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將軍府里的炮灰嫡女
待王尚書一走,安出濁坐在椅上,向后一靠,手邊的暖茶直至熱氣消散,他才重新坐直。
“楚河,你是不是還沒有表字?”
顧念被問的一愣,怎么突然會想到這個事情,還是回答道:“是,微臣暫無表字。”
抬頭時,望見安出濁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見顧念發(fā)現(xiàn),他也沒有移開視,而是有感而發(fā)道:“叫野闊如何?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p>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顧野闊,顧野闊……
顧念在心中一遍遍揣摹,放下手中握著的杯盞,誠懇道:“多謝攝政王賜臣表字?!?p> 安出濁點點頭,沒出聲,也沒讓顧念退下,只是盯著地圖上的西河陷入了沉思。
日暮時分,宮女點燃了大殿里的蠟燭,顧念才開口輕言打斷了他的遐想,“攝政王,酉時了,該用膳了?!?p> 沒人回應(yīng),顧念又喊了一句:“攝政王,攝政王?酉時到了。”聲音比上一句大了一些。
安出濁這次聽到了,回首看向窗外,夜幕低垂,零碎的幾顆星星掛在天邊。
……
“圣旨到——”
“袁將軍,接旨吧?!?p> 袁正觀帶著家眷,跪在何總管的面前,恭敬道:“臣接旨!”
十一月初,袁正觀被命為前鋒大將軍,率三萬騎兵,數(shù)十萬步兵深入漠北,封蔡于享為驃騎將軍,率一萬士兵,鎮(zhèn)守西河。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士兵,整齊劃一地站著,聲勢浩大,仿佛連大地也在顫動。
兵部尚書站在上首,激情澎湃的宣言著,曾經(jīng)的自己,也是這些人當(dāng)中的一員,馬革裹尸,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將士們!你們今日出征沙場,家中妻兒老小勿要掛懷,朝廷一定會善待他們,待你們凱旋歸來,就是吾等舉國同慶之日,抵御外敵,不僅是為了周國,更為了這數(shù)不盡的黎民蒼生,出發(fā)!”
天子捧著酒碗,第一次見到這樣震撼人心的場面,內(nèi)心深處的責(zé)任感,比以往來的更要強烈一些。
他怒吼著:“孤,感謝在這里的每一位將士,也會在這里等著各位,我周國兵將,必將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p> “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跟著領(lǐng)頭的將軍,一起前往邊疆,漫天揚起的塵土,隱匿了他們的身影。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這一戰(zhàn),必將凱旋歸來!
天黑了,回程的路上,道路并不平坦,顧念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天子的身后,聽著他和安出濁的對話。
“攝政王,你走的時候,遞了個香囊給蔡將軍,里面裝的什么?不能當(dāng)面說嗎?”天子一邊注意腳下,一邊提著衣擺問他。
三人腳下的道路,地面夯實的不是很不平整,但在安出濁的腳下,仿佛如履平地,踩下的每一步,都毫不動搖。
夜幕里看不到安出濁的表情,只聽見空氣中傳來他沙啞的嗓音,忽而遠(yuǎn)至:“不能……”
幽幽的,像是一層面紗,既看不清這個人,也看不透他的內(nèi)心。
十一月末,邊關(guān)傳來首次大捷,袁正觀突入漠北,趁士氣大振時,突入敵方后區(qū),打了匈奴一個措手不及。
大捷的喜訊還未傳邊周國各府州,十二月初,蔡將軍鎮(zhèn)守的西河就出了問題。
匈奴單于集數(shù)萬兵馬,轉(zhuǎn)移輜重,一舉進攻西河,想要突破西河,殺出一條血路,自己的后方失守,那就去搶來更好的!
西河失守,城中百姓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婦孺老幼躲在地窖里,都沒能逃過一劫,西河成為戰(zhàn)火紛飛的中心點。
“報——,西河…失守了……”從邊關(guān)馬不停蹄趕回來的一個士兵,話剛說完,猝死在大殿上。
人死了,這則消息,卻像一枚炸彈,沖擊著大殿上的每一位官員。
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主和派的官員站了出來,對著主戰(zhàn)派的人一番“慷慨激昂”,說來說去,就是不提再集結(jié)人馬,支援邊關(guān)。
顧念擔(dān)憂地看向上方,見安出濁老神在在地坐在高位上,仿佛大殿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下了朝,顧念沒有跟著眾官員一起“討論”,她直接沖向御書房,頭發(fā)蓬亂,松松地垂在腦后。
“攝政王,微臣求見!”
“進來吧?!?p> 好像知道顧念會來,暖爐上的小銀水壺,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兩個精巧的杯子,被放置在兩旁。
“嘗嘗,君山銀針?!?p> 清透的泉水沖出一碗好茶,氤氳的茶香,在寬闊的室內(nèi)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味道。
顧念焦灼不已,根本就沒有心情品嘗,她抓過安出濁手中握著的小銀水壺,放到了一邊,哀痛地望著他:“攝政王,您能給微臣透個底嗎?這西河,是不是您故意讓它失守的……”
安出濁端著杯子的手,就這樣靜靜地握著,滾燙的茶水,很快就在他的手上燎起了一個水泡。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停頓幾息后,將杯子放下,指尖藏在衣袖里,抬眼問她:“怎么會這樣想?”
顧念哭喪著臉回看他:“怎么會這樣想?”
“怎么會這樣想!”
“我周國,派出了十幾萬的大軍,難道會連一個小小的城池都保不了?那我周國,不是早該滅亡了嗎?”
顧念難以接受,盡管那個城池可能不足三萬人,但那也是周國的子民,活生生地人啊,就這樣被放棄,他們知道嗎?
他們知道他們誠心祈禱的救世主,就是將他們推下地獄的殺手嗎?
顧念發(fā)了瘋一樣的難受,死一個人不可怕,死一個城池的人,再加上邊關(guān)那些無辜遭殃,為國奮戰(zhàn)的士兵,這損失,如何計量……
安出濁冷眼看著她,一抬腳,將小桌上的杯子、茶壺、茶葉,一股腦兒地踹翻在地。
小銀水壺的壺蓋在地上打了幾個圈,金黃潤澤的茶芽一部分躺在地上,一部分被打翻在火爐中。
竄起的小火苗,一躍而起,珍貴的茶芽一剎間化為灰燼,烘焙的茶香幾秒過后,傳出燒焦難聞的刺鼻氣味。
“放肆!顧野闊,目無尊卑法紀(jì),是誰允許你在我的面前大吼大叫!”安出濁強忍著怒火,雙目通紅地看著她。
如果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如果不是想一勞永逸,從此讓邊關(guān)的匈奴,見了周國的大軍后聞風(fēng)喪膽,他又何苦要這樣的安排。
就算重來一次,他也從不后悔,這是唯一能一網(wǎng)打盡的最佳選擇。
一次,兩次,周國不可能一直處在被動的局面,因小而謀大,這桿秤,怎么衡量都是偏頗。
若上天降下神罰,罪責(zé)在他,他愿一力承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