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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月

第四幕 ? 始料未及 ? 六

孿月 種大麥的狐貍 3400 2022-01-05 21:28:00

  堆滿金銀珠寶的人骨地宮中,幾個孩子的說話聲混作一團,形成了濃重雜亂的回音,不絕于耳。那聲音聽起來就仿佛四周的黑暗之中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燈火一旦熄滅,便會露出猙獰的面目。

  “……在失去記憶前,我是一艘曄國虎頭飛魚船上的當班雜役,而洛漸離則是那條船上的指揮使。我清楚地記得,海難當晚正是他,親自指揮我們進攻了一艘商船,并將那船上的人殺得一個不留,甲板上到處都是血,即便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還能隱約聞到當時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刺鼻的腥氣!”

  黑瞳少年斷斷續(xù)續(xù)地將一點一滴自腦海深處浮現(xiàn)出的過往記憶拼湊了起來。聽同伴如是說,甯月卻一個勁地搖頭:

  “這不能代表你就是幫兇!”

  “當時我手中也拿了弓弩,不是幫兇又是什么?若當時我能阻止洛漸離,或許那條商船上便可少死幾人?又或許我當時若能殺了洛漸離,城中當鋪的主人或許便不會于今夜被殺!”

  將炎卻只是抱著腦袋,一雙圓睜的黑瞳里滿是冰冷的火。

  “甯月說得沒錯,這件事將炎你不必太過自責!倒是這洛漸離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公然打著曄國舟師的幡旗去海上劫掠!知法犯法,待我回去之后,一定向父王稟明,將此罪大惡極之人治罪,嚴懲不貸!”

  祁子隱聽后也出離了憤怒,渾身上下不住地發(fā)抖。可他話音未落,卻聽身后的黑暗中突然傳出一陣令人汗毛直立的笑聲:

  “想要將本將軍治罪,你們幾個得先活著從這地宮中離開!”

  三個孩子被嚇了一跳,身體卻好似被凍僵了一般立在原地動彈不得。沒有想到洛漸離竟然這么快便自塌方的將軍祠下折返了回來。

  祁子隱伸手想去拉同伴,卻發(fā)現(xiàn)將炎因為記憶的不斷上涌而變得神情恍惚,只能一個勁揪著頭發(fā)痛苦地跪倒在地,陌刀也被丟到了一旁。眼看著身后的洛漸離快步逼近,白衣少年明白現(xiàn)在想跑已經(jīng)太遲,只得硬著頭皮厲聲喝道:

  “曄國祁氏少主子隱在此,罪臣休得造次!”

  洛漸離卻獰笑著緩緩拔出腰間那柄鑌鐵長刀。刀身反射出的燭火在少年人的臉上劃過,滿是令人膽寒的殺意:

  “祁氏少主?就是宮里盛傳的那個喜歡著素衣的傻小子?哈哈哈哈,本將軍還真是怕得很呢!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誰,包括那夜在城西的亂葬崗時!”

  “那還不速速將刀放下!我的貼身侍衛(wèi)此刻已帶人前來尋我了。若你低頭認錯,我自會去求父王放你一條生路!”

  祁子隱知道,眼下任何身份與頭銜,都已經(jīng)無法鎮(zhèn)得住對方。然而他卻依然鼓起勇氣,擋在了兩名同伴身前巋然不動。

  “方才你不是還說要將我嚴懲不貸嗎?我倒是想問問少主殿下,就算你的那個侍衛(wèi)帶人尋至了這片林子里,他們需得花多長時間方能找到那座塌了的將軍祠?就算他們順利尋到祠中那條地道,又得花多久才能將土方挖開,下入這地宮中來?待其趕到你我現(xiàn)在立著的地方,不過只能撿回三具冰冷的尸體。而那時本將軍早已消失不見,又如何能治我的罪?”

  洛漸離以拇指輕輕舔著長刀的刃口,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祁子隱口中卻忽然問起了一件同當前情勢毫無干系的事來:

  “那座將軍祠,應是你先祖的陵寢所在吧?”

  洛漸離卻突然被這番話鎮(zhèn)住了,臉上隱約露出了一絲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死到臨頭,還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你用不著否認。如今宮中雖已無人記得千年前的那樁舊事,卻并不代表英雄會被人遺忘。我曾經(jīng)于天章閣的卷冊中看到過,當年那位上將軍單姓一個洛字。祠堂中石匾上的姓氏被人刻意刮去,而你不僅恰好同樣姓洛,又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這座祠堂所在之人——”

  “想不到我們的這位小少主很是厲害?。 甭鍧u離忽然大笑起來,“不過就算僥幸猜對了又能如何?只要你們?nèi)齻€都死了,此事便依然會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p>  “我只是想知道,你同那個披著大氅的神秘人如此費盡周章,難道是打算為自己的先祖報仇雪恨么?”白衣少年似壓根沒有聽見對方的這番威脅,只是自顧自地問著。

  “報仇雪恨?我又有何仇要報,何恨欲雪!當年為了區(qū)區(qū)一張地圖,那罪人不惜令我洛氏后人皆背負上莫須有的忤逆罵名,于官場中處處受人排擠。現(xiàn)在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靠著一滴滴血與淚才換來的。若說恨,我第一恨的人便應該是他,又為何要替他報仇?我隱忍多年,用心籌劃,所為不過是能夠有機會接觸到當年的那張地圖罷了——”

  洛漸離似是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微微一怔,卻是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長刀,“話說回來,不愧是曄國少主啊,死到臨頭還想盡方法拖延時間。不過無所謂,反正你們?nèi)齻€小鬼即將變成三具死尸,倒不如讓你們死個明白。”

  祁子隱也不由得心下一凜:“你是說,藏在那柄短刀中的圖,當真是當年德桓公自你先祖手中搶去的那張?!”

  “不錯!”洛漸離點了點頭。

  “可我以為此圖已被送去了煜京,莫非是有人自永旸宮中將其盜了出來?你又是如何知道這張圖藏在將炎那柄短刀中的?”祁子隱心驚之余,繼續(xù)追問了下去。

  “圖是不是盜出來的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黑眼睛小鬼的那柄短刀并非尋常之物。你們絕無可能想得到,它其實是大名鼎鼎的葉扶風用過的佩刀!而其上的那些寶石,也是后來故意鑲嵌上去的,所為正是遮住刀鞘上無法完全除盡的,同其主人身份有關的銘文!”

  “葉扶風?你是說那個同百里將軍齊名的??苋~扶風?!”

  “我們的這位小少主還真是博聞強識。不過說起這柄短刀的事,城中那位殿前軍馬大都護當要比我清楚得多。畢竟當年他能坐上這個位子,也是因為此刀的緣故!”

  “百里將軍?他怎會也同這件事情扯上了干系?”洛漸離的回答令白衣少年愈發(fā)震驚了。

  “當年向百里入宮面見國主之后不久便受封賞,官拜大都護之位,一路平步青云。也正是自那時候起,國主開始命人暗中尋找起這柄短刀的下落。你覺得刀與圖的秘密,又是自何人口中傳至他耳中的?”

  洛漸離說著,斜眼看向了因為劇烈的頭痛而在地上蜷成一團,似乎已經(jīng)靈魂出竅的將炎,“只不過,所有人起初都未曾想到,這樣一柄意義非凡的佩刀,不僅徹底改變了本來的模樣,而且竟會落到一個其貌不揚的孩子手中?!?p>  “那百里將軍同葉扶風……”

  祁子隱越聽越覺得后背發(fā)涼,就仿佛一條毒蛇順著脊骨一直爬到了自己的腦后。他沒有想到,一樁看似早已塵埃落定的陳年舊事,竟是橫跨了千年時光,毫無征兆地將自己身邊越來越多的人都牽連進其中!甚至可能會改變整個天下的命運!

  “但若是百里將軍二十年前便得知了這張地圖的下落,為何不直接去煜京請功,反要遠道來大陸西極的曄國求賞呢?”

  “當年他向百里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參將,位卑言輕。即便入京去面見皇帝,也必定不會受到多大的重用,反倒可能被別人搶了功勞。但若是他不曾來曄國,今日這舟師統(tǒng)領的位子,本該是屬于本將軍的!”

  男子頓了一頓,言語之中滿是妒火,“此人表面上雖似偶然云游至此,其實明眼人皆能看得出,他必是有所圖謀的?;蛟S正是為了能借用曄國號稱天下第一的舟師出海,去尋那圖上的秘密,為己所用!”

  “我不信!百里將軍不是這樣的人!”

  “想騙幾個小鬼,對他那只老狐貍來說豈非再容易不過了?你們也不動腦筋仔細想想,向百里多年來深受國主器重,難道僅僅是因為以少勝多,平定了東黎的一場叛亂?別天真了!身為曄國少主,你不可能不知道這圖上記載的,乃是不為世人所知,卻足以令眾生畏懼,令天下臣服的強大神力!試問若得一線機會,又有誰不渴望得到它!”

  “這算哪門子的神力,根本就是唆使人心甘情愿出賣自己靈魂的惡魔之力!”祁子隱終于意識到,就在自己的眼皮下,看似平靜的暮廬城中竟發(fā)生了這么多見不得光的勾當。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開始在他心中蔓延開來,令少年人感到無比的絕望。

  “神當如何,魔又怎樣?千年前白江皇帝將此圖封存在煜京深宮之內(nèi),所為不過是害怕其會落入他人之手,以致自己皇位不穩(wěn)??杉热蝗绱耍麉s又為何不立刻將此圖徹底銷毀?究其緣故,還不是希望有朝一日當白江氏后人用得著時,能夠借力自保么?”洛漸離不屑地重重地哼了一聲,“力量,本就代表著無盡的權利和欲望,也是白江氏得以建立起一個延續(xù)千年王朝的本因!”

  “可權利紛爭皆是些帝王將相的事情,將軍你又何苦將自己卷入其中?”

  “我可不打算給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當一輩子的狗!眼下,我只需抓住一個機會,便會親自循著圖上那些線索去尋那神力!在此之后,那些我求不得與痛惜失去的,那些這吃人的世道曾經(jīng)虧欠了我的,本將軍皆統(tǒng)統(tǒng)要討回來!”

  生著絡腮胡的男子咆哮起來,口沫橫飛,若癡若狂。眼中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忽然掐住了話頭,“已經(jīng)說得夠多的了!時候不早,你們?nèi)齻€便老老實實地同地宮中這些人骨長眠在一起吧!”

  聽其說了這么多,祁子隱早已清楚對方絕無可能再留自己活口的??刹欢魏挝渌嚨乃麉s還是如磐石一般擋在同伴的身前,擺出一副準備拼死一搏的架勢來。

種大麥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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