你也只討得起一個娘子,她一人獨大。吃點虧,填房就填房罷,到時你聘禮多給些也是一樣?!?p> 這小舅子說的好有道理。
白子蘇點點頭:“好,等我交完差,如果腦袋還在,我便來求娶?!?p> 啊這?
剛忙著替阿熙謀一個真心人,竟未想到這個問題。
容燦楞楞地看著白子蘇閃出門外,幾下便尋不見了身影。
是啊,白子蘇已經(jīng)有兩次交不了差了,實在吉兇莫測。
忙乎了那么大半日,恨不得湊上自己的美色,到頭來,卻白忙了。
脖頸處仍有些熱辣辣的疼,容燦伸手摸了一下,指腹上染上了血痕,想必傷口的血洇出了包扎的布。這白子蘇,沒見著他脖子受了傷么,下手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